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G城烈日高悬,马路上的色彩像是被烤化了一样,黏腻地一层一层铺在地面上,像是油画里面大片晕染的色彩。
许溪贪凉快,专门挑巷子里的路走,黑衣服黑裤子加上一顶黑色鸭舌帽,整个人几乎融进了墙边的阴影里,他低着头,想快速穿过这边巷子,却冷不防看见巷子拐角走出来好几个人。
来人清一色社会打扮,叼着烟,看着很痞气,围在中间的那个染着一头黄毛,脸上青春痘的痕迹都快赶上月亮一般的满目疮痍,看着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抡着跟棍子,在前面一堵,原本就狭窄的巷子就被堵的严严实实。
许溪心想:当真是冤家路窄。
他当即转身想从原路返回,可他转身的片刻就又有好几个人摸过来,把另一边也堵上了。
除非他在那些人围过来之前从墙边翻过去,否则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来了末约十二三个人,都是街边混混,打起架来也有经验,而且巷子这么窄,料许溪身手再好也不容易施展开。
黄毛想着,把棍子往墙上一砸,立马就留下了一个一厘米深的凹陷,他得意道:“跑不掉了吧,我就专门等着你呢。”
黄毛叫罗晨,原本算的上是许溪同学,原本是个翘课逃学,欺男霸女的一代毒瘤,在某次向低年级小朋友收保护费时被路过的许溪一顿教训并且上报年级主任,黄毛收货头顶两包鼻青脸肿外加检讨三千字大礼包,却又狗血地因恨生爱,对许溪死缠烂打并放下狠话发誓追到许溪。
对此,全校人都大吃一惊,并对这种狗血剧情津津乐道。
许溪: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我承认你已经做到了。
罗晨校霸当惯了,也不懂追人应该怎么追,在尝试网上说的送花送早餐约人去看电影等等一系列方式之后,许溪还是那个态度:不,不要,不好,不用。所以到后面罗晨隐隐有些因爱生恨的趋势。
罗晨盯着许溪,眼里尽是即将得偿所愿的猖狂:“只要你答应跟我谈恋爱,我就放你走,保证不伤你一分一毫,否则别怪我和我的兄弟们不客气。”
他在追许溪的时候不知听谁说的,装乖讨好许溪,从不在许溪面前说过什么重话,现在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样子。
许溪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就要走了。”
难得许溪对他说的话没有加不,罗晨追问:“去哪?”
许溪敛眸,低头活动手指:“读书。”
罗晨以为他的意思是两人读书的地方不在一个地方,毕竟许溪是有名的学霸,而他自己成绩一直吊车尾,连忙说:“我看了你的志愿,在星城是吧,我也报了那里的学校,不过是技校,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过来看你。”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让人看的赏心悦目,罗晨以为今天可以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喜道:“你会答应我的是不是?”
许溪活动好了手指,说:“所以我决定在上学之前把这件事一次性解决。”
说罢边猛的冲向罗晨,一拳打在他的墙上:“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是同性恋。”
罗晨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拳吓得下意识往后缩,又听见他这么讲,当即怒上心头,什么也顾及不得,说的话也不再过脑子:“你在高贵些什么??要不是因为你那张脸长得好看谁愿意搭理你!!!同性恋怎么了??也比你那□□犯老子干净!!你他妈就是一个□□犯的儿子!!”
周围安静的可怕,连蝉鸣都停止了一瞬,随后更加大声地喧闹,仿佛在为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作铺垫。
罗晨喊玩那些话,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这时转头去看许溪的眼睛,那里面终于不是波澜不惊,而是盛满了怒火。
许溪脸色难看,别人说他什么他都无所谓,但他不许别人这么说他的父亲。
他说:“那也比你这种人高贵。”
一场风雨在所难免。
半个多小时后,许溪拍了拍身上的灰,跨过到底呻吟的人群,大步离开。
他嘴角被打破了,额角也有一块淤青,手指骨节受伤,那是打人打的。
他走到前面一个水龙头旁边,用水冲洗了一下,继续往家里走。
这几天老许心情不好,连他也憋着一口气好久了,今天原本打算去常去的馆子打两场,可没想到遇到了这群人,不过还好,这也算另一种方式的宣泄,那股憋在心里的气总算可以吐出去了。
思及此,他长长舒了口气,换了个方向朝家里走去。
许溪低垂着头,黑色的鸭舌帽宽大的帽檐挡住了他的些许视线,也挡住了额角的淤青。日头逐渐毒辣,热浪一阵阵袭来,连空气都热了不少,许溪刚打完一家,出了一身汗,此时衣服黏腻腻地贴在身上,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嘴角的伤口似乎也因为这异常猛烈的温度再次隐隐发痛。
转过前方的岔路口,许溪选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巷子钻了进去。他尽量靠墙走,墙体已经非常老旧,经历过几十年的风吹日晒到时沁出一股幽幽的凉意。
许溪微微舒了一口气,只是好景不长,转眼间一股恶臭便铺面而来,像是隔夜搜掉的饭菜,果不其然,以往好好立在那里的垃圾桶被打翻了,里面各色的垃圾都倾倒了出来,还有好几只流浪猫在垃圾堆里面上翻下找,寻找可以果腹的残羹冷炙。
搁以前,许溪那爱管闲事又闲不住的老子许成一定会一边骂着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没素质不讲文明把垃圾桶踢到了一边回家拿出扫把簸箕把这里打扫干净顺便再喂一下附近的流浪猫,但每年的这几天,许成都会一个人醉一场,然后第二天独自享受那种头痛欲裂的宿醉感。
许溪上小学那几年,在别的小学生还在粘着大人撒娇或者撒泼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不给家里添麻烦了。但是在听老师讲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之后,他还劝过老许少喝点酒,但老许往往就是当时满口答应,然而死性不改。
后来,许溪才从邻居那里辗转打听到那天是母亲离开的日子。
许成没有留住他的爱人,或者说是老许自愿放她离开的。
没办法,年轻时候的老许既没钱还是个孤儿,
只是人长得风流帅气,当时人称G城一枝花。那个时候,他遇到了来G城旅游写生的大小姐。
大小姐自是生的温婉可爱,对人也没什么架子,许成接的熟人介绍的活,给她们那个团当导游,一天的酬劳比他打工要高不少。
后面故事的发展倒也不是传统的富家千金也看上穷酸书生冲破层层阻碍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许成那时深知自己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大小姐的,于是他把这份感情放在心里。
虽然后来有幸得到上天一时的垂怜,他也没有得寸进尺,在得知大小姐想离开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放手了。
许溪再大一点的时候,会选择外出,把空间留给老许。
许溪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巷子深处,一棵巨大的荔枝树遮天蔽日,投下一片清凉,树下陈旧的木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门牌号,依稀可以看出172这三个数字。
门是虚锁着的,锁挂在门上。
他推开门,盯着那棵荔枝树看,底下的荔枝已经被摘的差不多了,地上还有一堆果皮果核,看来是那群小孩已经“拜访过”一遍。
他拿出扫把把地扫干净,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在层层枝叶掩印间摘了几个荔枝。
那荔枝颗颗饱满,他干脆直接坐在书生,直接剥开荔枝送入口中,刹那间,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面爆开,冲淡了夏日的燥意。他又连摘数颗,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他把刚刚摘下的荔枝放进冰箱冰了一会,再拿出来时,荔枝表面冒着丝丝寒气,他又吃了一颗,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果然夏天与冰荔枝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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