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密谋

在湖面上颠簸了三日,终于等到一个上岸的机会。船上的食物吃光了,必须采购食材。正逢端午节,舞狮,赛龙舟,包粽子,好不热闹。船便在岸边停下,稍作休息。

萦风原本打算去看舞狮,凑凑热闹,沾沾人间的烟火气,顺便吃些粽子。连续好几日待在船上,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山,就是水,无趣至极。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呆滞了。

可是她听说柳芙要为心上人跳舞。

柳芙身姿绰约,舞艺绝伦。如果今日错过了,往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大家都去看赛龙舟了,我们一同前去如何?”望舒见萦风吞吞吐吐,猜到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我想看柳芙跳舞。柳芙说她今晚要为周珩一舞。”

望舒无奈地笑笑:“柳芙为她的心上人舞蹈,他们两个人浓情蜜意,你怎么好意思前去打扰?”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萦风露出狡黠的笑容,“要不要一起?”

望舒连连拒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更想去看赛龙舟,吃粽子。”

萦风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粽子:“粽子给你吃,你能陪我去看柳芙跳舞吗?”

“哪里来的粽子?”

“我帮大厨干活,算是我的工钱。”

她的办法竟是躲在床底下。丝毫没有顾虑到有损夜神殿下的身份。她想都偷看别人跳舞了,当然是不拘小节喽。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呀?”望舒低声抱怨。趴了一小会儿,腰酸背痛。想要活动活动筋骨,但在狭小的空间里完全动弹不得。稍稍抬头,便会与硬邦邦的床板亲密接触。

萦风轻声说道:“我也没想到趴着这么难受,早知道不如去看舞狮,还有粽子吃,我自己还没吃呢……”

“嘘。”两双鞋进入望舒的视线,他立即抓住萦风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

躲在床底下只能看见柳芙的绣花鞋,鞋面的刺绣倒是精巧,但是根本看不见她翩翩起舞时的秀美身姿。一会儿的工夫,萦风就肩膀酸痛,对自己的馊主意无比悔恨。

萦风试图用胳膊支撑身体,尽量抬头往上看。受木床高度的限制,她再怎么努力抬头都是徒劳。

尝试了几次后,萦风直接趴在地板上。从柳芙优雅轻灵的舞步可以想象出她美丽的舞姿。回忆起在明月楼看她翩翩起舞的身姿,惊为天人。

以后,她只为周珩一人起舞了。

鞋面上的花纹在萦风的眼前来回晃悠。渐渐地,她无心柳芙的舞姿,只觉得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思绪越来越涣散,最后任由睡意将她淹没。

“醒醒啊,快醒醒,快醒醒……”萦风的身体被不断摇晃,望舒将萦风从睡梦中喊醒。

萦风揉揉惺忪的眼睛,平躺在地上,习惯性地抬头,“砰”地一声撞到了床板。

“你没事吧。”望舒望着眼泪汪汪的萦风,关切地问。

萦风“啊”一声后迅速捂上嘴巴,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不要紧,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疼。”

“他们走了,我们赶紧出去吧。”床底下空间狭小,他们几乎呼吸相闻。望舒忽然觉得心情愉悦,像他自己说的,他太循规蹈矩了些。

偶尔做一件出格的事情,他的心里升腾起一阵小小的快乐。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周兄,有段时日未见,别来无恙呀。”

“承蒙何兄挂念,一切安好。船上实在简陋,招待不周,还望何兄多多担待。”

二人坐下后,周珩又道:“这是前些日子我父亲托人送来的碧螺春,我喝着还不错,何兄尝尝。”

“碧螺春是上好的茶。去年岭州大旱,这茶更是难得。柳芙姑娘真是好福气,到了岭州,更是不愁没有好茶喝了。要我说,贤弟也是好福气,得此佳人相伴,红袖添香,减去许多读书的苦楚。”

“哪里哪里,何兄说笑了。柳芙的确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性格温顺娴静。当初我与她相识,她并不知我的家世,可见她不是嫌贫爱富的俗人!”谈起柳芙,周珩赞不绝口。

“我知道,我知道。”何以安耐心劝慰道,“柳姑娘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要不是她家道中落,也不至于沦落风尘。她的出身也算得上书香世家,可惜生不逢时。好在柳姑娘人品贵重,在烟花柳巷之地也能没有沾染分毫俗气。”

“幸好,”何以安啜了一口酽茶,笑道,“柳姑娘有贤兄的庇护,又有周老爷和周夫人的疼爱,我看往后,不用再为生计担忧,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我愁的就是这个,”周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瞬间愁眉苦脸,打断了何以安的话, “此次请何兄前来,为的就是这个。你也知道,我父亲和母亲都是古板严肃的人,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柳芙的事情,我,我……”

“贤弟有话不妨直说,我也不是外人,”见周珩吞吞吐吐,故作惊讶道,“莫非贤弟没将此事告知二老?”

“是呀,”周珩叹道,“我正为此事发愁呢。不敢告知爹娘,也不敢告诉柳芙。眼看岭州越来越近了,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好在今日遇到了何兄,望何兄指点迷津,愚弟将不胜感激。”

“此事确实棘手,说难的确难,说不难也不难,还有转圜的余地。”何以安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一切都在贤弟的掌握中。”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柳姑娘的身世恐怕是瞒不住的。以我对周老爷和周夫人的了解,你要是贸然把柳姑娘带回家,他们恐怕不会让柳姑娘进门,说不定还会迁怒于你。”何以安见周珩的眼里毫无光彩,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杯子,便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半,接着往下说,“如果真是这样,贤弟又当如何作为?”

周珩无以作答,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负了柳芙,我也说服不了爹娘……”

“贤弟不要着急,此事还应从长计议的好。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周老爷周夫人接纳柳芙,保住贤弟与柳芙姑娘的姻缘。”何以安眼珠子一转,言语恳切道,“到了岭州,不如先把柳芙姑娘安顿好,贤弟先去拜见周老爷和周夫人,哄得他们高兴了,再探探口风也不迟。”

“如何从长计议,时间不多了。快则三日,慢也不过五日。”周珩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船一靠岸,家里就会派人来接,瞒不住的,瞒不住的!”

周珩的音量突然提高了许多,吓得萦风一个激灵,差点又撞到了床板。她暗想大事不妙,她一直都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的担忧恐怕要成真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要在她眼前发生了。

柳芙不会为此丢了性命吧,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住了,说不出的疼。明明这一切与她无关。

萦风继续往下听。接连几声叹气,柳芙一下子成了周珩的烫手山芋。她也不确定柳芙的命运究竟会是怎样,隐约觉得凶多吉少。

周珩将茶杯重重地击在桌子上,仿佛变了一个人,突然怒道:“这绝对不行!柳芙对我情深义重,我绝不能如此待他。好不容易使她从烟柳之地脱身,怎能再次将她推入火坑!”

“贤弟息怒,”何以安陪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贤弟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其实夏老爷……”

“何兄还是免开金口吧。”周珩再次打断了何以安的话,“柳芙待我情深义重,我绝做不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说罢就要摔门而去。

何以安连忙拉住周珩的衣袖,劝道:“贤弟不要怪我薄情寡义,个中利害关系我已说于贤弟知晓,这是一个难得的两全之策。不管是于你,于柳姑娘,还是于周家,都是有利无害的。”

“不止于此吧,”周珩冷笑,语气满是嘲讽,“恐怕获利最大的恐怕要属何兄你吧。”说罢拂袖而去。

何以安追了出去,语气也生硬起来:“我知道你需要考虑,只是时间紧迫,明天船就要走了,到时候你可不要追悔莫及。我会于两个时辰后再来打扰,希望贤弟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逾期不候!”

萦风与望舒对视一眼,都听出了何以安话语里的压迫感。他们确定没有房间里没有人时,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望舒大为吃惊。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周珩看着情深意重,没想到如此懦弱,如此……”

萦风的额头肿了一个包,脑袋嗡嗡作响,没听清他们说的话。看着望舒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急得不行:“如此什么?”

“唉,他们也许要把柳芙送给夏老爷当小妾。”

萦风简直两眼一黑。早知如此,柳芙还不如去学刺绣算了。她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望舒不敢相信地摇摇头,说道:“但愿是我听错了。但愿周珩不是那样的人。两个时辰后,情况便会明朗。我们现在只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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