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很快就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他看中许故的字了,想让许故给他写个牌匾。他原本也是有牌匾的,可他铺子开了多年了,牌匾有些旧了,而且那字是找了个老童生写的,不如许故的字好看。
牌匾就像是一个铺子的脸面,若是写的好看,会让人多几分喜欢。尤其是他们做的读书人的生意,他们更是看中这一点。说不得字好看了,就能多几个顾客。
“只是不知公子会不会写大字?您放心,若是写得好,我给一百文。”掌柜的道。他知道,有些人小字写得好,一旦写大字,就不如小字好看了。
这也是掌柜的刚刚犹豫的原因。
他本没想让许故写的,只是刚刚瞧着许故缺钱,便想着让他试试。
掌柜的这话真的是问对人了。许故小时候学的确实是小字,可到了工作后,写的就是大字了。无他,为了讨好领导。他不仅会写,还会写好几种。小字比大字写得还好看。
“有笔和纸吗?”许故问。
瞧着许故的淡定模样,掌柜的心中一喜,连忙让伙计去准备了。
许故蘸好墨,没有一丝犹豫,挥笔写下四个大字:高升书肆。
掌柜的很是惊喜。这字体竟然跟小字还不太一样!小子圆润些,大字更为飘逸潇洒。
在掌柜的欣赏时,许故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遍书肆的名,这回用了另一种字体,字饱满圆润了许多。
虽然两种字体不太一样,但细看有相似之处,比如都很坚毅又都正直。
掌柜的左看看右看看,都很喜欢。
“这两张可以吗?”许故问。
掌柜的满意极了,连连点头,笑着说:“公子字写得真好。”
说着,去柜台取了一钱银子,拿出来后,又觉得许故写了两张,给一百文似乎不太合适,他咬咬牙,又添了半钱。
许故看了一眼面前的一钱半银子,把半钱推给了掌柜的。
“说好的一百文便是一百文,我不会多收的。”许故道。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还有这样的生意,烦请掌柜的多多留意。到时我给掌柜的一成抽成。”
这是刚刚许故在写字时想到的。既然他的字能赚钱,那就多多利用这个优势。他本就打算把一百文中的五十文给掌柜的,他没想到掌柜的会多给,索性就把多出来的五十文给了掌柜的。
这真是个聪明的后生!掌柜的眼前一亮。他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这后生将来成就定不不凡。掌柜的笑了,看许故的眼神比之前热切了几分:“我姓王。”
许故很是上道:“王叔,我叫许故,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王掌柜把许故那四钱银子押金给他了。
许故微怔。
“好好读书,考中了秀才才能赚更多钱。我知你家里定是急用钱,以后就不收你押金了。”王掌柜礼尚往来地道。
许故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家里确实缺钱,若是能不收押金,确实更好。许故朝着王掌柜深深鞠了一躬。
王掌柜让他写牌匾,不收押金,都是对他的照顾。
对他好的人,他都会记住。
王掌柜觉得,许故定不会是池中鱼,将来是会成才的,他也乐得在他低微时卖他一个好。
许故拿着十本书和银钱离开了书肆,去了云彩成衣铺子。
到了铺子里,许故等了一会儿,见铺子里没了客人,他这才走了过去。
“老板娘好,请问您这里收帕子吗?”许故直接道明来意。
甘云彩看着面前的少年,眼里有几分惊艳之色。这少年,长得可真好看啊,她还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少年。五官柔美,乍一看有几分女气,仔细一看却又没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很是澄澈和坚毅,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公子还会绣荷包和帕子吗?”甘云彩笑着问。
许故意识到甘云彩在调侃自己,轻咳一声,道:“我是高升书肆的王掌柜介绍过来的,我家妹妹喜欢绣帕子和荷包。”
“哦,这样啊。”甘云彩不再调侃许故,伸手道,“我得先看看绣活。”
许故把敏儿绣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甘云彩。
甘云彩随意看了看,道:“绣工不错,就是花样太普通了些,这种只能给两文钱,若是会绣竹子、兰花就是三文钱,牡丹之类复杂的就是四文钱,还有更贵的十文钱。”
说着,甘云彩指了指摆在柜台的那些帕子。
“若是想卖给我们铺子里,须得从我们这里买丝线,你这帕子上的丝线质量太差了。”
许故看了看这些花样子。最简单的是两文钱,竹子兰花虽然也简单,多半是能卖给读书的公子,所以贵了些。牡丹的花瓣复杂,是四文钱。最贵的是人物,或是女子弹琴图,或是男主吹箫、读书图。
一个帕子的押金十文钱,许故给了掌柜的二钱银子,拿走了二十条帕子,又花了二十文钱,多买了一些丝线。
回家后,吃过晚饭,许故把银钱给了孙氏。
“哪来这么多钱?”
许故一一开始解释,他先说的书肆赚的钱。包括抄了八本书,押金,还有牌匾。
在听说他写了个牌匾人家给了一百文后,大家把前面的事情忘了,只抓住了这一点。要知道,开铺子那是有钱人才会做的事情,离他们这样的人家很遥远。而牌匾代表着一个铺子的门面,是很重要的东西,一般都是德高望重或者写字很好看的上了年纪的人写的。这样重要的东西竟然有人会让许故去写。
许故道:“是县城最大的书肆,高升书肆。掌柜的见我字好,让我写的。”
原本许故给铺子写牌匾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再一听说是给县城最大的书肆,众人看许故的眼神又多了几丝崇拜。
孙氏一脸骄傲,摸着许故的手,激动地道:“我儿真是出息了!”
一开始孙氏对他亲近时他有些不适应,渐渐地许故也习惯了。
“二弟真厉害!”许田生与有荣焉。
几个孩子看向许故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仿佛他是那高高在上的人。
许大木觉得自己儿子能搭上县城最大的书肆的掌柜的,觉得脸上很有光。不过,他还记得刚刚儿子说抄书的事情。
“老二,你确定抄书不会耽搁你读书吗?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让你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吗?”
“爹您放心,儿子心中都有数。儿子字写得快,不费事的。”
许大木皱了皱眉。这些日子他不在家,不了解儿子在家里的情况。
二儿子就是孙氏的命根子,她一向不管对错都站在儿子这边的,她见丈夫不悦,立马说道:“孩他爹你放心,故哥儿最近一直都在好好读书。每日你们走后他便起来读书了,一直学到深夜,没耽搁读书。”
许大木心情好了些。
“嗯,那就好。你自己把握好就行,别因为家里没钱就光想着赚钱不读书了,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好好读书。”
许大木虽然是家里的大家长,但他没读过多少书。虽有一点见识,但对读书一事上不怎么懂。
赵香菊倒是突然觉得,即便是小叔子明年考不上,也不是啥让人绝望的事情了。半个月就能赚一百二十文,一个月就是两百多文。许故这一个月都没怎么应酬,花费很少。这些钱不光够他自己花的,还能攒下来一些。这样家里的负担就小多了。而且,如今小叔子竟然还能给人写牌匾了,说出去可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
这时,许故又说起来少的那些银钱。
“敏儿,我拿着你绣的手帕去了县城的一家铺子问过了,掌柜的说一条帕子给两文钱。”
赵香菊和敏儿心里都是一喜。
“我拿了二十条帕子,押金二钱。又买了许多线,花了二十文,够用许久了。你用这个线绣,等我去县城时给你捎过去。”说完,许故又看向了赵香菊,“嫂子若是去镇上干活累的话,也跟敏儿一起吧。下回我多拿些。”
赵香菊快速瞥了许田生一眼,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跟你兄长在镇上干活也挺好。我做饭一日给五文钱,还不用费眼睛。”
她怕大家觉得她故意不绣,又道:“再说我手粗,也没敏儿绣得好,怕绣不好人家不要。等以后农忙了,镇上不要厨娘了我再绣。”
实则,她跟许田生一处,给人做两顿饭。她力气大,闲下来时,她偶尔还能帮着镇上的铺子卸货,一日也能赚个两三文。这几文钱她藏起来了,没跟家里说。
“好。”许故应了。日日做绣活儿确实伤眼睛,歇歇眼也是好的。
许故并不知赵香菊在镇上的事,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或者觉得赵香菊有异心。他并不想让大哥一家再供养他了。可是这种话他不能说,就算说了,大哥也不会同意。
大哥一家供养他多年,若他考不中还好,若是将来考中了,怕是别人会认为他故意不想让大哥一家占便宜。
这些事情都说完了,许故看向了许大木,说出来自己的最终目的:“爹,既然儿子能抄书赚钱,您明日就别去上工了,在家歇着吧。”
许大木见儿子这么孝顺,身上再多的疼也不觉得疼了,他笑着说:“咳咳,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没事的,我就是给人刨地。”
他跟儿子不在一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干不了太重的活儿了。儿子一日最多能赚十五文,他最多能赚十文钱。这钱虽然不少,但也不是日日都有。
“儿子听您这几日一直咳嗽,您还是在家养养吧。”许故坚持道。
许大木:“谁还能每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要是让我日日在家待着才会憋出病来。”
许故又劝说了几句,始终没能打消许大木的念头。
家里太穷,许大木又是个勤快人,谁也别想阻拦他赚钱的机会。
许故拧眉。
许大木觉得自己屡次拒绝儿子,怕儿子面上不好看,说了几句软和话。
回屋后,许故把绣着兰花和竹子的帕子拿了出来,去杂物间交给了许敏儿。
“敏儿,你和大丫抽空试试兰花和竹子的花样子吧,这两个好绣,给的钱还多,三文钱。”
敏儿看着兄长递过来的帕子,很是激动,双手接了过来,小声说:“多谢二哥。”
“不用谢,这两条帕子送你了,你拿着学吧。只是切记,要用我给你买的丝线绣,不然铺子里不收。”
“好的,二哥哥。”敏儿应下了。
把事情都说完,许故连忙回屋去了。一整日没看书了,他感觉脑子里空空的,浑身不舒服。
许故这一看书就没停下来,中间甚至没休息,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等他觉得累得眼睛疼了,已经是亥正。他揉了揉脖子,赶紧洗漱上床睡觉去了。闭上眼,他强迫自己不能睡,把刚刚看过的内容仔细回顾了三遍才睡。
这一夜他梦到自己在背书,背了一夜。
一夜秋雨,第二日一早,天转凉了。因着下雨,许大木三人没能去镇上干活儿。
吃早饭时,许故提出来一个要求:“爹娘,往后咱们吃三顿饭吧。”
既然不能阻止许大木去上工,那就只能尽最大可能养好他的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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