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间，像被揉碎的绿宝石，裹着薄雾轻轻摇晃。淡白的雾纱漫过松枝，缠绕着陡峭的崖壁，阳光透过枝桠，在青苔上织出金色的网。

“乔顾问！”不知谁喊了声，惊起树上嬉戏的飞鸟。

头发乱糟糟的宋志澜抱着一沓稿纸朝着正准备上车的乔言意飞奔过来，匆忙间掉落的几张白纸都顾不上。

闻羊还以为他是来找乔言意麻烦的，刚想抬手拦住他。

“米国的算法、方法一定是对的吗！我按照李秋报告上的算法算了一晚上，效率就不说，我连对错都容易混淆。”宋志澜想要冲到乔言意面前，但是被闻羊拦着不让前进。

乔言意上车的动作一顿，抓了抓背包的肩带。

他转身看向宋志澜，接过他递来的稿纸，圈出几组数据组，又看看他算的结果。

“71号新物质的惰性在算法中具有迷惑性，你的不确定都是过程是对的，结果却有两种或者多种结果。所以产生这种结果的数据组可以忽略不计。”

“我给你圈出几处数据组是特殊数据，做一个对照组就可以算出结果......”乔言意说到一半突然就笑了。

他笑着将稿纸递给宋志澜，说：“你也不算太差。”

看见乔言意笑了时，宋志澜就愣住了。

等听清楚乔言意在说什么，他瞬间涨红了脸，羞愤道：“我可是首都大学毕业的。”

但是乔言意已经上车了，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看见车子走远，他才意识到，他并不知道D3a71的建构师毕业于哪所学校，可能比首都大学还要厉害。

-

车上，闻羊看见乔言意还在笑，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太傻了。”宋志澜一句话都能说明白的事，他却被困在结论的怪圈里。

闻羊有些听不懂乔言意的哑谜，但也没说什么。

车子过了基地的范围，开出基地设的关卡。

闻羊把乔言意在基地用的专用手机回收。

“车上有充电线吗？”乔言意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有，给。”

手机充上电，开机。

手机上只有零星的几条消息。有一条是那天他刚来研究院，林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其他全是手机的消息推送。

乔言意把手机信息翻了翻，他爸和联姻对象都没发来任何消息。

算算时间，陆氏集团就在深城本地，离婚协议应该到联姻对象手里了。

没发信息，应该是同意了。乔言意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车子在山区行驶，摇摇晃晃，摇的乔言意昏昏欲睡。离开山区，驶向市区，乔言意的呼吸声也逐渐平稳。

中途到了云城驻军基地，乔言意他们就换了一辆车，还是当时闻羊去接他的那辆。

白云镇

“有时间就来基地玩啊！我们随时欢迎你！”闻羊在车窗外挥手。

“好！”

乔言意背着包往云上间走。

太阳已经落到半山腰了，溪水叮咚的绕过青苔覆盖的石头，几缕炊烟正从不远处的房屋缓缓升起。

走进甚至可以听见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土瓦罐里煨着汤，里面的牛肉炖得软烂入味，浓汤的鲜香从街头转到街尾。

乔言意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身边是热闹的，是自由的。

还未推开云上间的门就听见里面转来细细的说话声，推开门就看见江泊云在水井旁洗菜，林淮在旁边帮他舀水。

林淮听见动静看过来，“言意，你回来啦！”

他连忙擦干净手，上前想要接过乔言意的包。

“不用，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不重。”乔言意揽过林淮的肩膀，“晚上做什么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江泊云看了眼乔言意搭在林淮肩膀上的手，就低下头洒了洒菜篮子里面的水，道：“做一个青椒肉丝，清蒸鲈鱼，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上午不是在菜园子里摘了点青菜，我再炒个清炒时蔬。”林淮往厨房走，把青菜拿出来洗。

“我帮你洗！”说完，乔言意就跑到楼上去把包放下，又哒哒哒下楼帮忙洗菜。

在江泊云和林淮在做饭的时候，正在院子里乘凉的乔言意看见有个奶奶端着一个大碗进来。

“乖孩儿，小江捏？”奶奶看见他。

虽然说的方言，但是还是很好理解。

“在厨房做饭。”说完就朝厨房喊：“江老板有人找你！”

江泊云从厨房里出来，腰上还围着围裙，“李阿奶你怎么来嗒，李阿爹的脚好点了乜？”

“好豆罗，幸好优恁，我煨儿汤给恁送够来，恁也场场，蛮好恰滴（好多了，幸好有你，我炖了汤给你送过来，你也尝尝，很好吃的）。”李阿奶把汤碗递给江泊云。

“好漏我场场，谢谢儿恁的汤。”江泊云也没和李阿奶客气。

“恁太剋期漏，我线肥去漏恰饭（你太客气了，我先回去吃饭了）。”李阿奶就又背着手回家和老伴吃饭去了。

说了这么多乔言意听的一知半解，但是不妨碍他闻出那碗汤就是今天回来的路上让他垂涎欲滴的牛骨汤。

吃饭的时候，乔言意才知道，原来刚好他去云城研究院的那天下午，李阿奶的老伴李老汉去田里施肥，结果一不小心从田埂上摔下来，脚骨头错位了，脑袋也摔了下，晕过去了。刚好被要去菜园子的江泊云发现，就急忙开车把李老汉送到医院。李老汉家就一个孩子，还在外面打工，老家只有两个老人，幸好被江泊云发现的快，不然李老汉就有中风的危险。

李阿奶做的汤是全镇有名的，只是后来得了三高，李阿奶就做的少，没想到居然能有幸尝到。

乔言意在喝汤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幸福，他吃了两大碗米饭和一大碗汤，撑的他直打嗝。

饭后。

李小河推开院门，看见正蹲在水井旁洗碗的乔言意，“乔哥，你回来啦！我前天来找你林哥说你出去办事去了。”

“嗯，刚回来。”

李小河跑到乔言意旁边蹲下，眼珠子咕噜一转，道：“乔哥，你想吃枇杷吗？”

枇杷？乔言意觉得吃这种水果需要剥皮，十分麻烦，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吃。但是他读高中的时候，上课无聊，从口袋里摸出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枇杷，就把它剥得干干净净尝了一口，顿时酸得他一张俊脸皱成痛苦面具，这也是他对枇杷唯一的印象，后来他再也没有碰过枇杷。

现在他想想都酸得嘴里泛口水。

乔言意摇头，“不想，很酸，我不喜欢。”

“不酸！你相信我，很甜的！就在那片荷塘旁边一点点，有两棵枇杷树，结得满满当当的，黄彤彤的，贼甜！可惜下面矮点的全被石头和天天他们给摘了，高处的我又够不着，要不然我就摘点给你尝尝，你看甜不甜。”李小河急忙比划着，说有多么大，多么甜。

看得乔言意直发笑，他沥干碗上的水迹，把碗送进厨房，出来后对着李小河说：“算了，陪你去摘就是，就当消消食。”

“问问你林哥去不去。”乔言意拍拍李小河的头。

“林哥！我们去摘枇杷！”李小河兴冲冲的跑进客厅。

没一会儿，李小河拉着林淮出来，“江哥在冲凉，他说他洗完在过去。”

林淮去拿了个手电筒。

夕阳把最后的余晖铺在小路上，为它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脚步踩碎满地光影，远处传来狗吠声。

绕过一家院子，里面传来母亲暴躁的辅导作业的声音，一阵阵的。听得乔言意直发愣。

李小河偷偷的和乔言意他们说，“石头他妈妈刚从市里面回来，结果看见石头他逃课摘枇杷，把他暴揍一顿。”说到这里，李小河还捂嘴偷笑。

“现在一放学就被他妈妈拘在家里，写完作业才能出去耍。”

说着就到了上次乔言意摘莲子的荷塘，李小河又带着他们往旁边的小道上走。

没走一会儿，就看见了那两棵枇杷树。

枝干虬曲苍劲，圆润饱满的夕阳的照耀下愈发诱人，顶端结满果实，不得不让枝端低了头，弯了腰，微风吹过，空气中飘散着清甜果香。

“这也太多了。”乔言意惊叹道。

“原先比这还要多，只是低处的都被摘了，高处有许多被鸟给吃了。”李小河说着就要往树上爬。

“哎！你别摔下来了。”林淮伸手去扶他。

“没事！”李小河一眨眼就爬上去了，“林哥你在下面接着啊。”

他掰下一枝枇杷，扔下去。林淮刚好接住。

这枇杷黄澄澄的，又大又圆。林淮扯下一个枇杷，把表皮剥得干干净净，尝了一口，瞬间眼睛都亮了。

他连忙递给乔言意一个，乔言意扣半天都没弄好。

林淮拿过去，给他演示了一遍：“你要顺着这个口子撕开它。”

剥好后，乔言意咬了一小口。

甜的！好吃哎！

乔言意一口全吃了，吐出来几个籽。但他还是觉得吃枇杷很麻烦。

乔言意看见李小河像猴一样窜上去，看看沉甸甸的枝头，也来了兴趣。对于刚吃饱饭，乔言意还是对爬树比较感兴趣。

他擦擦手，抱着树干往上爬，爬到分支时，李小河拉了他一把。

上来后，乔言意坐在树杈上库库往下摘。李小河坐在另一侧，边摘边吃。

天色慢慢暗下来，远处的天边泛起深蓝色，月亮星星也慢慢露出了头。

林淮打着手电筒捡了一口袋的枇杷，他朝树上喊：“可以了，不用摘了，要装不下了。”

乔言意看着最高处挂满枇杷的枝头，最大的在上面，最黄的也在上面。每天享受着最久的日光浴，可谓浓缩着日月天地精华，看着就好吃。可是上面的枝干太细承受不住人的重量，又太高够不着。

乔言意很是遗憾。

等等，乔言意听见一连串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不是有人来了？”乔言意问。

林淮往身后看去，就看见江泊云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走近，“是江老板。”

江泊云看见林淮把枇杷塞满自己的衣兜，笑道：“收获不错啊，幸好我带了篮子。快拿出来，浆水弄到衣服上不好洗。”

“地上那里还有一堆呢。”说着，把衣兜里面枇杷全放进篮子里。就去看江泊云带来的竹竿，才看见上面绑着的网兜。

“专门摘高处枇杷，随便做的，还不知道好不好用。”江泊云发现了他的视线。

林淮点点头，走到枇杷树下，“言意，小河，江老板带来了工具，你们下来歇会吧。”

李小河不愿意下来，说是要帮江泊云摘。

乔言意身手敏捷的翻下树，差点踩到树下的坑。

“小心。”林淮伸手扶了他一下。

江泊云拿起竹竿开始网高处的枇杷。网兜罩住一串枇杷，连着枝叶一起往下拽，然后反方向一扭、一拉，那一串枇杷就下来了。

乔言意和林淮连忙从网兜里掏枇杷。

高处的枇杷就是不一样，个个鸡蛋大，黄彤彤的，很是喜人。

“江哥，右边右边，哎对对就是那。”李小河指挥着江泊云往那边移，江泊云就举着杆子把树干往下压，方便李小河摘。

李小河一摘一大把，“哥！快拿不下！”

乔言意就到树下接过枇杷装进篮子里。

枇杷树在夜色里摇晃抖动，又慢慢归于平静。

在分叉路口上，江泊云把篮子里的大部分枇杷都给了李小河。

“我回去让我妈做枇杷撞奶，很好吃。乔哥，林哥，江哥你们记得来吃啊！”李小河朝他们挥挥手就往巷子里跑去。

回到云上间，乔言意觉得刚摘完枇杷身上脏，先去洗澡了。

林淮和江泊云在水井旁洗枇杷，月辉洒在他们身上，带着热闹过后的宁静，十分温馨。

-

洗完澡的乔言意正坐在露台敲电脑，莹白色的光印在他的脸上，不停的在闪烁。

运算堪堪停止，乔言意盯着运算数据和结论。手搭在桌子上，食指间断性的敲着桌子。

今天早上宋志澜的一句话将他点醒，米国的公式算法，程序就一定对吗？

S4a模板是他读研建构作品，想要看建构的是否成功就得把布朗尼公式套入，得出稳定的数值，就说明模板成立。

布朗尼公式是米国建构之父布朗尼·皮斯卡安耗费十几年证明出来的公式，是专门用来证明建构模板是否可以落地建成，布朗尼公式的出世让建构工程飞速发展。几乎每一个建构师构建一个模板都需要用布朗尼公式来证明，没有比这更便捷的方法来证明模板的成立。

乔言意按照华国现有的新物质来构建适合华国的建构模板，S4a的诞生。但将布朗尼公式套入，每一次的数值都不一样，要么这次高得离谱，要么下次低得吓人，毫无规律可言。

乔言意曾将S4a模板给自己的导师米哈尔教授看过，米哈尔说过这是一份很完美的建构模板。公式却判它为为错误模板，但是连米哈尔教授都找不出S4a模板的错误。

在出车祸前，乔言意还在试图找出S4a模板的错误。没想到一朝车祸尽然把他撞到了6年后，他从电脑记录里发现这六年间的自己也在不断地修改模板和进行运算，虽然结果不尽人意。

如果布朗尼公式不完全的对的呢？

想到这里乔言意不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不到这个结论传出去能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布朗尼公式必定是错的。乔言意坚信这一点，他想要修改错误，让S4a建构模板在华国的土地上成长。

乔言意登入“东星”，将完整的布朗尼公式导入运算中。

他完完整整的把公式看了一遍，从头开始演算。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量。

玉盘隐藏到云层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连风都停了。

“嗒”乔言意合上电脑。

突然一下的耳鸣让他头疼的要命。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毫无进展，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将露台上的东西随便收拾一下就进房间睡觉。

好热啊

大家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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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