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人背对着讲台和班里同学，凌简微微侧着低头看向唐川。

凌简的手指再灵巧，也不可能把唐川手里那根粉笔稳稳地拿出来。

一长根粉笔“啪”地一声从中间断开，白色的微末落在两人指尖。

凌简手腕上那根红绳手链赫然明显。

第一排女生方佳慧写单词空闲抬头，一瞬间捕捉到这个动作，在体内用气体打出一个“？”

京城富二代x校草校霸。

怎么好像有点……好磕呢？

“简哥你快回来写单词，人家课代表才能抄作文。”

“简哥你是不是不想写单词啊？”

黄明明他们怕凌简惹了唐川，赶紧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暗示。

“你是课代表么？”

唐川面无表情，问得话像小学生吵架。

凌简压根不接收暗示，眉眼低垂，目光聚在唐川的右手上。

唐川下意识躲了一下手腕，又发现动作太刻意，不悦地撩了下眼皮，把手中的半截粉笔往粉笔盒里一甩，冷着脸走下了讲台。

他剩下的单词由凌简补上，英语老师站在走廊里，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直到看到补上的英文单词字体几乎一样好看，甚至斜体练笔都更胜一筹时，才继续拿起书念下一个单词。

她边念单词边绕着走，直到绕到林子炎旁边，伸出微胖的手敲了他的课桌：

“下课帮课代表听写一份儿，交到办公室。”

林子炎小嘴一圆，睁大眼睛：“我、我？”

英语老师：“下一个单词：黑猩猩。”

林子炎：“……”

前两节课下了是个大课间，林子炎特意忍痛花了2块5买了一瓶冰可乐，小心翼翼地靠近唐川。

川哥今天心情不好，但川哥不说。

川哥不说，他就不能问。

后桌凌简不在，唐川正在低头玩手机，林子炎一屁股坐在他座位上，打开英语书，把冰可乐轻轻放在唐川桌上：

“大哥嚯冰可乐。”

“那个川哥……英语老师让我听写你单词……”

“不不不是听写，是帮你念念。你放心简哥，我一定会念得很轻很慢……”

唐川被他烦得头疼，他最受不了林子炎这种笑脸话痨，也知道他死心眼的性格，懒得再浪费时间，随便抽了张稿纸出来：

“念。”

“好好好，这就念这就念。”

“第一个单词：放弃。”

唐川：“……”

唐川：“念英语。”

林子炎：“……”

这到底是谁考谁啊？

他又不会拼写音标，凭借记忆大概念了一个。

唐川皱了皱眉，在纸上写下一个英文。

“rid”

过了很久林子炎才念下一个。

“root”

“……”

唐川：“你是不会念超过四个字母的么？”

林子炎：“啊？啊……会，川哥川哥我找到一个长的——”

“Jane Goodall！”

草。

“按照音标来划分，读音会更标准。”林子炎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林子炎正焦头烂额呢，也没看人就张口怼：

“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

“entertainment”标准英式英语从身后传来。

林子炎哆嗦了一下，凌简。

对方可能刚从外面下操回来，白色T恤松领口处微微浸了点汗，校服外套搭在肩头，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没看见这儿听写单词呢？”

林子炎想到他和川哥抢粉笔就生气。

凌简哂笑了一声：“听声猜词？”

林子炎：“……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怎么哪都有你？”

凌简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扔，风带起书的扉页，“凌简”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你说呢？”

“……”

林子炎连人带书被赶走，愤愤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跑到前桌给唐川把单词听写完。

等人把最后一笔写完之后如释重负，美滋滋地拿着去找英语老师交差了。

唐川写完单词，把笔收回笔帽，身体稍微往后靠着揉了揉手腕。

“喷雾一天三次，严重的话可以增加用量。短期不能止痛的话吃这个。”

凌简伸手给他桌上放了药，边放边叮嘱。

“拿走。”唐川冷声回答。

“买了，退不了。”

唐川一向不喜欢亲自动手，身体往后靠了靠：

“昨天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不收小弟。也不交朋友。”

凌简愣了一下，唐川今天好像的确有些不一样，眉宇间都写着“别惹我”三个字儿。

可能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凌简不想这时候给他添堵，稍微往后移了一下，正色道：

“伤是和我在一起受的，我应该负责。”

“……”

周围班里学生不少，唐川觉得把两盒药扔来扔去也没意思，干脆换了种方式：

“多少钱，还你。”

“加上上次的晕车药。上上次那两盒牛奶。还有情.趣用品店的那次。”

唐川边皱着眉头说边想，怎么感觉明明没相处多久，不知不觉中欠了这么多。

记得这么清楚。

凌简看着对方的神情，用轻咳掩饰了笑意。少年故意提出钱的解决方式，不顺着毛炸得会更厉害。

“20？”凌简试着提了一个数字。

“一个？”

“一共。”

唐川一挑眉，一张帅脸写满了“你蒙谁呢”。

“大哥有医保。”凌简补了一句。

唐川没再理他，站起来，把手伸进校服裤子口袋，直接摸出了最外面一张票子放他桌上。

50块。

成色干净，纸张折叠痕迹工整。

凌简感觉自己已经两辈子没见过人民币了，愣了一下。

伸出两根手指捻住那张纸钞，眼神轻佻地抬头看了唐川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谢谢川哥。”

“……”

唐川居高临下看着人拿了自己的钱，他妈的笑什么。

-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凌简才收到宿舍群里发来的消息。

这节本来是物理课，物理老师留了张卷子人就不见了。

晚上应该是有场大雨，闷热的天空乌云密布，整个教室早早就打开了灯，雨前的清风带着土腥味儿，换着方向地扫进来。

黄明明：【川哥查到了，那个发帖的是个高二9班的女生，听说八卦，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了。这是她的微信。】

凌简：【没弄错吧？】

黄明明：【我草简哥你不信任我？】

【流泪猪头.jpg】

学校论坛发帖都是匿名，一般不好查。但学校毕竟就是学校，就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样，总有人又会有途径。

朱岳：【不过简哥，其实吧这种事儿平时也不少，就连川哥都偶尔被拍过，好像也不用这么较真儿。】

凌简：【就算我觉得无所谓，你们觉得对被拍的路人女生也无所谓么？】

只是因为恰好问个路就被拍照并且上传，还引发无端甚至并不友好的猜测讨论。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黄明明回复：

【到底还得是人家京城高素质人才，简哥，你说服我了。】

孔东：【大拇指/大拇指/，简哥，真正的绅士。】

凌简点击添加了那个发帖人。

不想影响路人的确是他的想法，不过还有一半儿私心。

要是帖子被唐川看到误会就不好了。

没老师的课就算自习也安静不到哪儿去，唐川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整个下午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中午喷了药，喷雾止疼的效果不错，就是味道不好。

他开始睡觉的时候一直枕着胳膊，把右手长长地伸手去，前排坐着一个女生，好像怕碰到他的手，后背笔直坐了好一会儿。

唐川撩了撩眼皮，连人带桌子往后搬了半米。

临近下课，班里嘈杂声越来越大，窗外闷雷响过，唐川也没了睡意，抬起头摸出手机，就看到凌简的消息：

【要下雨，你还有伤，晚上别去打工了。】

唐川看完之后划掉了对话框。

他可能不太清楚打工和当老板的区别。

下课铃一响，身后忽然响起凌简接电话的声音，说了两句之后忽然把手机递给唐川：

“找你的。”

唐川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手机。

“昨天抽奖主办方。”

没等唐川回复，凌简说了句上个卫生间就直接走了。

是要告诉他昨天的抽奖是一场程序错误？还是没有库存，抽奖作废了？

电话还显示通话中，唐川从桌上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把头扭到窗户那侧，压低声音：

“喂。”

“喂您好，请问是唐先生吧”电话里一个热情的女声传来，很快自报家门。

“是这样的，昨天您的奖品中不是有一套画具吗，正好我们也要进货，就想着干脆问一下您喜欢什么款的。”

“……”

他虽然从来没中过奖，但是好像也从来没听说过还能自己选奖品款式……

“款式区别……大吗？”少年的声音有些游移。

“当然了！您要是擅长水彩呢，就用水彩颜料。要是画油画呢，就用油画颜料，要是画中国画，当然就是中国画的颜料。而且用的阶段不同需要的档次也不同呢！”

班里人声嘈杂，窗外闷雷滚滚，唐川一时间有点恍惚。沉默一会儿，问：

“你们这个会有隐形费用么？”

对方也愣了一下，笑了几声：“当然不会唐先生，您放心，在东西送到你手上前不会有任何费用，我们是正规公司活动哒！”

哒……

唐川又沉默了一会儿：

“油画吧。”

“好的没问题，请您耐心等待……”女人又说了一会儿后挂掉电话。

唐川本来就刚睡醒有点懵，挂了电话之后缓了一会儿就回过神。

凌简还没回来，唐川想直接把手机给他放回桌上，一拿起来屏幕上就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刚接完电话手机没锁屏，微信内容直接自己冲到了唐川眼睛里。

烟嗓甜妹：

【凌简同学，帖子我已经删掉了，今晚8点会在论坛发道歉贴。】

唐川反应了一下，回想起今天早晨看的那个帖子。

所以，其实是个误会？那不是凌简女朋友？

【希望没有给你和别人造成麻烦和误会。也祝你能早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哈。】

……

唐川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烦躁了一天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想了一会儿他得出了答案，这起码证明，凌简还不是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他烦渣男。

尤其那种相貌不错，追人的时候故意换着花样讨人欢心的那种。

唐川把手机放在凌简左侧的书上，没想到书封太滑，直接滑掉在桌子上。

唐川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一抬手直接把凌简的卷子碰歪了，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空白的物理卷子下，是一张用“50”人民币叠成的爱心，不怎么精致。

绿色的。

与此同时，背在桌子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声。

在唐川没看见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麦老板：

【按你说的发消息了，这周唐川都不用来上班。记得把剩下五倍工资打过来。】

唐川：最烦换着花样追人的渣男。

凌简：学个纸折小爱心给老婆~

注：Jane Goodall 简·古道尔，人名，英国动物学家。懂的都懂除了林子炎）

收到小天使们的鼓励评论啦，虽然没有营养液什么的码字也还是很有劲儿！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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