郁丰恒停下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走到了茗梨院。
他心道,来都来了,索性便看一看。
于是他推开院门,发现院内的茶树、梨树修剪得很整齐,没有突兀的杂枝,而且茶树旁周围有一圈矮矮的小栅栏,应是新弄的。
再往里走去,他看到有几个木桶紧挨在一起,井口也被擦的透亮,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青苔,地上几乎没有落叶,应是常常打扫的。
郁丰恒道,这孩子倒是爱干净,也勤快,和闻氏一样。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并没有进屋。
其实如果此时郁丰恒侧过头去,那么他恰好可以透过窗子看到闻氏的牌位。
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
但当他转身离开时,却感觉背后冷冷的。
他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
将军府内,谢昊淮正对着树干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一拳一拳的丝毫不觉得疼。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那么说!”谢昊淮喊道,“我要是再管他,我就是狗!”
阿藏知道自家主子这会儿心里憋屈的很,就像郡主说的那样,主子难得对人好一回,结果对面没领情,说实话他也挺想笑的,毕竟能让自家主子吃瘪的没几个人。
但是此刻他躲得可远了,怕谢昊淮拿他撒气练手。
阿藏见自家主子停了下来,非常有眼力见儿地给他递上了伤药和绷带。
结果他到底还是没能躲过那一下,谢昊淮直接给了他一个过肩摔道:“刚才死哪儿去了?”
阿藏一脸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道:“当然是给主子拿药去了。”
“拿药?你怎么不干脆拦着我?”谢昊淮给手上绕了几圈绷带道。
阿藏小声道:“谁拦得住啊。”
谢昊淮说:“我看你是找打。”
闻言,阿藏连忙跑远了。
*****
涂完药的郁声在耿兰嘉那里睡了会儿,她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她揉了揉肩膀道:“我先回去了。”
“不和我一起吃个饭?”耿兰嘉道,“放心,不坑你,大表舅请。”
郁声摇了摇头道:“我想自己走走,下次吧。”
耿兰嘉只得耸了耸肩说:“好吧。”
郁声出了门,走了一段路,在馄饨摊前坐下道:“老板,老规矩。”
“好嘞。”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馄饨就被端了上来。
“吃好啊您嘞。”
郁声点点头,舀了一勺汤在唇边吹了吹。
突然间,她发现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于是迅速地站了起来。
掉在哪里了?
郁声第一个念头就是蹴鞠场,她急忙跑了出去。
等老板出来收拾碗时,发现郁声那桌的馄饨根本没动,但旁边还留着几个铜板。
郁声在蹴鞠场上一寸一寸地扒拉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红绳上有两颗玛瑙珠,里面刻着卓安二字,是闻氏送给郁声十五岁的及笄礼。
卓安二字是耿兰嘉帮忙起的字。
怎么能丢呢?
郁声,你真是个废物!
在哪里啊,到底在哪里啊。
郁声贴着地面一寸一寸地翻找着。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段红绳,不过上面只留着一个内里刻有“卓”字的玛瑙珠。
另一个去哪里了?
郁声将能找的地方全都翻了个遍,但是仍旧一无所获。
她看着手里的珠子,不禁叹道:“今日做错事的惩罚吗?”
只是这惩罚……
郁声有些接受不了,这是阿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她慢慢地走回了茗梨院,入院后,失了魂似的地靠着门边坐了下来。
她双眼无神地发着愣,泪水无声地轻淌着,顺着脸颊打湿了她的衣襟。
屋外不知何时飘了雨,淅淅沥沥的,带着风也多了些寒凉,可郁声丝毫不觉,在屋外坐了整整一晚上。
等她再醒过来时,身子正冷得直发抖。
“咳咳咳……”
郁声心道,大抵是着凉了。
郁声用手探了探额头,却突然想起了上次谢昊淮额头上的温度。
他……还好吗?
想到今日还有课,郁声忙喝了药,换了身衣服,吃了碗粥。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郁声并没有感到很难受。
到了书院,张弦和沈临烨围着郁声看了又看。
“你们这是……”郁声有些奇怪。
张弦道:“当然是看看你脸上有没有涂药之类的,要是没有的话,我和阿烨绑也要把你绑到康安堂去。”
郁声:“已经涂过了。”
“那就好。”
张弦和沈临烨放心地点了点头,尤其是沈临烨。
郁声那么帮他,昨日却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实在过意不去。
晌午吃饭的时候,谢昊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饭堂,郁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吃饭的时候,谢昊淮在她耳边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郁声觉得今日的饭菜不似之前的味道,但明明是一样的菜色搭配。
张弦想开口提一嘴谢昊淮,却被沈临烨踩了一脚,因为楼月叮嘱他这几天先让郁声离谢昊淮远些,因为以谢昊淮的脾气得有上几天才会消了火,免得这期间误伤了郁声。
郁声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门口瞥去,那人却一直没出现。
张弦道:“郁声,你今日吃得好慢啊。”
郁声说:“是吗?可能是吧,最近有些上火,嚼得慢了些……”
“那我们先走了。”
闻言,郁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有些魂不守舍的。
愣是吃到了饭堂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直到饭堂赶人了,她才离开了那里。
他……为何没来吃饭?
不知不觉间,郁声走到了之前晒过太阳的那片草地,那里覆了一层水,她路过时,全是泥土的味道。
她终是来到了谢昊淮的院舍。
该说些什么呢?
抱歉?对不起?
然后解释些什么呢?
郁声抬起手想叩门,然而却一直悬在半空,明明那门近在咫尺,可她愣是保持着那个间距,不曾向前一丝一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禁锢着她。
根本说不出什么吧,郁声叹了口气。
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郁声循声看去,看到出来的人是叶昆。
只见叶昆揉着惺忪的睡眼道:“郁兄?你怎么来了?找老大吗?”
“老大请假了,没来。”没等郁声回应,他很快地回道,“郁兄,我有点急,先去如厕了。”
“嗯。”
叶昆走后,郁声透过虚掩着的门,看向那空荡荡的床铺,指尖微微蜷了蜷。
也罢,既然不能对他说出自己是女子的事,那所谓的道歉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谢昊淮,就这样把我当成一个过客吧。
厌恶也好,怨憎也罢。
郁声并不介意多一个讨厌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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