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开宇的微信名是他的本名,微信头像一张模糊的风景照。
下半部分是绿色,中间是黑色的远山,上面是即将进入蓝调的天空。
像是坐在车上随手拍的。
朋友圈的内容很乏味,不是他家的餐饮店宣传,就是一些没有配文字的随手拍。
没有设置时间范围,划拨两下屏幕,就看到前年的朋友圈内容。
也是一样,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时嘉年靠在床边盘腿坐着,心里乱七八糟的,脑子却异常兴奋。
想快速掌握岑开宇这九年的生活,但此时的他又没有耐心,把他这九年的朋友圈全都翻开一遍。
眼睛想看朋友圈内容,脑袋却想着怎么回复岑开宇的消息,手就很老实地退出朋友圈,回到消息界面。
【……:我是时嘉年】
【岑开宇: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岑开宇:刚回到家?】
隔了五个小时,他才通过好友。
又隔了半个小时,他才回复:“嗯。”
嗯。
他们现在不过是普通的同窗关系。
九年前的事都已经留在九年前,搞得他还放不下一样。
瞬间,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把捧了半天的手机放到一旁。
从床头柜翻出一盒开过的香烟。
熟练地点燃,吸入第一口时,却笨拙咳嗽。
就像永远的厨房黑手,他在抽烟这一方面,也是失败的。
不止,他搞砸的事远不于此。
闭上双眼,让热水从头顶流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洗去他的胡思乱想。
突然,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
时嘉年睁开眼睛,视线还没清晰,眼睛被就被热水灌得难受。
迷雾的水汽中,传来赵星的声音。
“急急急,人有三急,时嘉年,我忍不了了。”
混合的沐浴露的水汽,从敞开的门口溢出一点,又被关上的门板阻止。
“赵星,我真是对你无语了!”
时嘉年关了水,抓起浴巾围住下半身。
赵星已经坐在马桶上,用力释放,一脸歉意。
“哎呀,我也不想这么莽撞,吃坏肚子了,但是你洗澡……唉,你今天洗澡不听歌?”
洗澡听歌的习惯是时嘉年雷打不动的,赵星一时情急,又想着他在卫生间放歌肯定听不到敲门声,才不打招呼冲进来。
听到哗啦啦的声音,时嘉年一句话也不想说,连睡衣都没拿,捏着鼻子逃出卫生间。
赵星贱兮兮的笑声隔着门板传来。
“嘿嘿嘿,不好意思哈,兄弟。”
时嘉年暗骂了一声,钻进房间,重新找了一套睡衣。
用浴巾随意擦了擦头发,视线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上。
那个黑色的小东西像有魔力一样,吸引他过去。
回过神时,手机已经在手掌上,屏幕亮起。
有一条未读消息,十分钟前发来的。
【岑开宇:还没睡?】
睡没睡,关你什么事。
【……:睡了。】
正要放下手机,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岑开宇:那,晚安。】
几乎秒回。
时嘉年的嘴角小弧度上扬。
却在听到敲门声时,弧度消失。
“时嘉年,我好了,你要不要继续洗澡。”
时嘉年扔下手机,声音微调上扬,“老子要吹头发。”
赵星朝他招手,拍了拍早已备好的矮凳。
“来,我帮你吹。”
又搞什么。
“不用。”时嘉年从他手里接过吹风筒,赵星却不放心,铆足了劲要帮他。
时嘉年也坚持,“一个大男人帮另一个大男人吹头发,很奇怪耶。”
赵星松了手,扁扁嘴巴,“想什么呢,我就是为了安抚你被我吓到的小心脏。”
“好了,知道了,下次锁门。”说罢,时嘉年打开吹风机。
赵星搂着他的脖子,顺势抢了吹风机在他身上一通乱吹,“还不是你洗澡花的时间太久了,一个大男人,洗澡这么墨迹。”
“赵星,你给我等着,等你洗澡我给你直播。”
“好,我等着。”
……
十分钟后,时嘉年回到房间,大字躺在床上,单手拿起手机,在输入框打出“嗯”字后又迅速删掉。
都已经说睡了,睡着的人怎么会回复消息呢。
想了想,他在手机上操作一番,把朋友圈权限由原来的半年可见,改为三天可见。
其实不改也没事。
他虽经常在朋友圈上发生活碎片,但几乎设了分组,像岑开宇这种没有归类到分组里的人,估计看到的是一片空白的朋友圈内容。
时嘉年抬手搭在眼皮上,隔绝刺眼的吸顶灯。黑暗中,他漫无目的大脑搜索到那一些快被遗忘的记忆。
九年前的智能手机和微信是刚兴起的产物,老式的按键机正被迭代更新。
时嘉年所读的高中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但因为是寄宿学校,只要学生不当着老师的面使用手机,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会儿的时嘉年,还在用按键机,用来跟家里联系。
对于新鲜事物落一拍的时嘉年,听到岑开宇问自己:“你的微信号是什么?”
时嘉年瞥了眼他手里好看的智能机,摇头,“我只有企鹅号。”
岑开宇退出一个陌生的界面,打开企鹅图标,“添加个好友。”
时嘉年点点头,视线从未离开过岑开宇的手机。他现在还记得,是一部白色的中兴。
“你这手机真好看。”时嘉年真诚地夸道。
岑开宇把手机捏在手里,惦了惦,“你要是喜欢,送给你。”
“不用,不用,我就随口夸夸。”时嘉年急得手忙脚乱拒绝。
岑开宇嘴角噙着笑,“那等你哪天想要了,再跟我说。”
啊,岑开宇这么大方!
在一旁看到他们交换企鹅号的舍友凑过来。
“小时嘉年,我也要加你的企鹅号。”
“我也要!”
“还有我!”
隔壁宿舍见了也过来凑热闹。
“什么好东西,跟哥们儿分享分享。”
“我也要我也要!”
不一会儿,时嘉年被一群比他高大的男生围着,受宠若惊地给每个人手机输入自己的企鹅号。
全然没有注意到被挤到边上的岑开宇,双手抱胸一脸不悦。
后来,那台手机在他人生最黑暗的那天,跟着他最重要的人的一起,掉进了河里。
消失在九年的时间汪洋中。
中秋节前夕,孙宜然的模特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了,但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
站在客厅叉腰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沙发上。
棕黄色的毛巾毯隆起一条细长的弧度。
她掀开一角,睡熟的人在梦中皱了皱眉头,抬手遮住眼睛。
“时嘉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时嘉年动了动,侧身躺着,把半边脸埋进靠枕里,过长的头发几乎遮住他的眼睛,露出消瘦的下巴,缺少血色的嘴巴动了动。
“什么事呀。”
孙宜然没有说话。
但他感受到强烈的压迫。
慢慢睁开眼,透过碎发看到了孙宜然板着的脸。
他翻身平躺着,回忆道:“我有去健身,说到这个,我真的不适合健身,腰酸背痛比以前更容易困了。”
孙宜然眯起眼睛,“我说的不是这个。”
时嘉年拉起被子,盖住整张脸。
“想太多废脑细胞。”
“时嘉年!”孙宜然大手一挥,将整张被子抽走。
一时之间,时嘉年有种被人当众脱掉衣服的羞耻感,细长的手臂捂住身体,摸到身上的布料才放下心。
“孙宜然,男女授受不亲,你再这样我告你骚扰。”
孙宜然:“呵呵,你在我眼里就不算一个男人。”
瘦不拉几,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异性的吸引力。
时嘉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又抬手合上眼睛。
“你这人真讨厌,我不想跟你说话。”
孙宜然后知后觉,捂着嘴巴蹲下来,语气缓和。
“时嘉年,对不起。”
时嘉年:哼。
赵星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得知事情始末,指着孙宜然的鼻子质问道:“孙宜然,你是不是也这么看我!”
“没没没,你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好的男人,男人中的佳品。”孙宜然摆手,一脸真诚。
毕竟赵星是房东,这个屋子里最惹不起的人。
赵星耳根子软,两句话嘴角就翘起来了.
一把将时嘉年捞起来,“哥们别睡了,别让孙宜然那女人看扁我们……我靠!”
他发现搂着的男人的腰比想象中还细,根本就不用孙宜然看扁,时嘉年已经扁得不能再扁了。
时嘉年打掉他的手,“乱摸什么,男男也授受不亲。”
“力气还挺大的。”赵星捂着手斯哈斯哈。
一旁的孙宜然紧咬牙齿咧着嘴,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脑子里浮现出尚濮存曾经寄来的某本双男主剧本里面的桥段。
时嘉年的那一掌,不仅打在赵星身上,还拍在孙宜然的脑袋上。
瞬间收起姨妈笑,心里默念:罪过罪过。
转移话题道:“时嘉年,过去三天了,你跟那人联系上没有。”
时嘉年掬一捧水往脸上泼,没有回她。
孙宜然又道:“别装傻,我都准备好钱了,等着你的好消息呢,真的很想体验一把当股东的滋味。”
赵星寻思着他忙完中秋节的活动,可以歇一段,主动过担子。
“时嘉年不擅长跟人打交道,这件事交给我吧。”
“别。”时嘉年把脸擦干,“我去。”
他跟那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那句“晚安”。
“不过,我不能保证结果,实在不行,我们换个目标呗。”
孙宜然和赵星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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