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万岁殿

刘彻一身玄色天子冕服，肃然站立，面前是横排七副画像，是大汉开国以来的六位皇帝及吕后。

汉皇室面上不屑吕后牝鸡司晨，心底里也是佩服吕后能力的，稳住大汉为文景之治奠定基础。是以，这万岁殿也供有吕后画像。

刘彻目光在这些先人画像上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高祖刘邦的画像上。当年高祖宰白蛇起事，推翻暴秦，大败项羽，打下了这大汉江山。

如今，他竟被关在这里，他知道窦太皇太后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平息诸侯之怒，让他向列宗列祖认错。

错？他何错之有！

当年高祖将刘氏子孙分封，是时事所然。现今，这些诸侯王，肥硕臃肿，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如鼠蚁蚕食着大汉。若再不加以遏制，恐大汉危矣也！

削藩一事，本是极度机密，知晓的也都是他极放心的人。如今，这消息却泄露了。

他绝不能忍！

刘彻冷声道：“暗一。”

一阵微风划过，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了殿中，对着刘彻一拜：“臣在。”

“查得如何了。”

“启禀陛下，泄露的是宣室殿一名洒扫的宫人，叫罗合。半年前，负责内殿洒扫的李齐生病了，他代了一次，就是那次，他无意中看到了那份计划。三个月前，有个人找到他，用二十金买了。”

刘彻瞬间抓到了其中关键：“他识字？”

大汉识字的人，除了出身好的士族权贵，庶民识字的简直是凤毛麟角。为保密，宣室殿等一些机密要处，是绝不准识字的奴婢进入的。

这罗合识字，就定不是一般的庶民。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进入宣室殿的？

“禀陛下，罗合曾在堂邑呆过。”

刘彻眸色凌厉，盯着暗一：“他是大长公主安排进来的？”

暗一不敢多加揣测，只把调查的结果道出：“禀陛下，罗合是景帝中元五年进宫的。臣在抓到罗合时，他已服毒自尽。”说到这里，暗一有些许的懊恼。

刘彻神色无波，似是早已料到了。

“三个月前，跟罗合买消息的那个人，臣只查到可能与淮南有关。是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继续查！”他要知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把触手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诺。”

暗一走后，刘彻出了内堂，走到大殿唤来杨得意。

“将宣室殿宫人都处理了，换一批信得过的。”

短短一句话，却是上百条人命。杨得意心中惊疑，也不敢多问，应诺退下，就急急去办了。

大长公主，淮南……刘彻手指在案桌上划过。

刘陵即将到长安，就爆出这事，诸侯王谴书到长乐宫哭诉，窦太皇太后大怒将他关入万岁殿。甚至还有谣言传出，长秋殿有换帝意图。

一环套一环，果真是机关算尽！

只是，恐怕那些人得失望了，他刘彻可不是前少帝刘恭。即使窦太皇太后真要废帝，他也是不怕的。只是，以他现今的势力，与窦太皇太后一斗后，怕是很长时间内再没余力削藩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与长秋殿相斗。他从不是莽人，能智取，何必蛮斗？

正想得出神，突，“阿彻……阿彻……”一声声清脆熟悉的声音传来。

刘彻抬眼看去，只见陈葭一身绯红长裙，像翩舞的蝶儿，欢快地从门口进来。橘黄的阳光投射在她身上，随着她，一点点，渗透进大殿。

刘彻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后温和地看着陈葭：“你怎么来了？”

陈葭欢喜地举起手中的食盒，甜甜一笑：“阿彻，你还没吃早膳吧？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很好吃很好吃的哦。”

说话间，已快步奔过去，一屁股坐在刘彻对面。手脚麻利三两下就将食盒打开了，把菜一一端出摆在案桌上。

刘彻只淡淡扫了一眼：“朕不饿。”只是，刚说完，食物的香味冲进鼻腔，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刘彻脸一僵，陈葭忍不住噗通一下笑了，刘彻脸更黑了。

陈葭舀了一碗馄饨递到刘彻面前：“阿彻，快尝尝。还有这个黑椒鳝鱼牛蛙煲，鸡丝菌菇粥，蜜汁山药。都很好吃的哦。”

陈葭说着说着，自己都要流口水了，抬手抹了下嘴角，还好没丢脸。陈葭暗暗拍打了下肚子，这是给阿彻的，你不能吃，等回去，让阿兮再做很多很多，喂饱你。

刘彻注意到了陈葭的小动作，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当没看见，接过碗，慢条斯理吃起来。他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陈葭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刘彻没搭理，眉毛都没抬一下，陈葭也不气馁，继续自说自话：“还好，我走得快，刚走到这殿门口，青凌就把饭食送到了。还是热的呢。”

又吃了一会，刘彻放下筷子，优雅地用帕巾擦了擦嘴，随意问道：“梓潼是去了何处？”

陈葭不悦地嘟嘴，阿彻也真是的，总是唤她梓潼，明知道她不喜欢这称呼。

不过现在，她没心思计较这些。

看刘彻就吃了这么点，想着这些菜不合他胃口么？那明日她再弄些别的。

定能抓住阿彻的胃！

陈葭一心两用：“我去了长乐宫看外祖母啦。”

刘彻神色微动，眼中有精光闪过：“太皇太后，可安好？”

陈葭没注意到这些，想到窦太皇太后的话，忍不住劝道：“阿彻，其实外祖母是为了你好，你去认个错，好不好？”

只一句话，刘彻就猜测出了，窦太皇太后真正的态度。

她只是想压一压他的锋芒，或者说是，她要：她还在世时，他的循规蹈矩。

陈葭急切想消除刘彻与窦太皇太后的隔阂，便向直播间观众取经。

【主播】：“你们说说，阿彻的削藩是错的吗？”

【喜欢汉朝】：“自然没错，中央集权适合大汉。”

【卷纸哈哈】：“历史上，刘彻是采纳了主父偃的推恩令。现在主父偃还没出现。”

【唯爱阿娇】：“我度娘了下，主父偃要元光元年才到长安，还有好多年呢。”

【主播】：“推恩令？推恩令是什么？”

【卷纸哈哈】：“诸侯王死后，除嫡长子继承王位外，其他子弟也可分割王国的一部分土地成为列侯，由郡守统辖①。”

【卷纸哈哈】：“只要诸侯王有多个儿子，就是他自己不想，也架不住他其他儿子想啊。现在想来，主父偃这计谋可真毒啊。”

直播间观众这么一解释，陈葭很快就琢磨到了这推恩令的妙处。心中大喜，想将这推恩令告诉刘彻：“阿彻，削藩……”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彻冷声打断了：“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一个窦太皇太后已经够了，他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

陈葭愣住了，不可置信，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愤怒伤心地瞪着刘彻：“刘彻！你什么意思！你在防备我吗？”

①引用自主父偃《推恩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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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