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宁道:“何叔,你别泄自家人的气,你怎么知道我破不了案子。山雀现在就在城内,温乔守着城门,他走不出长安,我肯定能把他找出来。”
何云摇了摇头道:“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人,应该是哪个家伙闲着没事找来的鬼魂,让鬼魂来杀人。你看这些侍卫都没拔刀,这哪是人犯下的案子。”
刘昭宁道:“大白天,你怎么尽说些渗人的话。温将军,你说呢?”
温乔淡然一笑道:“刘侍郎在案发现场找到南衙禁军的名牌,没在景宣面前说是我指使韩阳杀死崔利成,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昭宁转动着深褐色的眼眸,略略撇着嘴,颦眉道:“温乔,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去禁军府地牢?”
温乔冷笑着,故意拖着长音道:“现在就去,还要叫来韩和昨夜在此值班的侍卫,一并问话。这韩阳我印象里就是话多,到时候又是牢骚满腹,没一句正经话。”
刘昭宁笑道:“我们快走吧。”
禁军府审讯室内,灯火昏暗,石壁上吊着几盏油灯,恍恍惚惚照着桌椅和各种刑具。
韩阳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着头道:“温将军饶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每日值守夜班,勤勤恳恳为将军办事。长安城外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和两口小儿。小人贱命一条,将军杀了我,怕也是脏了将军的手。”
另外三名侍卫听到韩阳这么说,怕也是出了大事,连忙跟着跪地求饶。审讯室本来就是石壁打造的小间,被这些人吵得震耳欲聋,什么话都听不清楚。
温乔耳边听到的都是求饶声,厉声答道:“好了!好了!韩阳,没人要你们的命。这次刘侍郎来就是问你们几句话,据实回答就可以了,如果有半句谎言我也救不了你们。”
韩阳等人转眼望着刘昭宁,刘昭宁穿着一身绯红裙衫,黑发上插着一根桃木簪子,倚墙而站,容貌端正,自有少女的美貌,又不失洒脱自如的利落,两种气息浑然天成,更显其光映照人。
刘昭宁走到韩阳身前,问道:“你们昨天在街上一共抓了几个人?”
韩阳道:“三个,不,二个,还有一个跑了。兄弟们嫌麻烦,也就没追。这些人喝了酒,还和我们起争执,我们就打了他们,还用刀砍伤他们,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抓回来的。温将军,我们不是故意让那个人跑的,你也知道喝醉酒的人力气大。天色又黑,我们兄弟担心走散,他们对我们下重手,也就没追。温将军,饶命!”
温乔抱着长刀靠在墙边,冷言道:“这次不治你们的罪,听刘侍郎说下去。”
刘昭宁道:“你们抓人是在什么时候?”
韩阳道:“亥时,小人回来交接犯人,记下了时间,所以记得清清楚楚。”
刘昭宁问道:“你在街上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韩阳与其余侍卫面面相觑,思索片刻,答道:“除了三名醉汉,什么人都没看见。”
刘昭宁微微颔首,神色淡然,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韩阳,把抓来的那两个人带过来。其他人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韩阳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押着两名男子走了进来。那两人衣衫凌乱,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醉意未消的潮红,步履蹒跚,显然还未完全清醒。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神情恍惚,对眼前的处境毫不在意。
刘昭宁靠在方桌旁,双手抱胸,目光冷峻地打量着他们。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昨晚你们应该是三个人。还有一个人,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男子望着刘昭宁,脖子一横,满眼不屑道:“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莫名其妙被抓到这里,老子已经够烦的了,别再让我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刘昭宁狠狠拍着桌子,上前抓起男子的衣襟道:“你想一辈子待在牢里?实话告诉你,待不了几天,你就会被狱卒活活打死。”
男子瞥了一眼刘昭宁,没有答话。
刘昭宁看着身边的侍卫说道:“动手!这家伙不肯说话。”
狱卒看着刘昭宁,又看了看温乔。温乔点点头,作了手势。侍卫拿下挂在墙上的木棍,对着那两名男子又拖又拽地猛揍起来,直到地上溅满血迹,才停下手。
刘昭宁悠悠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两名男子互相埋怨,各自抢话道:“他叫王五,与我相识五六年。我们平日靠捡些破烂,换钱买酒喝。”
“他住在常乐坊,我认识他的住处。”
刘昭宁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你带我们过去。”
侍卫将另一人押回牢内。刘昭宁转身拿起桌上短刀,准备去常乐坊。
温乔站直身体,冷漠道:“昭宁,我和你一起去。常乐坊外民聚集,人群混杂,我们一起去比较好。回来之后,我也可以向景宣有个交待。”
刘昭宁将短刀藏在身上,爽快道:“我们走吧。”
常乐坊内,酒肆茶楼都有人经营,不过这些店铺年久失修,墙面上留着深深的裂痕,污浊不堪。每个店铺外都坐着乞丐,衣不蔽体,手里拿着黑硬的馒头,嘴里还在不停咀嚼着食物。另外一些游手好闲的人,站在墙边,闲聊之外,就是不怀好意地打量行人。
长安城内的正经人家,听到常乐坊的名字便连连摇头,更不会愿意到坊内生活和居住。
男子带着刘昭宁等人穿过狭窄的巷子,最终来到一处矮房前。房子歪歪斜斜,随时可能倒塌,共有两层。一楼是住处,二楼则是阁间,堆满了杂物,显得拥挤而杂乱。
矮房没有木门,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悬在木梁上的布帘。灰色的长布粗制滥造,早已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布帘上沾满了灰尘与污渍,随风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男子掀开布帘,示意刘昭宁等人进去。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地上散落着破旧的家具和杂物,显得凌乱不堪。房间内一共住着五名男子。两人躺在地上休息,三人靠在墙边喝酒,眼神呆滞,面容憔悴不堪。
男子大声吆喝道:“王五,生意来了。”
王五看见熟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过来,惊异道:“许三,你不是昨晚被抓回去了吗?怎么又逃出来了?”
王五说完,正对上温乔一脸冷峻的神情,不禁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起对方,看到温乔手里的长刀和脚上的官靴,急忙跳将起来,想要逃跑。温乔出手抓住他的臂弯,拉到身旁,将王五带出房间。刘昭宁也跟了出去。
王五靠墙站着,颤声道:“官爷,我以后再也不出常乐坊了。昨晚是喝醉酒,趁着酒性才这么做的。你饶过我吧。”
刘昭宁道:“王五,昨晚你有没有看到崔王爷的官轿。”
王五额头上不停冒着冷汗道:“我看到山雀杀人了!我看到他杀了崔利成!”
刘昭宁和温乔互相交换了眼神,接着问道:“山雀的样貌你看到了吗?”
王五摇了摇头道:“他的动作太快,一身黑衣,我看到他杀完人,往南面离开了。”
刘昭宁道:“如果再看到他,还认得出来吗?”
王五道:“大概能看出七八分,像是个少年,长发束在后颈,可以辨认。”
崔利成被暗杀之后,茶楼酒肆的吃客议论不断,谣言越传越离谱。王府的仆役说前几天王府后院就怪事不断,庭院内可以隐约听到窃窃低语。赶车的马夫说一位流浪汉看到了山雀的容貌。禁军府传出来消息,一位禁军侍卫与山雀打斗过,留下了性命,神志恍惚,回忆不起任何事情。
太多闲言碎语掩盖了真相,再加上崔利成常年欺压平民,抢占城外大量良田沃土,强征赋税,奴役百姓。当朝皇帝对此又视而不管,早就惹得民众怨声载道,无处诉苦。听闻山雀杀人之后,便作了首歌谣传唱不止:
城中山雀行,长安未可知,
生时杀贼臣,枯骨何处葬。
城南客栈后堂,齐戈笑道:“干得很好,山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现在城内流言四起,都在赞赏你的行为。李珣将这件事情压在雍州公廨,交给李景宣来处理。我看你下手干净利落,他们很难破案。上峰这个对结果很满意,你就在城南客栈住下,我绝不会亏待你。”
孙传尧抬眼问道:“齐戈,你的上峰是谁?”
齐戈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你的上峰为什么要泄露山雀来长安的消息?我到长安应该没有人知道行踪。”孙传尧沉声道,“我只是替你们杀人,蒋安丰可没有对我说,让我来打响山雀的名号。”
齐戈不屑道:“怎么,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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