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病房里充满消毒水的味道,窗户开着,安静得只有微风吹进病房撩动窗帘的声音。

陆以安叹了口气:“傅砚。”

傅砚缓缓睁开眼。

陆以安:……

就知道他是装的,和那时一模一样。

陆以安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平静看着病床上的人。

傅砚声音听起有些微弱:“你来了啊,你有受伤吗?医生怎么说?”

陆以安看向另一侧床头柜上的胡乱扔过去的平板设备,微笑:“叶川没和你说过吗?我没什么问题,一点点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怎么样?”

傅砚看似很艰难地撑起身道:“你没事就好。我做了个小手术,没什么事。”

说到后面似乎是碰到了伤口,闷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脸色苍白地对陆以安笑笑:“没事,就是碰到伤口了,不碍事。”

陆以安:……

她没有再耽搁,假装没看见,直接问道:“叶川说你应该比较了解临南工业园区的事,所以我来问问你这个工业园区出了什么事?”

真是直接。傅砚心里叹气。

但他还是说:“这件事比较复杂,往下查我怕你也会牵连进去。”

陆以安沉默了会儿说:“其实即便不来问你,我也会自己往下查,只是因为想到来这儿可能是效率最高的方法,所以才来的医院向你开的口。”

傅砚当然知道,他从来没有低估过陆以安的能力。

不管是刚毕业时来傅氏面试的侃侃而谈,还是曾对他表达过的想进入公司一展身手的豪言。

尽管不知从何时开始陆以安有了一些变化,但并不影响傅砚对她的判断。

傅砚坦白道:“我如今在傅氏的境况有些变化,原先我是想过慢慢打包拆离工业园,但现在有些不顺利。”

“你是指傅立购入傅氏8%股份的事吗?”陆以安听到了风声。

“是啊。”傅砚点头笑道,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陆以安本人在财产上与傅氏并无任何干系,除了那份莫名的基金会,她与傅氏的关系更多是与傅砚绑定的,所以在傅氏工作,傅砚于傅氏的地位变化总能第一时间被她体感。

“除了傅立,傅深也得到了3%”傅砚道,“但是那3%并没有公开,暂时以信托的方式隐匿了。”

“那你……”陆以安犹豫。

傅砚立刻道:“暂时对我没有到实质性影响的地步。”

陆以安稍稍放宽心:“一直在病房里呆着是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如果哪里需要我帮忙都可以说。”

傅砚眼里划过笑意,颔首道:“好。”

“不过工业园的事你大可以直接和我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对我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

还是绕回到这个话题了,傅砚看出她的执着,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

从医院里出来,陆以安心情复杂。

她觉得自己需要缓缓,找个地方整理思路。

临南工业园区作为政府与社会资本共建项目,实际上傅氏集团总包建设,政府只参与日后盈利分红,建设期间项目分包给不同的施工主体。各主体又是另一番情景了,临南工业园区面积辽阔,功能各异,对施工主体有不同的要求,因此招募了一大批来自江市或是周边的工程队伍,其中少不了临时组建的各联合体,再继续往下分包。

当然,面上的合同并没有那么复杂,大家都对赚差价的行为心知肚明,但除非出事,否则不会有人站出来坏大家的利益。

出了医院,陆以安直接打车去了当时去的Melody工作室所在的地方。

出医院前她和傅砚要了Melody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室地址,带着商场里临时买的一条墨绿色项链上门拜访。

原先并不知道那块表这样昂贵,既然知道了也不好装傻,对方是出于好意借她佩戴,无论是否是傅砚对Melody有什么作用,自己到底和傅砚是两个人,两方利益关系,她觉得自己需要上门道个谢。

在小巷口,陆以安张望了半天没找到工作室的入口,给Melody打去了电话。

排场和上回傅砚带她来时一样,陆以安受宠若惊地左右张望,最后进了工作室,指着门外的一众魁梧的安保:“为什么……请这么多保镖?”

Melody习以为常地耸耸肩:“我这儿怎么说都算得上高档会所了吧。”

陆以安跟着笑起:“算。”

Melody引着陆以安进了会客室,陆以安依旧张望着四处打量,装潢和摆设又和上次全然不同的风格,但不影响一以贯之的极致审美,让她深感享受。

推开会客室的门,Melody站在门口作请的手势,陆以安朝她点头,递上了手里的礼物袋:“给你带了礼物,是谢礼。”

Melody丝毫不客气地接过,礼貌道谢,把袋子放在一旁的货架上。

会客室很宽敞,也很亮堂,和外面的风格完全不同,简洁商务风。

陆以安在一旁的白色沙发上坐下,Melody不知道捣鼓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拿出两个玻璃杯,里头是淡蓝色的液体。

“尝尝我新学的蓝调。”

“蓝调?”陆以安接过玻璃杯,拿起打量了一番。

“我叫它蓝调。”Melody说着也坐在陆以安一旁的沙发上,“就是很浅的鸡尾酒。对了,你应该没有开车来吧?”

陆以安摇头:“我打车。”

“那就好。”她放心道,突然面朝陆以安俏皮地眨了眨眼,“来找我是有什么新业务介绍给我吗?”

“没有。”陆以安失笑,大大方方的,没有因为调笑的话窘迫,“第一是带点礼物来感谢你,第二就是想找人聊聊天,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闲得很,你要常来哦,”Melody说,“什么谢礼就不必了,该付的钱傅砚已经都付过了。”

“你和傅砚看起来挺熟的?”陆以安问。

本意是找个话题切入,但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尴尬,像是个疑神疑鬼的妻子一样,可她的话堵在嘴边,没有加以辩解。

果然Melody的笑意变幻,但她是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乙方,变得更加礼貌客气,递上自己的名片:“还没给陆小姐自我介绍过,我叫Melody,中文名顾笙,毕业于m国皇家艺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在校期间获得过世界设计师大赛第一名,毕业后入职kvl集团高定服装部门,工作四年后回国做独立设计师。”

陆以安轻叹:“真厉害。”

“我和傅砚很早就认识了。”Melody坦白道,“大概十几岁?”

她不确定地想了想:“具体什么时间我记不清了,认识是因为除了家里的关系外,还有小时候学音乐一起比过赛。”

“不过我喜欢女人。”她补充道。

陆以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蓝调,甜甜的,后调是微辣,下咽后她抬起头惊讶道:“傅砚竟然学过音乐?你们学的是什么乐器?”

“钢琴。一种很中庸的乐器。”Melody不是很在意地说,“他的水平挺不错的。”

“你一定也弹得很好。”陆以安有点羡慕地说,她从来不敢奢想有闲钱和时间学这些。

Melody笑笑,转了话题:“不过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放弃了,挺可惜的,不知道他现在还捡得起来吗。”

陆以安道:“我认识他以来就没见过他弹琴,想来是没有再练习了吧。”

家里从没见过钢琴这个东西,他的公寓里也没有。

Melody冷不丁开了个玩笑:“想来他大概是打代码打得入迷了。”

陆以安跟着轻笑:“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他现在在医院躺着却是真的。”

“医院躺着?”Melody一愣,一无所知的模样,“他出什么事了?”

陆以安寻思她不看新闻的吗?

大小头条上都是傅砚疑似在傅家“失宠”的新闻,附加车祸、婚变等小八卦,只要能打开互联网都会知道。

但她还是很耐心地解释:“前段时间我和傅砚出了点小车祸。”

Melody见陆以安现下并无任何问题,松了口气:“你没什么事吧?”

陆以安摇头:“我还好,他比我更严重一些,不过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陆以安若无其事地说:“期间有不少人要来医院探望他,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他那儿都挡出去了,倒是冒出了不少人想从我这儿获得消息。”

说完她看了一眼Melody,Melody正拿起鸡尾酒喝了一口,陆以安继续道:“你知道,他的身份比较敏感,总是有很多奇怪的记者想要探听什么消息,我觉得我也是难以应付,昨天有个姑娘找上我,那姑娘看着也不像个记者,倒像是什么富家的小姑娘,上来就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哦,她说她姓蒋。”

陆以安刻意停顿,拿起蓝调喝了一口。

Melody捧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垂下眼,忽然笑起:“你说的是蒋洁吗?”

陆以安放下杯子,看向Melody的眼睛,颔首。

“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想问什么了。”Melody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背着陆以安,向落地窗的方向走去,窗外是平房围起的小院子,院子里密密麻麻栽满了绿植。

“她和你说过吗,我和她算得上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了,她大约是看到了那块表才找上的你,对吗?”

陆以安坐在沙发上,看着Melody的背影歪了歪头,想起自己查到一些蒋洁未对她言明的故事,比如顾笙的母亲可能是已故的著名影星顾茗。

“对。”陆以安干脆应下,“所以来问问你,我并不想被牵涉在你们中间。”

Melody看着窗外摇曳的枝叶,笑了笑,半低下头:“我理解,但是坦白和你说,其实这么多年我从未和她说过话,她也从未与我有过联系,我并不是在敷衍你,事实上我们之间就是这么尴尬的关系。不过我大约知道她为什么找上你,这些年她总是不忘四处找人说我的身世故事,大约是见你还不知道,想知会你一声吧,你不用放在心上。”

陆以安歪了歪头:“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过问了,不过如果她下回再找上我说这些,我可就不能保证会不会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哦。”

Melody笑出了气声,看起来更轻松:“问题不大,她大概也是有我的联系方式的。”

陆以安完成了今天来的任务,把杯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点蓝调喝完,拿起包站起身:“好,耽搁你这么久的时间,我也该离开了,多谢你的款待,蓝调很好喝。”

Melody转过身,目光落在陆以安右手腕的手表上,神色忽然温柔了许多:“嗯,好好休息,好好做自己。”

没头没尾的话。

陆以安有些莫名,跟着她的目光落在手腕上,顿了顿,有些别扭地把手腕往身后藏:“谢谢你当时的手表。”

Melody的目光重新移到陆以安的脸上,她站在落地窗前,背着光,脸上落着阴影,陆以安难以清楚地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我的母亲并不是死于自杀,但我知道那是她的解脱。”

陆以安觉得僵硬感从手腕处蔓延至全身。

所有人都知道著名影星顾茗女士是在浴室里割腕自杀。

鲜少有人知道顾茗女士还有个女儿。

Melody好像笃定陆以安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一样。

虽然陆以安确实知道。

“我虽然和蒋洁不熟,但我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把我母亲的事到处乱说的人,她最多就是在江城拉些名媛小姐私底下说说我是她父亲的私生女,好让我这儿的生意更坏些。”说完Melody都忍不住发笑,“但信息已经这么明了了,你想查也容易,毕竟那块表是他当年千万价格拍下给了我母亲的。说实话,从前看着那表我确实开心不起来,不过现在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因为我是真的穷,好歹价值千万,我妈当年还把拍卖单据留给了我,说不定我将来混不下去了还真能再卖出去,这样一辈子可以平平淡淡地躺平了。”

Melody说完很快转身,重新对着落地窗,陆以安不确定她是否在她转身的一瞬看见了她在折射进屋子的阳光里泛着光的眼睛。

“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想和你多说两句,虽然我是傅砚的朋友,但出于同样作为女性的立场,我想说,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快些抽离吧。”

“你不担心我把这些话说给傅砚吗?”陆以安说。

“担心,但我还是想说,因为我就是个挺任性的人。”

陆以安松了口气,笑道:“我和他还没有到那种无话不谈到地步。”

“你为什么要做服装设计?”陆以安又问。

“因为我任性。”Melody玩笑一句。

她收起笑又正经道:“因为我在15岁的时候觉得人生只有这么一次,该为了自己而活,干自己想干的事。”

这是对陆以安来说很陌生的感觉,她问:“所以服装设计是你最想做的事,它让你现在快乐了对吗?”

Melody没有急着表态,她说:“15岁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喜欢设计,18岁的时候我享受天赋带来的快感,到了25岁我才品尝到选择的代价。说实话,我现在大概有些理解我母亲,或许我在走上那条她曾经走过的路。”

陆以安没有明白她的话,但她多少有些模糊的感知,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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