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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子然睡得舒服,他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下巴蹭了蹭柔软洒满阳光的被子,这才睁开了眼。
嗬!
床边五个人影睁着五双黑黝黝的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乖孙,早呀!饿没饿呀?”
钟老太嘴快,第一时间开口。
当然如果她的声音没有那么颤抖的话,那就真的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招呼了。
钟老太担心昨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五个人齐刷刷盯着钟子然,眼睛一眨不眨。
钟子然甚至能听到了五人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快得都要从胸腔里出来了!
钟子然平静地起床,乖巧地坐在床边,小声地说道:“早呀!奶奶,我饿了。”
听到他的回答,五人紧耸的肩膀同时放了下来,面容也舒缓了。
不是做梦,儿子/孙子/哥哥真的开窍了!
钟老太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出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眼。
钟父、钟母乐呵,他们一夜睡不着,特别担心儿子一觉醒来再次恢复傻状。所以天还没亮,他们就摸进了儿子的房间。没想到,房间里女儿、爸妈早就在了。
他们五人沉默地交换了眼神,都在等着子然苏醒。
幸好,他醒来后,依旧是聪明样。
钟父、钟母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扛在肩膀上的锄头,晃晃悠悠,脚步轻快地下地挣工分去了。
钟紫红塞给哥哥一把新鲜桑椹后,戴着草帽也出去了。
钟老太和老伴儿等钟子然吃完早饭后,就带他到城里找姑姑。
钟姑姑当年中专毕业,赶上城里医院招工,她成绩好,顺利招上了。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在机械厂工作的姑父。两人婚后生了一儿一女,感情美满,没有公婆,生活过得挺顺心。
钟子然直接被二老带到了钟姑姑工作的医院。
钟姑姑跟钟紫红一样,性子软。她一听闻侄子的傻病好了,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开心得直围着钟子然打转,“好呀,好呀!我这就去找医生,要检查检查!”
她话还没说完,就小跑没影了。
钟姑姑在医院的人际关系不错,这么一会儿,她就把号给挂上了,带着钟子然进入了诊疗室。
在诊疗室之外,钟家三口人紧张,原地打转。
“花闺女呀,怎么子然还没出来?”
钟老太一忐忑,就叫出了钟姑姑小时候的乳名。
钟姑姑自己也急得抖腿。
她把二老拉到走廊上的长凳上坐下,“别急,刘医生是我们院最厉害的神经科医生。他诊疗的时候,不喜欢家属在一旁。等会儿,再等会儿就结束了。一结束,咱们就进去问结果。”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非常难熬。
终于,诊疗室的门打开了,钟子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医生让你们进去。”
没等钟子然说完,老头和姑娘冲了进去,老太慢了一步,只能陪着孙子坐在走廊等结果。
“没事的,没事的。奶奶相信你。奶奶的乖孙聪明着呢!”
钟老太嘴里不停呢喃,但眼睛紧盯着房门。
钟子然被她抓得太紧,有些痛,但面上却一点儿没表现出来。
不一会儿,钟姑姑他们笑容满面地从诊疗室里走出来了。
钟老太扔下孙子,快步上前,着急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刚才那个嘴上说对孙子有信心的人。
钟子然无奈。奶奶刚才抓着他的时候,手心满是汗,有些黏腻,但他却一点不反感。她越紧张,就越代表她对他越关心,他心里十分熨贴。
“妥了!咱们子然妥了!医生说只要教一教,甚至比普通孩子更聪明!”
钟老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
他也曾想过,让儿子再生一个孙子。可是儿媳妇在生紫红的时候,伤了身,没法再生。
现在好了,老天爷保佑,子然终于好了!
钟老太也高兴,她家子然长得那么好,十里八乡就没见过比他更俊俏的小年轻,跟城里人一样,白白净净的。可是谁提起他,都要说一句,“可惜是个傻的”。
“哈哈哈,我乖孙,不傻!不傻!”
钟老太笑着笑着,哭了,哭得越来越厉害。
十八年了!村里人的冷言冷语,她听了十八年。每次都当作没听到一样,但回到家后,不知躲在被子里哭了多少次。
她从不敢让儿子儿媳看出她哭过,他们本来就为了子然心力交瘁,她不能给他们增加负担。她忍呀,忍呀,终于忍到了今天,老天爷终于听到了她的祈求,乖孙终于变聪明了。
“奶,别哭了。”钟子然把哭得稀里哗啦的奶奶搂进怀里,再次帮她顺气,安慰道,“你这么哭,我心疼。”
奶奶流泪,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难受。
乖孙的安慰,令钟老太破涕为笑。
她很是骄傲,村里人以前都说她白疼个傻子,傻子什么都不懂,以后也不能养老,她亏了。
看,乖孙明事后对她多好呀!她才不亏呢!
钟姑姑看侄子,像是看稀世珍宝一样,眼睛闪闪发亮。
乖乖,这嘴巴也太甜了吧!还是老母亲有眼光,能透过表象看出子然的内性!
钟姑姑觉得自己心都软了,像是泡在蜜水里。侄子对老母亲好,就是对她好。
“娘,咱们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刚才刘医生说,子然不傻,根本不像个傻子,他看问题的角度非常奇特,但是却又自有一番道理。若稍微引导一下,以后必定成大器。
成不成器,钟姑姑不奢望,只要侄子能正常,她就很满意了。娘家人为侄子操了多少心,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每一次只要听说有什么补脑的药或者营养品,她立刻买了给嫂子送去,只希望侄子有一天能做个正常人。
钟姑姑想要留钟老太他们在城里吃顿饭,可是钟老太哪里肯打扰女儿的工作。
“你别忙了,好好上班。我这就带乖孙回去,你哥他们还在家里等消息呢。”
钟老太今天特别特别高兴,她拉着乖孙的手,就舍不得放开。
钟姑姑看了看手表,迟疑了一下,她待会儿还得去查房,的确有些忙。
“娘,这个月发了些布票,你拿去给子然扯块布,做件新衣裳。”
她二话不说,便把票塞到老太手里。
老太赶紧把小手背在身后,不接那布票,“票家里还有些。这些你拿着,给小月买,她也是大姑娘了,爱漂亮。”
小月是钟姑姑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即将准备高中毕业。她弟弟小明还在初中,原本按她这种情况,是得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但从去年年底开始,陆续有知青返城。小月也就逃过了一劫。
钟老太疼乖孙,也疼外孙女。大姑娘了,是得好好打扮,这才好找对象。
从医院出来,钟老太拉着乖孙,往汽车总站去。
一路上,钟老头笑眯眯地跟在后面,钟老太嘴巴说个不停。钟子然侧着耳,一脸认真地听着奶奶从家里人说到村里人,再说到城里人。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简直是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乖孙。
突然,一辆单车从前方高坡冲下来,没有车铃,刹车好像也不行了,那车主大叫道:“让一让,让一让。”
前方的行人纷纷避开,钟老太太兴奋,说得忘乎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单车正直直地朝她过来。在后头的钟老头注意到了,可他老胳膊老腿,没法第一时间救人。只能干着急。
钟子然就在奶奶身边,他手上一用力,把奶奶抱住,往旁边躲开了。
单车终于停了下来,骑车的小年轻摔倒在地。
钟老头慌张上前,见老婆子没事,转头训斥小年轻,“你骑车怎么不注意点?若不是我孙子机灵,你就要撞到我家老婆子了!”
他眼神锋利,神色严正,赫然而怒。
小年轻皮厚,没受什么伤,他打个滚从地上起来,乖乖道歉,“大爷,真是对不住。我单车的车链断了……刹车也坏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还没等钟老头说话,一个甜甜的女声,突然插入。
“钟爷爷!钟奶奶!”
钟子然看了过去,眉头轻微皱了皱。
“您二老怎么到城里来了?”那姑娘担忧地走到钟老头、钟老头身边,看起来似乎和钟家关系颇亲密,“刚才好险呀!你们没受伤吧?”
钟子然垂眼,他不喜欢这女人。
别看这人现在笑得温柔善良,但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她。
就在昨天,他在脑中“看”到过这女人。
在那个繁华的高档商场里,她如同众星拱月般,形容得意地看着紫红凄惨而灰溜溜地逃离。
“秋红呀,你怎么也在城里?”
钟老太今儿高兴,脸上笑嘻嘻,就差没写着“我遇上喜事了,快问我,快问我”!她也没和骑车的小年轻计较,挥挥手放过他了。
霍秋红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小声地说道:“我去收废站淘了些书。钟爷爷钟奶奶,你们是不是有事你们喜事呀?笑得那么开心?说出来,我也帮你们高兴高兴。”
这两年政策没前几年那么严格了,去收废站买几本旧书,也是正常操作。村里那些个知青就经常这样,那儿的书比书店的便宜多了。
钟老太和钟老头都知道霍秋红喜欢读书,小时候还因为上学的事情和家人起过冲突,最后还是钟老太帮她付的学费。
“秋红呀,我跟你说,子然他……”
钟老太像是献宝一样,得意而又小心地想要跟秋红分享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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