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好了上身就是下身了，楚亦寒的腿上还打着石膏，所以底下的病号服是那种特质的带拉锁的，倒是不用人起来就能换裤子。

叶铭这几年什么样是尸体没见过？对于人类身体的构造实在没有几人比他更清楚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床上的不是尸体是个活人，这脱裤子...还是让他有些犹豫的，他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那个，先生，我脱了？”

楚亦寒缓缓睁开眼睛，觉得眼前的小孩儿格外的有意思，呆呆萌萌的，这几天人总是在加护病房躺着难得眼前多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小孩儿，声音低弱的厉害：

“要我帮忙吗？”

“啊，不用，我来就行。”

他的动作很轻，目不斜视，神色十分的专注，楚亦寒微微垂着目光看着手上麻利的那人眼中多了几分温润，因为喘气困难他的声音有些发虚：

“小叶，今年几岁了？”

叶铭...这问的怎么感觉像在问幼儿园的小朋友？他微微抬头：

“23。”

楚亦寒微微闭眼点头，思索着年纪：

“23就研究生快毕业了，很优秀，咳咳。”

他说完有些气喘，抬手按住了右胸的伤口，这一阵疼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叶铭知道出了加护病房白天一般就不会上什么麻药了，现在估计是周身伤口最疼的时候：

“您是伤口疼了吧？试一□□温。”

他用一边的额温枪试了一下他的额温，37.6°，低烧，伤口还没有愈合也算是正常的，但是也要警惕，这个时候发烧也可能是肺部炎症起来的，他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CT片子，抬眼问道：

“我可以看看片子吗？”

楚亦寒点头，浑身提不起力气，头也昏沉的厉害，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叶铭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个片子，这是拍的腿部CT,大腿的骨裂倒是还好，但是小腿处的骨折的粉碎性要比他之前估计的还要严重。

第二张片子则是复位之后的片子，他看了之后不禁眼前发亮，楚亦寒睁眼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孩子眼睛晶晶亮的样子。

这样的目光对着一个CT片子怎么都让人有些无法理解，他提了一口气问出声：

“有…咳咳…什么问题吗？”

叶铭这才回神，立刻摇头，眼底的赞叹还没有褪去：

“没有，没有问题，这解剖复位做的真好。”

楚亦寒面色苍白，声音虚喘却还是问了一句：

“解剖？”

叶铭一愣，换了一个活人的说法：

“啊，复位手术，复位手术做的真好，您小腿的粉碎性骨折比较严重，有断裂，移位还有数量不少的碎骨，这种情况只能手术切开复位，将断骨端和碎骨重新拼接，恢复正常的解剖学结构。

这个过程是最重要的，如果有碎骨拼接不到位那么后续再固定也会给恢复造成难度，但是您拼接之后的骨骼粘合密切，规整，是非常完美的手术。”

说起这些的时候叶铭的眼里就想是有光一样，楚亦寒看的出来他这是真的很欣赏这手术，这模样应该是真的热爱医学吧。

想起苏维南的话更是觉得这孩子虽然家境不好但是也是可造之材，难怪会这般帮他,他缓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出声：

“这里...的骨科医生都比较优秀，你..要是有些什么问题问问他们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叶铭知道他这是帮他，虽然才刚刚认识没多久，但是他对楚亦寒的印象非常好，这种程度重的伤他也不是没见过，有一次跟着王老头去验伤，那人也是粉碎性骨折，撤了麻药之后疼的在床上直哼哼。

而眼前这人做了两台大手术，人虽然看着没精神又疲惫，依赖氧气不说，说话还有些喘,这会儿肯定是浑身上下一块儿好受的地方都没有，但是人却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暴躁。

难受的厉害了就一个人闭着眼忍着，从不会乱发脾气，明明身上还连着管子却不显半分的狼狈，整个人谦逊儒雅，这种境况还有如此气质的人还真是少见。

“先生，粉碎性骨折在恢复期还是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的，术后的并发症也比较多，您本身肺部又做了手术，更要谨防坠积性肺炎。

如果感觉到胸闷，咳喘的症状加重一定要和我说，躺的身上麻了也要和我说，千万不能有压疮的。”

叶铭的眼睛黑白分明，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专注又认真，楚亦寒勾了一下干裂的唇角：

“好。”

楚亦寒上午出的加护病房，午饭是司机送过来的，营养又丰富，他还不能完全坐起来，这午饭自然就要小护工喂了，叶铭捡着高蛋白的鱼肉喂他，楚亦寒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块儿便有些摇头：

“有反胃的感觉吗？”

“没胃口。”

这么大的手术下来营养必须跟上，尤其骨愈合的时候更是消耗营养，叶铭看见一边有橙汁，他插了一个吸管：

“尝尝这个吧，酸溜溜的开胃，现在正是要有营养的时候。”

苏维南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小护工这尽职尽责的样子：

“怎么样？相处的还好？”

这话问的，知道的是明白他问的是患者和护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问介绍的对象，楚亦寒抬眼看了他一眼：

“算你有眼光。”

苏维南笑眯眯的凑过来：

“怎么样？我们小叶招人喜欢吧，上一次我和你说的和你有缘分的就是他，楚亦寒，楚氏的总裁。”

叶铭愣了一下，上一次在生日会上他就听过楚亦寒的名字，回去之后叶振华也提到了楚家，好似楚家比他们巴望着牵上线的苏家还要厉害一些，眼前这是楚家的老大？就是叶振华和叶安心心念念想要攀上的人？

“楚总？”

楚亦寒的神色疲惫却还是轻轻笑了一下，这称呼叫的人太多了，眼前这年轻人又不是楚氏的员工，没必要这般生疏，声音有些低哑：

“叫哥吧。”

叶铭睁大了一下眼睛，楚氏的总裁这么平易近人的吗？见他没出声苏维南碰了他一下：

“叫啊，他比你大六七岁呢，叫哥又不吃亏。”

“楚哥。”

楚亦寒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看了向了床边的人苏维南：

“今 咳咳…今天上午这么消停，你堵门了？”

按说他今日从加护病房出来，周从波和公司的人早该拿着文件来见他了，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想来是被苏维南给挡住了，苏二少靠在了床头柜上，站没站相：

“你现在身上不疼啊，肺里的积液排的不顺利你随时要再进加护病房，脸跟鬼似的，人被我打发出去了，明天再来。”

都这样了还惦记什么工作，楚亦寒轻轻闭眼：

“别人可以，下午让周从波来见我。”

苏维南从前总是被他压制，现在到了他的地盘上他必须要奋起反抗：

“我要是不听呢？”

楚亦寒慢条斯理地抬头，那双漆黑的眸子落在了苏维南的身上，眼底透出些笑意来，笑的苏维南心里发慌，半晌楚亦寒手抬起来抚上了心口转而看向叶铭，声音低弱带喘：

“小叶，我胸口不舒服，你去叫姜医生过来一下。”

叶铭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以为是肺上的伤口真有什么不好了，立刻起身抬步就要出病房，却一下被苏维南拉住了手臂：

“回来回来，小叶，你别被他骗了，他那是胸口疼吗？他是算计的脑袋疼，楚亦寒，算你狠。”

苏二少气急败坏地出了病房，叶铭这才低头：

“楚哥，真不疼啊？”

楚亦寒闭了一下眼睛：

“怎么不疼啊，浑身都疼。”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叶铭面前说疼，叶铭看着他这一身的伤也是有些没办法：

“要不你睡一会儿吧，睡着可能就不疼了。”

楚亦寒看了看他，有些苦笑地勾起唇角：

“傻小子，我哪睡得着？”

带着鼻氧深呼吸也还是吸不到底，周身上下没有哪处是舒坦的，头也疼的厉害，这样说话也不过是强撑着精神，他想抬手按按额角，却牵连的伤口一疼，紧紧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要做什么？”

“头疼。”

“我帮你揉揉吧，我学过按摩。”

“那就多谢了。”

叶铭坐到了床边，楚亦寒闭上了眼睛，青年温热的手指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你闭闭眼睛，没准一会儿就能睡着了呢。”

他的手法确实不算业余，轻重合适，从太阳穴到额角又顺带按了按头，楚亦寒难得能放松片刻，他长出了一口气出声：

“小叶什么时候毕业？”

“下月月中就毕业了。”

楚亦寒其实累的厉害，但是身上的钝痛让他实在睡不着，索性便和叶铭聊聊天：

“听咳咳…听苏维南说你在找房子吧？有合适的吗？”

叶铭摇摇头，又看他闭着眼睛：

“暂时还没有，正在准备考编制，考上应该会有宿舍吧。”

楚亦寒以为他说的考编是考医院的编制，这倒也是个好出路：

“如果毕业并不好找房子和我说，我在医院附近有几处房子。”

叶铭一顿，大佬这是要租他房子？楚氏总裁的房子他哪租得起啊：

“不用了楚哥，您的房子我付不起租金，我找个小的一个人住就好。”

他其实对住的地方没有太多的要求，实在不行他在解剖室里凑合一下也行，反正他在解剖室里的时间也是最多的，楚亦寒自然不知道他这“可怕”的想法笑了一下：

“护工的工资可不包括按摩，按摩费就当你租金了。”

楚亦寒不知道叶铭是法医，叶铭以为楚亦寒知道

叶铭看的是解剖，楚总以为他看的是手术

叶铭要考法医，楚总以为他要考医院

各聊各的，还谁也没发现不对

楚总吓死也不会想到叶铭想要在解剖室里凑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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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换个活人的说法（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