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看他还在犹豫，继续说：“你该不会是怀疑我俩是你见过的那些坏警察的同伙吧？”接着嗤笑一声，指着自己和萧航：“昨天我俩可差点就被你们刀了啊，你见过演戏能演这么逼真？”

萧航此时也开口：“我知道你昨天没打算伤害我们，你别害怕，相信我们，只要你能提供有效线索，我们肯定会在量刑上帮你争取从轻处理。”

跟他游刃有余的领导不同，萧航脸上写满了诚恳，语气也近乎温柔。

任行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怎么劝降还听出了哄人的意思？

半晌，陈光眼神一定，才说道：“拍那段视频的手机，我藏在凤凰山上的一个鸟窝里，就在山腰上被害那个老人家里往东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挂树上的一个鸟窝。”

“除了我给那学生那段，还有一些别的，应该够抓人了。”

那是凤凰山上为了给小鸟遮风避雨挂的，整个山上不会很多，任行当即就要走。

陈光开口：“警官，我会被判死刑吗？”

萧航：“具体的量刑在检察院那边，我们会帮你尽量争取轻判。”

似乎犹豫了一会，陈光继续说：“那…会通知我家里人吗？”

任行：“会。”

陈光又低下头，过了几秒，露出一个苦笑：“谢谢警官。”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任行没和其他同事打招呼，带着萧航就出去了。

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萧航拉住了往自己车走去的任行，说：“队长，开我的车去吧。”

任行那辆车因为经常私车公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要想不引人注目，还是换辆车比较好，他点点头，有点意外：“你有车啊？”

有车还天天蹭别人的？

萧航带着点做坏事被发现的不好意思，打开了不远处一辆SUV的车门。

任队震惊：“这车是你的？？”

这车今天刚出现在市局，早上每个从车库出来的人一进办公室都在问：“那辆仰望U8谁的啊？”也不是因为车有多贵，主要是这车产能没跟上，有钱也很少能这么快能拿到的。

萧航朝他笑了笑，说：“我舅舅找了点关系，拿到一台……”

上车后，萧航从车载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几个面包给任行：“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他们去到那边还有近一个小时，是该吃点东西，任行两口吃完了一个，问他：“你吃吗？”

萧航：“吃。”

任行把面包包装袋撕开递给他，本意让他自己单手拿着，可是萧航一低头，就着他的手就咬了一口，吞下去之后说：“这车我刚提没几天，今天第一次正式上路，还不太熟悉。”似乎在对他让领导喂食的行为合理化解释。

想使唤领导就说，任行心想，但手上的面包也不好再收回来，于是把剩下的一把塞他嘴里了。

萧航心情很好，把车开得欢快极了。

“队长，其实你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对吧？”前方路况良好，萧航偏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任行一般都是模块化分配任务，萧航他们重点是放在抓毒贩这条线上，调查内鬼这边的任务是别的同事在跟进，所以有些情况还没有告诉他，现在两条线已经渐渐有汇合的苗头，是时候将两边的进度同步一下了。

任行说：“对，根据白先客的指认，南城分局刑侦大队长黄又忠有很大嫌疑，我们现在去找的视频里面出现的很可能就是他。”

“拿到视频你也不会直接交给检察院对吧？”

任行半睁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一点，说：“怎么说？”

萧航：“直觉吧，一个分局刑侦大队长应该没有这么大本事，也就够做具体的事，背后还有掌权的人，我猜对了吗？”

任行：“不错，制毒和贩毒不同，是更源头的犯罪，也意味着从中牟利更多，一个刑侦大队长敢碰制毒团伙，也不怕吃撑了。”

萧航：“所以你怀疑的是南城分局局长？”

转身翻了下车载冰箱，他发现都是些从便利店买的东西，挑挑拣拣后开了盒无糖酸奶，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南城分局局长周明武在公安系统的时间比我俩年龄都长，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什么没见过，要真有问题就不是小问题。”但也没把话说死：“现在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空谈，直觉好是好事，但单凭怀疑没用，不然要我们干啥，我们的作用就是让可疑的犯罪坐实。”

“这个周局长按说都快退休了，他这么做事图啥？队长，我也想喝。”萧航迅速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酸奶。

给他插好吸管，萧航低头吸了一口，任行：“为名为利，为财为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他这个年纪基本也不可能再往上升了，还摊上这种事，要么是趁自己还在位抓紧捞点，要么是早就陷进去的泥潭出不来了，只能到处补漏。”

伺候他把酸奶喝完，任行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困了，萧航于是把副驾驶调成躺椅模式，说：“你要不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任行顺势躺下闭目养神，萧航把空调的出风口往上调了调，看了眼这人的睡颜，不再打扰他了。

陈光说的放手机的鸟窝在半山腰，他们下了车之后还得步行走两公里，这对于他俩来说当然不在话下，很快就顺利找到了那个鸟窝，可能暂宿在这窝里的鸟嫌碍事，把手机扔出了窝，他们是在地上捡到的，开机是肯定开不了的，这么多天肯定没电了，而且这几天还下过雨，不知道里面数据有没有受损。

就在任行低头摆弄手机打算试试能不能开机的时候，萧航一把扯过他，俩人藏身在旁边的一棵大树后，紧接着那棵树上便嵌了两颗子弹，正是朝着他俩刚才站着的地方射的，对方还用了消音器！

萧航眼神一冷，说：“看来我在路上的直觉还是对的，我们被跟踪了。”

就在任行睡着后，他隐隐觉得后面有辆车不对，似乎从出城的时候就跟着他们了，但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发现它走了另一条路，他当时还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看来跟踪他们的不止一辆，那辆被发现的只是用来迷惑他们的。

“对不起，我的疏忽。”萧航双唇紧绷地说道。

任行嗤笑一声，说道：“要说疏忽好像我的责任更大吧，也对，把我当目标确实比较省事。”

他们不可能事先得到消息，审讯就他俩在场，再没别的人了，而且对方是在他们找到手机后才下手，说明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东西在哪，不然完全可以悄悄拿走手机，没必要在这儿等着他们。

所以对方是一开始就跟踪他俩过来的。

任行稍微推开了点萧航，他俩藏身的这棵树并不算大，所以他是背靠着树干，萧航一只手还拉着他腰部的衣服，把他护在自己和树干之间，俩人离得极近，说话跟耳鬓厮磨似的。

这时刚才还在暗处的敌人已经慢慢摸过来了。

萧航看着他的眼睛，说：“初步判定对方有三个人，有没有别的藏着的不知道，我先引开他们，你在这儿待着。”

任行心想，这不是扯淡呢么，什么时候队长需要队员来保护了？

一口拒绝：“不行！”

但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萧航就探身出去开了一枪，然后弯下腰，闪身到旁边一棵树后。

任行骂了一句粗口，只能借着树干遮挡，迎战敌人。

他俩都是那种射击在同期里面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只要发现了对方的所在，那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对方在他们开枪后怕引来后援，着急速战速决，也给了他们找到破绽的机会。

没多久就撂倒了两个，剩下一个似乎感觉自己势单力薄，给那俩倒下的同伴补了两枪后跑了。

他们没敢贸然追过去，任行过去踢了踢地上那俩人，确实是死了。

一回头，任队长就开始了劈头盖脸的说教：“萧航，我是太惯着你了啊？在部队这么多年，服从命令听指挥没学会是吧？就你能是吧？觉得自己一身孤胆是吧？把你这爱逞英雄的毛病改改，不然滚出我的队伍！”

萧航没想到他这么生气，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他一低头，老实道歉：“对不起队长，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任行：……你最好是。

这边还有两具尸体，任行只好联系陆新瑶赶过来处理。

刚打完电话，以任行敏锐的直觉，刚要躲开，萧航就把他扑倒了，伴随着一声枪响！

远处一个人影闪过，那边还藏着一个人！

他们滚到一旁小土堆前，任行往枪响的方向观察，那个孙子又躲起来了，一回头发现萧航满脸是汗，一只手捂着左肩，鲜血从他指缝渗出，已经染红了他的白T。

任行头皮一炸，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他妈不是说不逞英雄了吗？”随后马上联系医院让人过来。

萧航勉强咧嘴冲他一笑：“这不算…不算逞英雄，”调整了一下姿势，他继续说：“没事，你找个地方藏好，不用管我，嘶…他要换位置了。”

这特么不扯淡吗？

任行把自己衬衫脱了撕成几片，准备给他绑上先把血止住。

萧航大口喘着气，拉着他的手，说：“听我说，任行，他没多少时间了，先解决他，别管我了……”

一把甩开他的手，任行咬着后槽牙忍住没骂他，说道：“对，就你会，闭嘴。”

在任行低头给他绑布条的时候，萧航对着跟自己近在咫尺的脸，终于没忍住，一歪头亲了他一口，然后在任行震惊得动作都停了、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说：“哎呀，队长你光着身子在我面前实在是太…”平顺了呼吸后，才继续说道：“太诱人了哈哈哈……没忍住，这下死都值了。”

给任行气笑了，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他让萧航靠在小土堆上，说：“那你先在这死一会儿吧。”

然后匍匐到一棵树后，试探着拿了根树枝扬起一块剩下的布料。

一声枪响，布料轻飘飘地落了地。

任行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后，也迅速回了一枪。

双方都想速战速决，对方知道警察后援快到了，而任行这边，则担心受伤的萧航能不能撑住。

在来回试探了几个回合之后，对方那边就没动静了。

而这时终于响起了警笛声。

带着救护车先过来的是付明礼，这边还算西城区的管辖地带，陆新瑶接到电话后先让他过来了，中途听到枪声响起，付明礼更是把油门踩到底，伴随着疯狂呼啸的警笛声，风风火火地飞奔过来。

那支暗处的枪，就这么悄悄地消失了。

任行回到小土堆，看他恼人的下属虽然因为失血有点虚弱，但还没有要死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说：“行了，没事了，你再挺会儿。”

付明礼和医生过来了，见萧航一身的血，而旁边的任行毫发无损，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打趣说道：“哎呦兄弟，又受伤了啊？不行咱上山上那庙拜拜吧，你这血光之灾可有点过于明显了啊。” 短短几天都两次了。

那没眼力见儿的货说完又朝任行嚷道：“我说你不是克人家吧？怎么每次跟你出来都得挂点儿彩啊？”

任行：……

萧航朝他无力地笑了笑。

任行：“行了，别废话了，叫你的人眼睛睁大点，跑了一个。”然后他跟付明礼交代了一番，把现场交给他后，也钻进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