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曜阳蹲在槐安巷口的三轮车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盯着车上堆叠的两组木质货架,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是他昨天在建材市场磨了半小时嘴皮子砍下来的货,老板拍着胸脯说“零件齐全好组装”,结果送来的只有一堆散落的木板、螺丝和一张印得模糊不清的示意图,连个正经说明书都没有。正午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烫,热浪裹着蝉鸣往衣领里钻,夏曜阳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木板上,晕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又很快被晒干。
他掏出手机,对着网上找的组装教程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手指捏着螺丝刀对着木板上的孔位比划半天,要么是螺丝拧不进,要么是木板角度对不上,折腾得满手都是木屑,货架还是歪歪扭扭的半成品。“啧,这孔位怎么跟教程里的不一样啊?”夏曜阳低声嘀咕,把手里的木板翻过来,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近。
“需要帮忙?”
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像冰镇的矿泉水,瞬间驱散了几分燥热。夏曜阳猛地回头,看到沈砚辞站在他身后,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兜帽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他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古籍修复用的宣纸和浆糊,显然是刚从巷外的“墨韵轩”回来,正好撞见蹲在路边犯难的他。
“沈砚辞!你回来啦!”夏曜阳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货架太麻烦了,我弄了半小时,连块板都没拼好,你要是有空的话……”话到嘴边,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沈砚辞是做古籍修复的,指尖碰的都是千年的古纸,哪好意思让人家干这种拧螺丝的粗活。
沈砚辞没等他说完,已经蹲下身,伸手拿起一块长木板和一包螺丝。他指尖在木板边缘的孔位上轻轻摸了摸,指腹的薄茧蹭过粗糙的木纹,又接过夏曜阳的手机,快速扫了两眼教程,就把手机递了回去:“先拼底座,两块长板对着短板,孔位对齐,螺丝先拧半圈固定。”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夏曜阳连忙应了声“好”,蹲在他身边,按照他说的,把短木板递过去。沈砚辞接过木板,左手扶着板身,右手握着螺丝刀,手腕轻轻一转,螺丝就稳稳地拧进了孔位里。他的动作不快,却每一下都精准到位,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连握着螺丝刀的姿势都透着股认真劲儿,仿佛手里不是普通的木板,而是需要精心修复的古籍。
夏曜阳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有点晃神——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沈砚辞的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透亮,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嘴角,此刻因为专注抿成一条浅淡的线,连周身清冷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他忍不住小声问:“沈砚辞,你以前组装过货架啊?也太厉害了吧。”
“没有。”沈砚辞头也没抬,手里的螺丝刀又拧好一颗螺丝,“看结构就知道,和古籍里的木架榫卯原理差不多,找对受力点就行。”
夏曜阳听得一脸崇拜:“哇,榫卯原理都知道!你也太懂了吧!我以前看古建筑纪录片,觉得榫卯超神奇,没想到还能用到组装货架上。”
沈砚辞没接话,只是伸手接过夏曜阳递来的竖杆:“扶着这个,别歪了。”夏曜阳连忙伸手扶住竖杆,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砚辞的手背,对方的皮肤微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和他自己发烫的手心形成鲜明对比。夏曜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收回手,假装专注地盯着竖杆,耳朵却悄悄红了,连带着脖子都泛起热意。
两人没再说话,只有螺丝刀拧螺丝的“咔嗒”声,和夏曜阳偶尔递工具的轻响。巷子里的蝉鸣渐渐弱了下去,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老槐树的清香。夏曜阳偷偷看了沈砚辞好几眼,发现他额头上也出了汗,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却没像自己一样随手擦,只是任由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灰色的连帽衫上,晕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沈砚辞,你歇会儿吧,喝口水。”夏曜阳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冰镇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沈砚辞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阳光落在他扬起的脖颈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夏曜阳看着那道弧度,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连忙移开目光,假装看天上的云,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等两组货架都组装好,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沈砚辞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面前立得稳稳的货架,眉头终于舒展开。夏曜阳绕着货架转了两圈,兴奋得像个孩子,伸手拍了拍货架:“太结实了!沈砚辞,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肯定要跟这堆木板耗到天黑!”
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的硬糖,递到沈砚辞面前:“这个给你,谢你帮忙!超甜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橙红色的光,和夏曜阳的T恤颜色很像。
沈砚辞看着那颗糖,想起前几天夏曜阳递给他的冰棍,指尖还留着淡淡的甜意。他没拒绝,接过糖,放进了口袋里:“不用谢。”
“怎么不用谢!”夏曜阳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拍了拍沈砚辞的肩膀,“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比如……搬书什么的,我力气大!”
沈砚辞的肩膀被他拍了一下,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点烫。他微微颔首,没说话,只是弯腰收拾地上的螺丝和工具。夏曜阳见状,也连忙蹲下来帮忙,两人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夏曜阳的指尖温热,沈砚辞的指尖微凉,短暂的触碰像电流一样,让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收拾好东西,夏曜阳叫了辆三轮车,把货架往自己的文创店运。沈砚辞站在路边,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亮黄色的T恤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发暖。夏曜阳把最后一件东西搬进店,又跑回沈砚辞身边,喘着气说:“沈砚辞,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你帮我组装货架!巷口的那家家常菜馆,味道超棒!”
沈砚辞想拒绝,话到嘴边,却看到夏曜阳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像小狗等着主人投喂。他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夏曜阳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我先去收拾店里,晚上六点我来叫你!”说完,他又蹦蹦跳跳地跑进了自己的铺面,留下沈砚辞站在路边,手插在口袋里,指尖碰到那颗橘子硬糖,糖纸的触感很粗糙,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温度。
他抬头看了看天,晚霞已经染上了天边,橘红色的云团裹着夕阳,像夏曜阳手里的糖,甜得让人心里发暖。沈砚辞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又很快压了下去——却没发现,自己眼底的清冷,又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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