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安微笑。
之前不是说只要人来了，不用干太多活吗？
但她还是把顾言教她的关于投资项目的流程及所需资料复述了一遍。
说实话，这对于初入职场的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了解过程。
陆以安说完像个乖巧的学生等待老师的评判，傅砚手上敲键盘的动作始终没有停，听完后点了点头，没有说满意或者不满意，只是平淡地说：“老爷子安排了你这几天先和董秘安娜学习，下午她应该会来，下午你跟着她就好，我这里没有其他的事了。”
陆以安如释重负，顾言还挺了解傅砚的，幸好她刻意做了记忆。
刚在工作上坐下，楼层的灯全亮了，她看向手机，时间跳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点。
陆以安暗暗捏紧拳头，咬牙切齿。
总经办外的门被敲响，陆以安看去，是安娜。
安娜笑盈盈地看着她，安娜路过她的工位时还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傅砚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就出来，双手撑在陆以安工位边，歪着头说：“和傅总借了你一个下午，和我走吗？”
陆以安扪心自问无法抗拒知性漂亮的姐姐，乐呵呵地站起就和安娜走了。
安娜带着她把公司的大楼从八楼逛到一楼，每个楼层里各部门的划分与职责讲得清楚明白，从头到尾不超过一小时，最后是在公司一楼的咖啡厅坐下。
安娜走到吧台转头问陆以安：“喝点什么？”
陆以安中午没休息，正好犯困：“就拿铁吧。”
安娜很快拿着两杯咖啡走到小桌子边放下，也坐下，她穿着包臀裙，坐姿妙曼：“你的员工卡就可以在这儿点咖啡，内部员工有折扣。”
竟然不是员工免费喝吗，陆以安觉得傅氏还是有点抠门的，但她面上还是带着笑点头：“好，还是要谢谢今天浪费你时间带我了解傅氏，以及……”
陆以安拿起咖啡杯在安娜面前举起：“谢谢这杯咖啡。”
安娜笑着与她碰了下杯：“董事长让我带你了解傅氏，这也是我的工作，不用客气。”
“不过……”安娜忽然朝她狡黠地笑了下，“一会儿我们出外勤怎么样？算是也带你去了解下我们在江城其他的产业园。”
“外勤？”陆以安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好。”安娜动作很快，不知从哪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就坐我的车吧。”
陆以安跟着安娜兴冲冲地拿着咖啡就往外走，安娜忽然停下脚步，迟疑地回头：“你要回办公室换双鞋吗？”
陆以安疑问：“换什么鞋？”
安娜吃惊：“你没有带双平底或运动鞋吗？”
陆以安诚实摇头。
安娜看着她踩着高跟别扭的样子凑近她说：“就算上下班都是轿车接送也不要总是为难自己穿高跟鞋。”
陆以安跟着低头，高跟是傅家送来的，她全程没有操过心，或者说她其实也不懂职场规则，比如要做什么、要怎么穿，如果老宅是这么要求她的，她更多还是顺从地去做。
来到停车场，陆以安看着安娜换上运动鞋，她浑身轻松的样子不再像是一身精致的职场丽人，像是活力的大学生。
安娜转着方向盘倒车，一边和陆以安说话：“你一会儿想去哪儿？我送你。”
陆以安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家，否则就是坑了安娜：“要不我们先去产业园看看？”
安娜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忽然笑出来：“你这是怕傅总又考你呢？”
陆以安讪讪：“连你也知道他喜欢出题了啊。”
安娜踩下油门：“不用担心，刚刚我和他借你的时候，他的意思也是带你放松一下。”
陆以安不相信：“他连午休都要压榨别人，怎么会同意。”
安娜从镜子里认真看她：“说真的，有时候我都会忘记你傅家少奶奶的身份。”
陆以安紧张了一瞬，想说点什么场面一点点话，但她并不清楚别人概念里自己和傅砚的关系究竟怎样，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安娜很贴心，插嘴感叹道：“真不愧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朝气。”
陆以安觉得她大概是想说清澈懵懂，但安娜情商在线，所以没有说得很直接。
“傅总和董事长的理念非常不同。”安娜边开车边说，“傅总可能是在科技公司出来的，他自己工作的时间比较弹性，对坐班也没有执念。”
说完刚好遇上了红灯，车停下，安娜转头朝她眨眨眼：“更何况我一个打工的，没有上头意思怎么敢把少奶奶拐出来呢？”
她这么一说，陆以安也反应过来了，不知怎么的她隐隐松了口气。
“我们去商场吧。”绿灯亮时，安娜说。
陆以安看向窗外：“去……逛街？”
她不确定，两人说到底是同事关系，可能还没到一起逛街的熟悉程度。
“唔……”安娜思考了一瞬，“去带你买双运动鞋吧。”
陆以安不想麻烦别人，很想说自己的身份其实并不缺这些。
安娜打断了她要开口的话：“我十多年前初入职场当实习生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很多东西要靠自己跌跌撞撞地犯错才悟出来，幸运的是在我换第二份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好的mentor，你知道大多数女性在职场是比较艰难的，能做到高层的更少，她就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爬到那个高度的，她做事雷厉风行，很多时候她安排工作的时候不会说得很清晰是为什么，我经常因为工作烦躁地要把头发抓秃，很久之后我自己坐到管理层，我才明白她对我的安排的良苦用心。”
她好像陷入了一段回忆：“比如我会觉得很多重复性不用脑子的工作是舒适的，但突破舒适区的与人沟通、代表项目演讲、接受项目评审的拷问等才是让我成长最快的。”
安娜笑了笑，想起了听到过的一些关于傅氏继承人和他妻子的传闻：“我在接到董事长关于带你熟悉公司的命令时也在思考要怎么和你相处，不知道你的想法，因为你知道，很多家境富裕一些的人进公司只是为了有一个说出去好听的名头，也不算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陆以安沉默，没想到安娜说话这么直接。
安娜继续说：“我当时想的是，先观察一下你的状态再说。不过中午在复印室碰到你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
陆以安有点莫名其妙。
但安娜正开车没看见她的神情：“傅总其实是个不错的领导。我刚才和你说的，我在第二份工作遇到的mentor也是，做事就事论事，她带我的第一天问我，我希望在这份工作里得到什么样的成长，我说我希望能更好地了解行业，还希望能得到管理方面能力的提升。”
“现在我也勉强算是个大公司的管理层了吧。”她笑了笑。
说实话，她的故事让陆以安挺感动的，但这并不妨碍陆以安觉得莫名其妙，她以为自己来傅氏工作最多就是做做样子，她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想要在傅氏有一番天地的想法，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是来学习、是来成长的？
陆以安觉得自己今晚需要和傅砚讲清楚状况，她并不贪图傅氏的一厘一毫，只想赶紧离婚走人，再换一个城市好好生活。
所以她思索了片刻，婉拒了安娜的友好邀约：“安娜姐，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么多，不过关于工作，我其实还没有想好是否要作为一件tier 1的事情去对待，但是你关于鞋的提议我非常感谢。”
安娜愣了愣，恢复得很快，很快就温和地问陆以安：“好，我明白了，你现在要去哪儿？我送你？”
陆以安往窗外看了看，指了对面的一栋商场说，促狭笑着说：“我现在回家不是坐实上班摸鱼的事实了吗？就送我去那儿吧，我找个咖啡店玩会儿手机，到时候自己回家，正好顺道买双运动鞋。”
安娜点头，把她送到路边停下。
陆以安特以凑到前排的窗户笑着向她招手说再见。
安娜也笑着同她招了招手，目送她蹦跳着往商场去，期间因为高跟鞋踩得不稳差点儿摔跤。
她乐了下想，和传言里真是不同，看着还是个大学生的样子，不过才毕业一年，怎么着也该是个大学生模样。她发动了车，想着怎么会有传闻说这位少奶奶抑郁，并且在和傅砚闹离婚……
陆以安到商场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双运动鞋换上，托店员小姐把她原来的高跟鞋寄回家后，她轻松了不少。
买了一杯奶茶在商场里闲逛，商场里的空调很舒适，在她拿着盲盒在耳旁晃着时，突然一道力拍了下她的肩膀。
陆以安回身，是她见过的。
“姜园。”陆以安说。
姜园朝她眨了眨眼：“以安，又在上班点碰见你啦。”
陆以安笑起来，俏皮地意味深长说：“你也翘班啦？”
姜园背着手侧头道：“我们那是弹性坐班。”
陆以安点点头：“那我确实是翘班。”
姜园笑出来，手指戳了戳陆以安道脸颊：“你现在看起来状态好多了，我说了要少上班吧。”
陆以安问：“晚上吃什么？”
姜园一脸不信：“你又中彩票啦？”
陆以安摇头：“但是不上班开心，想吃点好的。”
姜园坚守：“还没到饭点，这才下午四点呢。”
“下午茶？”陆以安提议。
姜园拒绝：“我请你看电影？”
陆以安想了索性也没什么事，点头：“好啊。”
姜园看起来很开心，在路过的商店旁停下，买了两个双球冰淇淋，递给陆以安一个，边吃边说：“当年大二的时候，我说我的梦想是躺平当咸鱼你还批评我呢，你看，你现在和我同一个阵营了吧。”
陆以安闲聊：“批评你？”
姜园一脸愤慨：“你说我没理想，你还说你将来要勇闯江市，做个站在高处的女人。”
陆以安默默吃了一口冰淇淋想，现在半个傅家人身份的陆以安确实算是站在高处。
姜园转过头得意看她：“你看，我以前就和你说的摸鱼**多好，你现在还是老实加入我的摸鱼教了！”
陆以安的表情渐收，停下脚步，认真地问姜园：“姜园，当年……我真的是个那么有理想的人吗？”
姜园乍见她严肃的神色，愣了下也跟着认真地回答：“陆以安，你当年支教回来和我说，你希望将来自己能做个有能力的人，要有钱，要有社会地位，这样你就可以像当年自己被资助完成学业一样，资助更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学业的小女孩去读书……”
她见陆以安变换的神色一时有点慌张：“我没有说你这样不好，但是人不能总在自己肩上压太多的担子，以前就有古话说‘穷则独善其身’，我们不比天生坐拥很好资源的人，我们能顺顺利利地开心过完一生就很不容易了……”
陆以安笑笑安抚她：“没什么，你紧张什么，我也是突然想起了以前我竟然是这么想，有些感概。”
姜园松了口气：“你现在就该多一些吃喝玩乐，好好放松自己，我当时就想，大一结束你报名支教的时候我应该拦着你才是，我们暑假谁不是躺在空调沙发里吃西瓜啊，你回来之后就可劲学习，甚至还想转转业呢。”
“转专业？”
姜园斜眼看她：“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但是你当时也没和我们说具体想转什么专业。”
陆以安忽然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姜园，我想我今天可能还有点事，看不了电影了，我下回约你吧。”
姜园愣了下点头：“好，你有空就找我，我的空闲时间还挺多。”
告别了姜园，在回别墅的路上，陆以安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的建筑发呆。
她想，当年原主应该是很想去傅氏工作的吧？毕竟傅氏是国内最强势最大的集团，所有毕业生都以能进傅氏为荣。
就像在傅家庄园时，傅家老爷子说的，她可能真的要求过很多次自己希望去傅氏工作。
推开了江水云畔的门，门前正打扫卫生的刘妈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问：“太太这么快下班了？”
陆以安直截了当地问：“当时我和傅砚吵架是因为工作吗？”
刘妈被她的表情吓得更加磕磕绊绊，瞥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是…吧…先生好像是不希望您去傅氏上班，老爷那边应该是不同意您上班……”
“谢谢。”陆以安面无表情，机械地换好鞋直接上了楼。
刘妈看了下刚才到的商场送来的高跟鞋，想跟上去说一声，但想到陆以安的表情，到底咽了下去。
晚上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在别墅前停下，车灯闪了闪，暗了下去。
刘妈鬼鬼祟祟打开门，往外探了探头，看到车里下来的人才松口气，跟上男人，压低了声音说：“先生今天上班发生什么了？太太回家时就不太对劲了，看起来情绪很不对……就怕……”
男人低沉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径直上楼。
刘妈在楼梯前停下，目送男人上楼。
陆以安房间的门被敲响。
陆以安闷闷的声音传来：“谁？”
“我，傅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