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祝央待在督军府,上半日去府学上课,下半日与祝容吃过午饭后则在自己的小院中研读古籍,入夜时分,则开始研制毒药。
祝央行事颇为隐秘,她并不点灯烛,只开了半扇窗,冷白的月光照进来,借着月光,祝央仔细手中的小秤,按着分将药混入。
她事先便已经派秋芷在近旁守着,她既是武婢,五感自然要比常人灵敏些,有无外人走近,轻易便可察觉。
秋芷起初有些惊讶,祝央一个娇滴滴的女郎竟然还会制毒,当心一个分神,便把自己给毒死了。
祝央倒是熟稔非常,制毒时分外平静专注,似是已将这回事做了千百遍一般。
秋芷便只好收起心中诧异,本分地坐在一旁为祝央守着。
在顺利的情况下,祝央制一类毒通常要半个时辰,若是不大顺利,则要超于。今夜祝央还算顺手,按时配完了毒。她并不把毒封入瓷瓶中,而是用一蝉纱包好,放入贴身的腰带里侧,抑或是缝入袖口间。因而祝央所着裙裾,都是她亲自事先改过了的。
在流亡之前,祝央本是习惯于将毒集中放在同一处,但自在山寨时她的毒药全被偷走这一血淋淋的教训后,祝央便惯于如此做了。
祝央收整完用具,净过手,褪了外衫上榻准备歇息,一夜无梦。
次日至府学,江兰叶又没来。
徐先生已而是见惯不怪,江兰叶逃课她此前便告知了江家女君,一而再再而三,徐先生也无暇多顾。但最主要的,还是江家势大。
半日的课时完毕,祝央本顾自低头收整自己的书册,一旁的刘岁玉这时凑过来,似是羡慕的说:“祝央,你的皮肤好好呀。这么白,还这么滑。”说着,她已伸手在祝央面上摸了一下。
祝央偏头看向刘岁玉,停了几息,然后便道:“我自小便这样,许是天生的吧。”
刘岁玉却道:“我不信,你定然是用了什么膏子。不然你的皮肤怎么会这般好。”
祝央否认,“我没有用膏子。”
“说谎!”刘岁玉声音微大了些,指责道,“我都闻到你身上有药味儿了,不是用了膏子是什么?”
祝央短暂的无言,手从书册上放下来,轻声道:“好吧,我明日便将膏子给你。”
刘岁玉皱了眉,不满道:“等明日做什么?不能现在就去吗?”
祝央道:“好,我现在回去拿给你。”话毕,祝央起身要走,怎料刘岁玉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力道有些大,连带着将她衣领都给扯开了些。祝央一下跌坐回去。
耳边又是刘岁玉有些聒噪的声音,“你回去了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再过来,你若是存心骗我怎么办?让你的侍女回去拿,你就坐在这里。”
祝央抽回手,理了理裙裾,将原本微敞的衣领整好。
秋芷看见刘岁玉这般动作,已经进了堂内,有些警惕地看着。
刘岁玉见秋芷这般情状,亦警惕道:“你这侍女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祝央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道:“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一二。我用的膏子有些特殊,外头不卖的,本是我在皋地时结识的一位药师为我特制而成,里头放了好些毒物,诸如毒蛇,毒蝎子,毒蜈蚣之类。常人受不住这药性,用者脸上会起红疹子,而后溃烂。我因体质稍微特殊,受得了药性,你还要吗?”
刘岁玉有些被这话吓住了,但还是道:“我不信你说的。你必然是不想给我才这般说辞。我不管,我就要你的膏子,快叫你的侍女去拿给我。”
祝央只得道:“秋芷,你去我卧房梳妆台的盒中取膏子来。”
秋芷答是,暂时离开了。
祝央这时看向刘岁玉,也伸出右手,打算摸一下刘岁玉的面,却被她躲开了。
刘岁玉皱眉道:“你做什么突然摸我?”
祝央收回手,淡淡笑了,“没什么,你的皮肤亦很细腻啊。”
刘岁玉此时却忽然对祝央生出了戒备,自动坐离了她,到另一处坐去了。
秋芷不久便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只瓷瓶,递给了刘岁玉。
刘岁玉接了,有些怀疑地看了看祝央,警告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害我,在这里头加些什么害人的东西,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祝央微笑对她,“我怎么会害你呢。这膏子有没有问题,你可以请医士来查验一番。”
刘岁玉走了,祝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面上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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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军府。
江兰叶又带着侍女抱着猫儿来了。不过这次江御并不在督军府,韩迟倒是在,给江兰叶倒了杯茶,问道:“江女郎这次又来军府,还是为了破残局的?”
江兰叶环顾四周,没答话。
韩迟又道:“孟舟今日没来军府。”
“我知道。”江兰叶打断他,片刻后又道,“... ...我来找裴缚的。”
“额... ...啊?”韩迟有些摸不着头脑,上一回下棋,这江兰叶不是气哄哄地走了嘛?
韩迟到底没问,只为她指了路,“裴先生今日晨起没外出,还在房里呢。从这儿进去,他住左手边第三间。”
江兰叶照着韩迟说的进去,军府中的房屋不比城内一间间小院的宽松自在。这里的每间厢房都紧挨着,颇为拥挤。
到了左手边第三间厢房的门口,江兰叶站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扣响了房门,“裴缚,我是江兰叶。”
她只扣到第四下,裴缚已经打开了房门。
第五下手指扣到了虚空,入目的是裴缚清瘦的身形,他小半发丝混着发带垂落在肩,颇有些闲云野鹤的闲散之意。
“江女郎寻裴某何事。”裴缚颇为冷淡的问她。
江兰叶答道:“我闲来无事,欲寻你对弈。”
裴缚的视线在江兰叶身后的棋盘上停了一瞬,然后直接婉拒:“裴某棋艺并不精,恐惹得江女郎不快。还是不要卖丑了,免得女郎笑话。”
江兰叶听出裴缚的冷淡,仍是强硬道:“棋艺如何下了才知道,你不与我对上一盘,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裴缚无奈,只得侧身让江兰叶进了屋。
江兰叶喜出望外,放下怀中的猫儿,从侍女手中拿过棋盘,同她嘱咐了一句“你便在门外守着。”便进屋去了。
裴缚将书案上的书册收整好腾出地方,江兰叶将棋盘摆好,之后与裴缚对坐,开始下这一盘棋。
这场棋比江兰叶想象得要短得多。没有所谓得棋逢对手的撕扯拉锯,就是一马平川的上风之势,她嬴得轻轻松松,让她体会不到一点输赢的快感。
江兰叶有些气,质问道:“你是故意输的?”
裴缚低眉回道:“是裴某本就棋艺不精,不敌江女郎。”
“你别这么叫我!”江兰叶手一拍书案,震得棋子晃动。
裴缚却平静坐着,不为所动。
江兰叶喝令道:“叫我名字。”
“裴某冒犯,怎敢 。”他依旧是谦卑之态。
“你叫不叫?”江兰叶又问了他一遍。
裴缚道:“江女郎可知自己如今在说些什么?”
一向傲才恃物的江兰叶自是厌烦裴缚这等模样,直接一把掀翻了棋盘,黑白棋子哗啦哗啦落在地面,江兰叶双目看着他,冷冷道:“有我在江东一日,你便绝无顺风顺水的可能。”
此话既出,江兰叶已而拂袖而去。
外头的侍女忙忙进来捡地上的棋子,裴缚也起身帮忙捡,韩迟听到动静赶过来一看,哎呦喂叫了一声,“景之,你和江家女郎这是打起来了不成?这般大的动静。”
裴缚遍捡棋子,边道:“以后还是不要让她来找我了。下次她若还来,你便说我不在军府。”
韩迟应道:“自然自然。怕下回她不得把房梁给掀了。”
待一切收整完毕,裴缚又坐回了书案旁,韩迟这时过来,坐在他对面,问他道:“景之,你觉不觉得,江家女郎这是,对你有意啊?”
裴缚答道:“是吗。”
韩迟一拍手掌,“怎么不是啊。孟舟这回不在军府她还来,就为了找你下盘棋,用脚也能想出来吧。”
裴缚一时未答话,脑海中突兀得想起祝央对他说的那句话。
“景之。”韩迟又道,“江家女郎生得貌美,家世也好,和督军也带了点亲缘,就是性子稍有些骄矜,不过也无伤大雅嘛。景之你要不便考虑考虑?说不准你以后也得叫督军一声表兄呢。”
裴缚道:“裴某如今无心婚嫁,江女郎恐是错付了。”
韩迟不信,盯着裴缚看了一会儿,问他:“景之,你莫不是已有了心仪的女郎?”
裴缚淡淡否认:“没有。”
韩迟道:“这两日我可是听说了,中元节放河灯那夜,你同女君的妹妹在河岸旁难舍难分呢。”
“那次是误会,我同她并无瓜葛。”裴缚再次否认了。
“还无瓜葛?还误会?你都摸上人家女郎的脸蛋了!”韩迟加重了语气道,“你同她,挨得有这般近了。”
说着,韩迟已用双手比了个尺寸。
裴缚这下是真沉默了,他道:“将军,我怎不知,原来你也这般... ...”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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