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灵以为自己在做梦。
事实上,自从被顾承灿逼得承认她是自己的粉丝后,她时常会做这样的梦。
要知道自从她承认自己是粉丝后,顾承灿的所作所为便越发无所顾忌,偶尔她无意说起口头禅,会看到他赞许的目光,若是说了有改动的话,还会被他迅速指正。
这可不就是精神污染吗!
也正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才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虽然简灵近年来因为修身养性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但梦中的她还依然是原来那无法无天的个性,被她逮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教育”天天精神污染她的顾承灿。
而梦中的顾承灿,通常在她说出类似“我就是Sampal”的话后,会迅速转换成合格粉丝的样子,对她嘘寒问暖,彩虹屁不要钱似的拍。
只不过,眼下这个梦境里的顾承灿有些过于真实了,在听到她这样说后,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语气都依然平静无波。
“教练,我理解你对Sampal的崇敬之情,但你还是要认清现实。”
简灵:……
怎么就还崇敬上了!
梦里这个不按剧本走的顾承灿让简灵十分不爽,她干脆贴得更近了些,酒气呼了顾承灿满脸,“现实?什么是现实?你恐怕连她的样子都没见过吧。”
大概是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话的真实性,简灵继续道:“我天天都和她见面,她耳朵后面有痣。”简灵拨开耳边的头发,硬要让顾承灿看,“你看。”
顾承灿被迫看着怼到面前的耳朵,与此同时还嗅到隐在酒气下的洗发水味道,橙子味的,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
“腰窝边上有胎记,大腿——唔”
简灵忽然停下,从混沌的大脑里捕捉到一个重要的想法。
——Sampal是男扮女装打比赛的。
而她简灵现在的身份是女人。
顾承灿连她的真实性别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相信她们就是一个人。
简灵一下子释然,无声地笑起来。她凑到顾承灿耳边,声音压得越低,如同和同桌分享秘密的小学生般偷偷摸摸的:“我都忘了,你们都以为她是男。”说罢,窃笑了几声。
顾承灿的耳朵被热气吹得又麻又痒,但他硬挺着熬过想要闪避的本能。他有些讶异地看了眼重新靠回沙发背的简灵,没想到简灵竟然也会知道Sampal的真实性别。
他默了片刻,见简灵扬眉吐气地看着自己,一双醉眼雾蒙蒙的,虽然明知道这会简灵大概已经醉得厉害,但还是坚定地反驳,“我知道她是女的。”
“你怎么会知道。”
顾承灿清朗温润的声音如同凛冽的冰泉般流泻过简灵被酒精烧得发昏的脑子,“我还知道她绝对不会留长发,不会化妆,不会穿高跟鞋。”顿了顿,扫了眼简灵的西裤,“……不会穿裙子。”
说的大多是简灵现在的装扮,明显仍在反驳简灵刚才说自己就是Sampal的事。
简灵:……这不是她中二时候的着装标准么。
简灵被他说的酒都醒了几分。
耳边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是阿黄点的新歌被顶了上来,阿黄站在舞台上,拧腰提臀,颇为沉浸地演唱着,周围则是其他队员工具人般没有灵魂的喝彩声。
简灵努力从混沌的思绪里捕捉到了一点点清明,回忆起刚刚自曝般的话,酒越发清醒几分,立时静默不语。
顾承灿却把简灵的安静理解为谎言被戳穿的窘迫。
不过顾承灿可以理解简灵:因为过于崇拜偶像所以在醉酒中幻想自己就是偶像,要知道简灵清醒的时候都取了个山寨的ID呢。
简灵在静默中想要暴打几分钟前的自己,这会她开始庆幸顾承灿没有相信自己说的实话,但很快,她又再度迷惑起来。
顾承灿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女的,他什么时候见过她吗?还有他刚才说的那套标准,他怎么知道的?
简灵回忆起自己早年的造型,越发沉默了。
***
众人一直狂欢到后半夜,不过这些人本来都是夜行生物,大家神采奕奕地回到基地,各自洗洗准备睡觉。
顾承灿与阿黄住同一间宿舍,他先洗漱干净后,脑袋上顶着毛巾半躺在床上看视频,浴室里是仍在鬼哭狼嚎的阿黄,这会他正引吭高歌精忠报国,这可以说是阿黄的保留曲目,顾承灿早就听得耳朵起茧。
也因此,他很自然的在这样的噪音中放空思绪,脑子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几小时前在KTV里发生的事情。
在他毫不留情地戳破简灵的妄想后,简灵一下子便沉静许多,顾承灿将其解读为面对现实的消沉。
看着简灵直愣愣地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他莫名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白。
毕竟简教练醉了,醉鬼有做梦的权利。
他脑子里走马灯一般回顾了简灵近来的粉丝表现。
比起ID的相似,顾承灿发现简灵就连战术都越发贴近Sampal。
Sampal早年并不是打英雄联盟出身,她先是打了两年另一款与英雄联盟非常相似的游戏,成绩斐然,然后在第三年突然转战英雄联盟,依然打出了傲人的成就,但却在最后的世界赛里,被替补取代了位置,并且由替补夺得了冠军。
至此,替补获得了更大的知名度,而她则悄无声息的隐退。在那个年代,也没有退役仪式之类的程序,Sampal自己又是一个甚少张扬,从不出席采访活动的人,在顾承灿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再也找不到这名选手了。
那会的顾承灿还在上初中,没有条件去探寻进一步的理由,哪怕后来他进了这个圈子,也依然找不到头绪,更甚者,有时候还要他自己去科普Sampal是何人。
久而久之他也不再提这事,只有与他非常熟悉的人才会知道Sampal对他意义非凡。
正在这时,顾承灿听到了视频里解说的闲聊。
他本来在回顾德西玛亚杯其他队伍的比赛,而在他思考的时间里,这段视频播放完了,自动切放了下一段,正是解说在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地说着Simple教练的事情。
顾承灿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电竞选手”“其他游戏”。
他眉头拢了拢,小A是圈内的老人,确实有可能会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顾承灿不由得沉思起来,但想到简灵多方面的迷妹表现,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点开手机相册,翻起自己收藏的老照片。
背景是好多年前昏暗又破旧的网吧。
其实,顾承灿知道Sampal的时候,她还不是电竞选手,而是在网吧联盟比赛里打出成绩,初露头角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在明亮的日光下,照片里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黑的像块碳一样,抱着张奖状,笑出的牙锃白瓦亮。
顾承灿看着这样黑黢黢的Sampal,完全无法把她和简灵画上等号。
简教练白净漂亮,笑起来温婉可亲,和照片里黑得分不出来男女的人没有任何相似痕迹。
另外一张则是网吧照废的照片,里面只有Sampal的半张侧脸,乍一瞧黑黢黢的。
在那个相机用胶卷的年代,这两张照片都是他用了好些办法才从网吧那边要来的,后来他把它们扫描成电子版,收进手机里,妥善收藏。
顾承灿不经意地扫过第二张废照片,这张照片还是网吧的人被他缠得没办法了,连带着获奖照一起送给他的,若不是网吧的人特意告诉他,绝对不会有人能认出这张只有半个侧脸的人是谁。
然后,顾承灿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重新仔细打量这张照片,发现在她黑漆漆的耳廓上,有一颗颜色更深的小点。
顾承灿不由自主回想起几小时前在简灵耳朵上看到痣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心跳骤然停滞,而后迅速破百,顾承灿大脑一片纷乱,繁杂的思绪呼啸着汹涌而过,一时间竟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
“嘿,你这发啥呆呢?”还是阿黄的声音唤醒了顾承灿的神智。
阿黄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擦头发,只见他胡乱地甩了甩头,然后用毛巾狂躁地一通搓,接着又甩了甩。
顾承灿看向床单上因被水渍浸染而略显深色的小点,抿了抿唇,低声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语:“会有两个人的痣长在同一个位置吗?”
“当然有啊!我和我妈就在同一个位置长了同样的痣,你说神奇不神奇!”
说着,阿黄一个蹦跶来到顾承灿的床上,揪着自己的耳朵就要给顾承灿看。
“你看看,你看看,就在耳廓这个位置。”
顾承灿身体微微向后仰,果然在耳廓靠上的位置看到一颗黑色小痣。
“怎么你的也长在耳朵上。”他眉心微皱,声音有些不满。
“嘿,多新鲜诶,这我能控制还是咋的,我看看没准你也有呢。”说着就要去拧顾承灿的耳朵。
顾承灿立刻闪躲,从床的另一侧跳下来,他一掀被子迅速把阿黄团在床上,看着阿黄在被窝里挣扎,好半天才把被子从头上揪下来。
顾承灿快速道:“被子被你头发弄湿了。”
他一把抄起自己的枕头,“我去和ONE睡了,明天你把我被子弄好。”
因为ONE睡觉打呼噜,至今他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阿黄揪着被子,眼瞅着顾承灿脚底抹油似的开溜,忍不住喊道:“哎!就是被套湿了,你换一个啊。”
回应他的是关门的声音。
“搞啥啊!”阿黄满头问号。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