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李寒声正式步入高三,课业也更加繁多。
宴柏心疼他上下学路上时间过长,再次提出换房子的建议。李寒声依旧淡淡应付说习惯了,不着痕迹拒绝了宴柏。
李寒声每天早出晚归,甚至睡着时都戴着耳机听听力,整个人清减了一圈儿。宴柏看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减少联系,不打扰人几乎不存在的休息时间。
恰好这时张楚说有学校有个调查项目开展调研,需从他们专业调几个助手。张楚作为知名天才自然被教授点将,张楚认为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于是问其他三人有没有时间。
除了丛秋不知有何事没同意外,董旭东和宴柏都决定参加。
第二天宴柏就正式进入到项目中,这是T大与某普查部门联合做的一项调研。
宴柏被分配去参与设计调查方案和收集相关资料。开始以为只是个普通课题,他只负责协助,却不想繁忙程度竟不亚于李寒声。
每天都在开会,方案不断被推翻重写,重新讨论,然后再次被推翻重写,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项目结束后曾教授对他们三人这段期间的表现表示出极大认可,主动在项目报告中加入他们的名字,意外的收获让他们很是高兴。
丛秋回到宿舍那天下午,就见室友们刚洗完澡倒在床上挺尸。看着面色都很不好的三个人,丛秋忍俊不禁。
董旭东半抬起酸疼的身子哀怨的看着笑吟吟的丛秋,叨叨着这些天他们历经的辛苦。直到丛秋提出过几天请他们火锅才将将作罢,再次“昏迷”过去。
宴柏比张楚他们体质好,但也休息了两天才缓过来。清醒过后的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与李寒声似乎已经一周没联系了。
宴柏心疼李寒声课业繁忙,但也知道自己男朋友的理想抱负。为了不打扰李寒声通常他们只在周末通几分钟电话。但昨晚宴柏打过去电话关机,李寒声也没回消息,今天再打还是如此。
宴柏有些担心,立刻买票回了C城。
在李寒声家门口敲了半天没人开,宴柏刚想去学校看下情况,就听门内好似有动静。
他目光一凌,纵身一跃,找到着力点后敏捷的翻进院子,动作迅速流畅。
宴柏快速推开门,走进卧室后便被眼前的景象弄的快疯了:
少了条腿的椅子横在门前仰着,书本碎页散落一地,手机竟然生生碎成两半,书柜衣柜里的东西也都被翻的底朝天,半开半关的斜在墙头,都诉说着刚经历怎样一场粗暴。
李寒声裸着上半躺在床上,嘴角的血已经变干发褐,原本洁白细腻的皮肤已经没几处好的地方,都是被棍棒打过的痕迹。
李寒声听见门口的声响侧头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回视宴柏震惊的目光。他脸色苍白,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带着再也隐藏不掉的恨意与绝望。
宴柏克制着想要杀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镇静。然后走到床前坐下,手指轻轻擦着李寒声嘴角已经半干的血,而后仔细检查着李寒声身体伤到什么程度,是否还能动。
“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还能动。”李寒声原本清冷的声音十分嘶哑。
宴柏闻言不再碰他,拿出床底下的急救箱,熟练的清理李寒声身上的伤口。清洁完上好药后用纱布包好,又喂了李寒声一口水。
做好了一切后,宴柏才开口:“谁弄的?”
“名义上的爸。”
“人呢。”
“走了。”
宴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去厨房给李寒声做些吃的。打开空空的冰箱,只剩一包碎了的方便面和几个鸡蛋。
天色已晚,李寒声家极偏,外卖过了配送时间,宴柏也不可能再让李寒声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只能烧了水煮了一碗方便面,把鸡蛋都加了进去。
李寒声没有胃口,嘴角肿的不行。宴柏一根一根喂他吃,李寒声只吃了两口面和半个蛋清就摇摇头,示意自己吃不进去。
宴柏没强求,放下碗,将李寒声轻轻拥在怀里,没有说话。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躲开。”过了很久,李寒声靠在宴柏的肩头,目光游离,轻声的问着,却没想要答案。
宴柏任李寒声靠着自己,双拳紧攥,手臂上青筋已经爆起。
这是宴柏第二次想弄死一个人。
那天晚上李寒声靠在宴柏的肩头,突然间有很多话想说,他从没同任何人说过的话。
他褪下防备,轻声和宴柏说着他倍感耻辱的家庭,他的难堪不甘,和那些从不为人知的恨意。
宴柏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低头吻吻他的眼睛。
直到李寒声忍不住困倦在他的肩膀上睡着,宴柏才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手指拨弄人柔软的刘海,漆黑的瞳孔里满满的心疼和痛苦。
他的小男朋友自尊心那么强那么倔,这次肯对他说出苦痛有多么不容易?可宴柏宁愿从未听过。如果可以,他希望把这些痛苦都自己承受了。
第二天早上李寒声情绪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脸却肿的更厉害,完全出不了门。
宴柏让宋风冒充李寒声的长辈请一周假。宋风也就这时候有用,生了副大叔的“磁性嗓”,从前逃课他们就常常用宋风来解决危机。宴柏自己也和导员请了一周假,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他要照顾李寒声。
宴柏会做的家务十分有限,这天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提回来,做饭时却犯了难。他只会一些很基础的东西,煮个面炒个蛋勉强能入口,再高级一点的就完全没辙。
宴柏叼着烟,骨骼分明的手指拔弄着手机,照着里面的菜谱煮着鸡汤,煮好后只喝一口就吐了出来。
和他印象中的鲜美味道完全不同,这鸡腥的很,可做别的又已来不及。
李寒声见状带着伤去做了几样菜,清炒芦笋、拌胡萝卜丝、松仁玉米,还蒸了一大锅米饭。
宴柏吃第一顿还觉的新鲜,这是他小男朋友的心意,可连吃两天后就想骂人了。
他是绝对是肉食主义者,再这么吃下去就成兔子了。而且李寒声虽然伤不太重总归也是要养养的,订餐不干净,可天天吃这算怎么回事?
于是宴柏振作士气,从冰箱里拿出在超市买的精排,又开始仔细研究菜谱,他就不信还有啥做不好的东西。
“哥,你行吗?”李寒声披了一件薄外套,靠在门口看宴柏折腾。
“爱卿等着,让你看看朕牛逼的刀功。”宴柏目不转睛的拿起菜刀向排骨砍去。
结果下一秒,李寒声就看见了宴柏的刀工有多牛逼了。
一刀下去,手指洇红。
“哥!”李寒声脸色瞬间变了。立刻冲过来拿起宴柏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着,挤出血,再冲,反复好几次。
“没事儿,甭紧张。”宴柏不以为然。
李寒声却不理宴柏,继续给宴柏挤血,然后用碘伏消毒。
“我们去医院。”李寒声给宴柏简单包好后起身换衣服。
“不去。”宴柏果断拒绝。
他从前打架骨头断了也没这么折腾过,因为切到手去医院,他疯了吗。
李寒声拉住他的胳膊,脸色苍白,神情却很坚定,目的很明确,必须去。
宴柏无奈,他总是倔不过李寒声的,便随了他。
打车到了医院,挂的是急诊。给宴柏看伤的是一个中年医生,问清楚宴柏受伤的原因就劈头盖脸的将宴柏训斥了一顿。
宴柏无语的听着,打了破伤风后重新将伤口处理好后才回家。
好不容易折腾到家宴柏有些抱歉,本来是他伺候伤患,结果却被伤患给照顾了。看着李寒声还是有些肿的嘴角,宴柏了拉住给他倒牛奶的人。
“别折腾了,说好了我弄。”
“哥,别受伤。”李寒声突然抱住宴柏,闷声道。
“好。”宴柏乐了,搂住人腰应着。
虽然他真不觉着这点小伤值得大惊小怪,可爱人的关切着实取悦了他。
李寒声抱了一会就去洗漱,宴柏正靠在床头给丛秋发消息问考试的事,卞野的电话却打了过来,语气有些不同于常。
“你这两天哪去了?”
“C城。”
“你干什么去了?”
“约会,怎么了?”
“……没事,我就看你好几天没在问问。”
“谢了关心。”宴柏乐,卞野还挺够意思。
“……我还有事,挂了。”卞野顿了一下,而后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卞野的脸色发沉,想起早上他爸给他发的消息。
卞蔚生:下个月回美国一趟,你那个二叔要来了。
卞野:宴五六?他来干什么?
卞蔚生:和他母亲一样贪得无厌。听说了你爷爷要退休,豁出争了半辈子的公司不要也来分几块骨头。
卞野嗤笑:爷爷会分给这种连自己孩子都当商品的人钱?做梦,他们什么时候滚?
卞蔚生:看态度是打算常驻,我倒要看看这对无耻之徒想干什么。
卞野:那宴柏呢?也一起去?
卞蔚生:他们怎肯带个多分财产的人来,这些你别管了,月末回来一趟。
卞野脱口而出:好歹宴柏也是他们亲生儿子!
卞蔚生冷笑:当年你姐姐得病需要肾源,宴五六这对夫妇竟然提出用宴柏的肾换给小雨,就为了问你爷爷要一个破公司。如果不是你小叔费劲心思满世界找到新肾源,宴柏现在能不能活着还两说。他们什么干不出来?这么多年宴柏没饿死是你小叔的威慑恫吓,不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想拿儿子换什么。你别问那么多,记得按时回家。
卞野:……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卞野掏出根烟,学着宴柏平时的样子将它叼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
他开始接近宴柏只是没想到会在T大碰到这个父亲母亲从小感叹到大的人。卞野原以为有这样的父母宴柏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多是贪婪虚伪之辈,或是被虐待的哀怨忧伤小可怜。
可第一次接触就完全出乎他意料。
第一场球赛,宴柏作为替补被迫上场。可技术却是一等一的,反应迅速手又稳,控场能力也很出色。
卞野开始下意识的观察宴柏,却发现宴柏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宴柏看似锋芒凌厉,却对身边的人极好,尤其是他们宿舍那几人,几乎有求必应。卞野好奇着,不断观察接触着。最后得出结论:宴柏做人坦荡直白,对朋友义气,对爱情忠诚。
相处的种种,卞野甚至怀疑宴柏是不是宴五六夫妇从哪偷来的。
卞野有些不是滋味,如果说开始他只是对宴柏产生好奇,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欣赏宴柏身上不受训的野性和不经意流露出的纯粹天真。
这样的人,那种父母怎么配得上?怎么能任由他们肆意对待宴柏?可是怎么才能……
卞野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爷爷,我是小野。”
虽然他不能让宴柏避免被遗弃的命运,那他就尽量为宴柏争取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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