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抄书

夜色笼罩下的茗梨院要比白天看起来阴森许多,尤其是夜色更深沉一点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会变得更加频繁。

郁声知道发出那些声音的是一些蛇鼠之类的东西。

她一开始刚来这里的时候,晚上基本不敢入睡,不是在打坐就是在练功。

久而久之便成了郁声的习惯,可是今天的郁声却怎么也练不进去。

只是练了一小会儿便出了一身汗。

郁声憋了口气把自己的头扎进一盆水里,一直等那口气快支撑不住了才出来,来来回回,反复好几次。

下毒吗?

也就是说即使阿娘不死在冒充赤凉细作之人的刀下,也会被人毒死。

下毒的会是谁呢?

春玉楼的人?

郁声随即摇了摇头。

闻氏每年都会来信,信里不止有对郁声的关怀,还有自己平日里的日常小事,当然也会说一说怎么喜欢上郁声那个爹的、今天送了她什么、对她说了什么情话。不过闻氏不识字,往往都是耿兰嘉代写,她一般都会添油加醋一些。以至于郁声知道了这个套路后,那部分往往跳过看。

闻氏一生中唯一接过的客就是镇远侯,镇远侯不来的时候闻氏则负责编排、教习舞蹈和乐曲。

即便春玉楼有人嫉妒,但是谁敢呢。

谁不知道闻氏是镇远侯的女人,谁敢惹就是自掘坟墓。

倒不是镇远侯有多深情,只是镇远侯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男人的掌控欲作祟罢了。

那剩下的应该就是二房、三房和老夫人。

可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二房、三房无非是嫉妒阿娘的恩宠还有就是怕自己和她们的儿子争抢世子之位。

而老夫人应该是怕阿娘坏了她的门风,不想让她入门。

可是怎么才能确认呢?

或许深入虎穴是个有效的方法。

如今,她已经惹上了二房、三房,想打入她们的内部是不太可能的,那就只能先从老夫人身边下手。

可是老夫人不喜她的出身,估计也不会轻易接纳她。

那怎么办?

郁声一时犯了难。

对于郁声来说,今晚注定是个费脑筋的夜晚。

到了月底的前一天,郁声领到了她的那份月钱,不过居然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以为会克扣掉很多,然而却几乎没少。

而且郁梨也说她的月钱也没有那么少了。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二姨娘转性了?

想不出答案的郁声索性不想了,既然能给这么多那就先收着,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就少了。

即使是有了月钱入账,郁声也还是要完成今日抄书的量的。

这几天老鼠猖獗,差点把闻氏的牌位给咬了,还好郁声发现的及时。

本来闻氏既然以镇远侯府五姨娘的身份下葬,就应该将牌位放在祠堂,虽然镇远侯对此没什么意见,但是老夫人没同意,就只能郁声自己拿着。

而给闻氏分配的墓地也只是在侯府陵园最边边上的一个小角里。

这一点,郁声倒不是很在意,毕竟那里面躺着的并不是闻氏,只有一件闻氏的衣服罢了。

郁声可舍不得让自己的阿娘死后还要在陵园里受欺负。

连续好几天半夜捉老鼠的郁声今天的精神头非常差,以至于抄写的质量也比较差,有很多是串行的,重要的是原本规整的字变得歪七扭八的,写完后,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一时竟忘记检查了。

送去的时候,郁声被坊主痛骂了一顿。

那坊主直言道:“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不用再来了。”

郁声只能万分无奈地把送去的抄本拿了回来。

*****

“世子,您就应该多出来走走,多感受感受阳光,大夫们都这么说。”柱子道。

“那也不能是夕阳啊,柱子。”郁湛扶额道。

郁湛一个时辰前就被柱子拽出来了,两人一直走走停停,一路上没走多远。

因为郁湛的身体很差,一般不能走上很久。

柱子挠了挠头,道:“这不是怕主子你晒坏了吗?”

“那走也走了,现在能回去了吧。”郁湛转身就要走。

却听见柱子发现了什么:“诶,这是谁落下的书啊?”

郁湛翻了翻书,却看到这样一句诗:“离离原上草,处处闻啼鸟。”

下一刻,郁湛轻笑出了声。

柱子虽然识字但没读过书,根本看不懂,疑惑地问道:“世子,这哪里好笑啊。”

“是诗词错位了,去前面看看是谁掉的,我要见见本人。”郁湛好容易止住了笑意,于是赶忙让柱子前去找寻失主。

得了口令的柱子赶紧追了过去。

而留在原地的郁湛则是翻看了起来,只是越把书往后翻,他眉头上的弧度就变得越深了,不禁嘶了一口凉气道:“这字……”

再抬头时,柱子已经把人领回来了。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郁声。

听见柱子叫她的声音,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只顾着生闷气,没有注意到掉了一本书。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正脸。

面若冠玉,气质脱俗,清风朗月,温润之极。

她虽然只瞥了一眼,但却将这人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如此样貌,世间罕见,简直就是仙人下凡。

“见过世子。”

除了这句问好的话,郁声不知道要说什么。

当她看到郁湛手里的那本书时,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因为她不确定郁湛翻没翻看里面的内容,要是翻看过就太丢人了。

“世子?你我是兄弟,为何叫的如此生疏?”郁湛似是有些不悦。

闻言,郁声忙改了口,道:“见过阿兄,不,见过大哥。”

郁湛出乎意料的态度,让郁声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阿兄这个称呼比较好听些。”郁湛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郁湛把书递给了郁声,面带深意地说道:“小声,可一定要把书收好了,别再弄丢了。”

和今年二十四岁的郁湛相比,郁声显得小了些。即便郁湛因病很瘦弱,但个头高出郁声许多,也比郁声更壮实一些。

听见这话的郁声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她知道郁湛翻看过了,好歹她是读过书的,把书抄成那样也是绝了。

郁声满是尴尬地把书接了过来,一时僵在了原地。

“明日辰时,找我练字。”郁湛拍了拍郁声的肩膀道。

“啊?”等郁声反应过来,郁湛已经离郁声有好一段距离了。

郁声转过身,望着愈行愈远的两道身影一阵发愣。

练字?

*****

“世子,柱子早就想问您了,您咋对四公子这么好呢,又是送药、送吃的,还给他和郁梨抵掉了一些克扣,而且您这次还要教他练字。”柱子一脸好奇道。

“以前我活在祖母的千般爱护中,以为家里的其他人也是这样子的,可这次家宴与以往的不同,我看到了祖母的偏见,父亲的默许,其他人的幸灾乐祸,然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受着祖母和父亲的恩泽,所以我不能轻易抗拒祖母和父亲的意思。”

“唯有郁梨,她是最小的,却比我们这些虚伪的人做得都好。”

“我前面活了那么多年却没看透二房三房的丑恶嘴脸,没有看到四姨娘的女儿郁梨在受苦,若是我很早地去了,又该如何面对五姨娘呢?我还真不是个好哥哥。”

“咳咳咳……”

“咳咳咳咳……”

郁湛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忽地猛咳了起来。

见状,柱子赶忙递上了帕子。

霎时,纯白的帕子上染上了一朵鲜红的血花。

“世子,您别急啊,能发现就是好的啊,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柱子还要一直陪着您呢,您之前还说要赏柱子很多年的点心果子吃呢。”柱子一脸要哭的样子道。

“长命百岁吗?”

“但愿吧……”

郁湛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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