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妍这些天一直在忧心丈夫，医院诊断没有给出明确的一定会好的结果，各项数据却一直在恢复，她才没有那么紧绷，但精力明显不足，和女儿说了会儿话，就上楼休息了。
董莫端来了粥：“小苒饿不饿？来喝点粥。”
闻到熟悉的味道，乔苒有些怔忡：“妈妈做的？”
“嗯，夫人亲手做的，一早就煨在锅里，小火没停慢慢煲出来的，加了蟹肉，你应该会喜欢。”
乔苒的确很喜欢，一口口喝着粥，热气在眼前散开，视野渐渐朦胧。
她从未感受过，普通人家的家人是什么样子，前身情绪苦涩，求她保护父母，守好家，她理解，替她报仇也没什么不可以，可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冉妍对她没有要求。
只希望她平安快乐，随心所欲，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什么公司，什么对手，都不需要考虑？那么累，那么难，为什么从不在她面前叫苦，为什么从不命令她帮忙，为什么累到极限，还记得亲手帮她熬一碗粥？
乔苒眼眸垂下。怎么办呢？她这个人有点叛逆，别人越对她没期待，她反而越想表现，让别人喜欢。
这个妈妈，她有点喜欢，不能让她哭。
“董姨，帮我办件事，可以吗？”
“当然，”董莫推了推眼镜，“我和我老公的命都是董事长救的，公司里我只认你们一家三口，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乔苒眸底微转：“我想请你去找我堂姐夫王振，问个答案……”
董莫：“你堂姐夫是你三叔的心腹助力，不可能帮我们，未必会说实话。”
“他不是，”乔苒抬了抬手，“我刚刚试过了，另一个才是。”
“另一个？”董莫不愧是干了多年秘书的人，立刻领会到，“郁涛？你三叔的特助？”
乔苒勾手指，示意董莫凑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董莫瞬间震惊，很久才组织出语言：“你早知道了？那刚刚为什么不——”
“有些事，要慢慢玩，”乔苒唇角弧度莫测，“鬼牌炸一个3有什么意思？玩，就玩个大的。”
既然我来了，既然我在这里，我的东西，只有我不要，别人不能抢，敢伸爪子，就要付出代价！
董莫干了十二年董事长秘书，穿职业套装，戴黑框的眼镜，看起来很严肃，实则心思非常细腻，乔苒让她问王振问题，她当然不会直愣愣去问，拐了几个弯，制造出一种环境，让对方不得不认真应答。
也不难，董事长出事，公司业绩下滑，上层股东领导肯定是没有错的，需要兜底的时候，总得有人出来挡枪，每个部门都很焦虑，焦虑业绩，也担心自己是那个被问责的倒霉蛋，一旦有风吹草动，个个恨不得变成空气，拉同事挡到前面。
董莫从档案柜翻出一份董事长之前签过的文件，开启了财务部的例行内查，财务部气氛立刻变得昏天暗地，鸦雀无声，也不知怎么的，抓到了一笔不是很应该的款项，偏这个节骨眼上，审计那边就来了电话，说是税务上出了点什么问题，对方可能要上门来查。
财务总监华坤远很重视，亲自过来盯着，这笔不应该的款项追到源头，是王振签发，并一路走流程护航的。
大家都是普通的上班族，规规矩矩做事，认认真真吃饭，可王振不一样，人家是董事长弟弟的女婿，自家人！这事怎么说？谁敢把这样的人往前拱？
华坤远却并没有避讳，把王振叫到了办公室，问他这笔款项是怎么回事，王振一堆专业名词加话术，说了个天花乱坠，要是别人也就唬过去了，可华坤远一路专业干到财务总监，什么专业名词他不懂，什么话术他听不出来？对方所有狡辩，其实就是一句话：不清楚。
王振见糊弄不过去：“反正我没私吞，所有签字都是按公司程序批的，不信你去问风控部！”
风控总监出差不在，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郁曼菲，职业装都挡不住曼妙曲线，成熟性感，很有情商，没事的时候，很多男同事都喜欢和她说话，有事就怕了，因为跟她聊聊不出什么好来，没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华坤远正在思考怎么叫郁曼菲过来谈话，内线电话还没打，乔建立的特助郁涛就过来了。
郁涛对华坤远十分客气，直接言明这笔款项不关风控部，也不关财务部的事，是乔建立那边的业务往来，一些特殊业绩寻常账目很难做，只能这么入账……
董莫冷眼看着这一切——王振有问题，帮乔建立做事是一定的，可平时营造出的女婿兼心腹的形象是假的，人家核心机密他根本就不知道，乔建立真正倚重的是身边特边郁涛！郁涛来的这么快，捞的到底是王振，还是郁曼菲？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乔建立的指挥？
她彻底明白了乔苒要搞明白的是什么，不是搞掉王振，而是通过王振排除干扰项，财务问题是个幌子，乔建立和这对母子交情匪浅才是问题！
郁曼菲和郁涛的母子关系在公司没有刻意公开，也没刻意瞒着，高层都知道，可乔建立平时日程透明，和郁涛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多，和郁曼菲见面就很有限了，也从未表现过对她的特殊……
这俩人真的有事？真的能藏这么好？
董莫很想立刻拔这几个人的头发去做DNA鉴定，可操作起来有难度，得慢慢来……她开车回到公寓，把事情讲给了乔苒听。
“……郁涛长相随郁曼菲，小伙子里算帅的，别人很难看出来。”
乔苒笑了，乔家上一辈的照片她看过，全家人就乔建立最丑：“三叔天赋异禀，没人能比。”
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种艳事，可惜当事人们大都蒙在鼓里，她那个好堂姐日后怕是要伤心了。
不过——
乔苒纤长指尖落在华坤远的名字上：“三叔在提防这个人。”
董莫没懂：“嗯？”
郁涛过去，是对华坤远很客气，算不上提防吧？
乔苒想起了什么：“这个财务总监，和集团执行官林铭升，是不是私交很好？”
“关系是不错，但大家公事公办，两位都是性格严肃正派的人……”董莫顿住，“等等，你用王振排除疑问项，要确定的不是郁曼菲母子和乔建立的关系？”
乔苒就笑了：“已经知道的事，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再确认一遍？”
董莫：……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啊！
乔苒拂了下头发：“财务总监位置特殊，人品一定要正直，父亲眼光没问题，但现在形势有变，我们需要确定对方态度，你找的事件是随机的，华坤远亲自插手并不随机，不让问题囫囵过去也不随机，眼光深远，立身为正……没错，我真正想找的，是这个。”
董莫有点羞愧，她自认工作能力出色，没想到做秘书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小苒想的长远？
乔苒：“一两个桃色丑闻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攻击私德，真正决定大方向的，是利益驱使。”
她不要太明白，一个团体，只要你能让别人跟着你吃肉，你私下里浪不浪，别人根本不会管，你不能让别人跟着你吃肉，或者有更出色的人可以带着别人吃肉……才是问题。团体有利益分歧，不正好有她发挥的空间？
“董姨只是才发现私生子的事，惊讶太过，心思没往这边想。”
“可董事长之前也并不知道……”
“因为不需要，”乔苒再次拂了下头发，“我爸爸一天那么多事要忙，哪有工夫管小股东的家事？知不知道，都翻不起水花。”
她仍然在烦恼碎发，不会梳以前习惯的，复杂的发式，大多随便披着，可头发总是不听话，跑出来遮眼睛，还有裙子……至今找不出一条特别合意的。
这几天过去，董莫已经接受了虎父无犬子，董事长千金很聪明这件事，倒是难得见她露出种小女儿的烦恼，有点可爱，想rua。
“要不要买新衣服？我陪你出去逛逛？”
乔苒摇了摇头：“大多款式我都看过了，不喜欢。”
“那定制几条漂亮的裙子？”
“时装周新品我也看过了，不喜欢。”乔苒对着手机，幽怨更甚。
手指不经意滑过朋友圈，原主加过的‘闺蜜圈’各种秀，晒，炫，阴阳怪气，尤其和乔彤关系好的，就差指名道姓骂她了——
呵，某些人啊，你弱你有理，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门都不敢出，是怕自己太丑，吓到人？
某些人不是C家死忠吗，新款出来都不买，是穷的连条裙子都买不起了？
乔苒面无表情，顺手滑过。
“……可惜我那儿子不争气，说起来是设计师，也没出过什么惊艳的作品，不然倒是可以帮你做几套。”
“你儿子？”乔苒看向董莫。
说起儿子，董莫就叹气：“国外留学几年，成绩不错，常被师长们夸有灵气，被人排挤的自闭了，回来班不想上，软尺不想拿，性子太轴，我给他支到咱们集团的分公司去了，让他好好想想……算了，不说他，现在外边新闻通稿满天飞，夫人去医院都得早出晚归避着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苒唇角勾起：“当然是——拜访集团执行官，林铭升。”
董莫想了想：“他还算是正派，不过也是个老狐狸，不至于不见你，却不一定被你说动，站到咱们这边。”
乔苒给私家侦探发完消息，眸底荡出笑意：“他会站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