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很顺利，从进去到出来不过十分钟。

面试官对于他的简历很感兴趣，结束后多嘴问了句：“以你的简历可以找到更好的公司，为什么选择了我们呢?”

谢郁思考两秒，略带歉意的笑笑：“抱歉，无可奉告。”

从面试的房间出来，刚巧碰到了从办公室出来的白温璟。

白总穿着简单的白T和深色牛仔裤，跟前几年脸嫩的像未成年还穿着西装打领带装成熟的白温璟不同，面前这个白总嫩的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他靠在墙上冷眼斜睨着这人没出声。

说实话，白温璟变化很大，以至于面前这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而非陌生的老熟人。

这位熟悉的陌生人估计是不想见到他的，毕竟四年前他就恨不得自己去死……

但是没想到白温璟主动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还上上下下把他扫了一遍，并点评了句他新买的衣服：“西装挺帅，面试完了？”

他没出声，低头看着手机，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看一眼。

白温璟等了两秒，没听到回应，又问：“想什么呢？”

“想着怎么搞你呢，”谢郁抱着胳膊，冷脸相对，“怎么？这次又想说我什么？有娘生没娘养？还是天生的坏种活该没人要？”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却让白温璟脸色一白，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行了吧白温璟，”谢郁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利刃，直插白温璟心窝，“在这装什么无辜呢？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他上前一步，深色的眸子盯着白温璟没有血色的脸，语气冰冷：“你最好别录用我，不然……”

“不然什么？”白温璟微微侧头，躲开谢郁冰冷的眼神，“人事部的事情我不管，能否录用都跟我没关系。”

“是吗？”谢郁阴阳怪气的哼笑一声，“你最好是。”

白温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谢郁双手插兜，重重的撞上他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

“白总？”小赵经过，看到盯着电梯看的白温璟，低声提醒：“白总，会议快开始了。”

九月艳阳天，谢郁换下西装，重新穿上了老头衫和短裤，站在二楼拎着水管看着楼下不请自来的女人。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抽筋了，当年走的那么决然，现在又装模作样的苦苦哀求他回家。

回家，听到这个词，他就莫名想笑，他家早在15那年就化为一摊废墟了。

这豪车往这这么一停，第二天刘丽被正房找上门的谣言就散开了。

想到昨晚回来时，听到的闲言碎语，谢郁咬着烟拧着眉，丢开水管下楼，站在门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那女人。

“有事？”

女人一愣，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人，又指了指自己，似乎不敢相信似的，脸上慢慢扬起僵硬的笑。

“小乖？你是在喊妈妈吗？”

谢郁眉眼间压着燥意，闻言不耐烦的啧了声：“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女人小心的陪着笑，“妈妈就是想接你回家。”

“早干嘛去了？”谢郁冷眼瞧着她，“八年没找过我，这时候装什么母子情深呢？”

女人一愣，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儿子，眼里很快蓄满了泪水。

“小乖，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子？”谢郁嘲讽一笑，“你养过我几天啊？你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吗？知道我今年多大吗？知道我这几年都是怎么活的吗？”

一连串的逼问让女人彻底张不开口了。

“我……”她慌乱的看向谢郁身后，看到倚在门口看戏的刘丽后，忽然扑了过去，把包里的现金全都拿出来塞到她手里，“是你养大的小乖吗？我给你钱，你把小乖还给我好不好？”

刘丽“哎呦”一声，身子后仰避开她硬塞过来的钱，躲避之余还不忘了磕手里的瓜子：“你谁啊，我可不认识你，也没养过谢郁。”

她随口把瓜子皮一吐，斜眼瞧着她：“你搞清楚好不好啊，谢郁是我租客，可不是我儿子。”

女人眼见这招行不通，又扭头看向身后的谢郁，一脸真诚的恳求他：“小乖，以前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不好，妈妈已经知道错了，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啊？”

谢郁看着这人，生气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心里闷的发慌：“柳华，”他平静的开口，“我十五岁开始你回家几次？我高考前你跟别的男人跑了，把我独立留在出租屋的时候在想什么？”

柳华一愣，半张着嘴看着谢郁，眼神飘忽似乎在思考几年前的发生的事情，但是谢郁已经没有耐心了。

他轻而缓慢的把双手放到柳华的肩膀上，帮她整理好滑落的披肩：“放心吧，我不会忘了你的。”

柳华一喜，连忙抬手握住谢郁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但是还不等她碰到那只手，就听谢郁平静道：“我会一直恨你的。”

“什么？”她踉跄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谢郁，“你说……什么？恨我？你怎么会恨我？”

“你不值得我恨吗？我恨的人可不多，”谢郁嘴角上扬，露出温和无害的笑，“恭喜你，有幸入选我的复仇名单。”

柳华脸上血色瞬间消失，谢郁见状，贴心的把她送到一旁的保镖手里：“麻烦了哥，明天就别来了。”

保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沉默的从他手里接过柳华，扶着她上了车。

落地百万起步的车缓缓驶离巷子，刘丽仰头喝了口啤酒，看着车背影叹了口气：“你吓唬她干嘛啊？”

谢郁扭头看着她，轻缓的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吓唬她。”

刘丽耸耸肩，把易拉罐捏扁，一抬手丢进一旁专门回收易拉罐的袋子里，好哥俩似的揽住谢郁的肩膀。

“走，给我好大儿辅导功课去。”

刘珏今年高三，学习成绩很好，以至于跟这条破败落后的巷子格格不入，为此他立志要成为这条街道上最有智慧的混混。

这事被刘丽知道后，抬手就是一巴掌，还未成型的混混刘珏自此洗心革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此刻未来的高考状元——某人自封版——正在游戏中酣战，刘丽推门而入，一个跨步走到床边，阴恻恻的盯着趴在床上大杀四方的刘珏。

“刘珏！”

危险的信号在脑子里炸开，还不等刘珏细想，身体已经迅速的开始自救。

只见他原地弹跳起身，左手把手机抛出，右手按着床边腰身用力一扭，旋转一百八十度精准的落在桌子面前，在刘丽的巴掌落下之前，他顺利的打开书拿起笔，一副认真的姿态。

“啪！”

“嘶，”刘珏整个人往前一挺，脸上瞬间戴上痛苦面具，“妈，你干嘛？”

“看看你写的那字，”刘丽点了点他手底的书，不轻不重的在他脑袋上揉了下，“狗爬的都比你写的好看。”

刘珏撇嘴，趁着刘丽不注意，悄悄朝着谢郁挤眉弄眼。

谢郁反应几秒，低头看着不知道何时落入自己手里的手机，顿时明白了这小子的意思。

怪不得敢在刘丽眼皮子底下跟他眼神交流呢，合着游戏快要输了。

他面无表情的操纵着游戏里的人物往前走，下一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敌人一个飞刀，快要见底的血条成功消失，屏幕慢慢变成灰色，弹出两个巨大的字——失败。

“啧，”这可不怪他，他从未打过这么不富裕的仗，把手机丢给刘珏，他还贴心的汇报了一下战绩，“死的挺利索。”

刘珏：“……”

“刘珏！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玩游戏？！”刘丽蹬了他一眼，抬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赶快复习！”

谢郁自觉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过刘珏的试卷开始勾题。

看着两人要开始辅导了，刘丽很自觉的离开，等房门一关，刘珏火速丢下笔，生无可恋的往后一仰：“唉，这没完没了的作业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放心，永远没有尽头，”谢郁面色平静的勾了几道数学题，“这个题型你再做错，我就把你栓到窗户外面，晒晒你脑子里的水。”

刘珏一噎，但又一想，谢郁还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拿着笔扣了扣脑袋，边做题边跟谢郁闲聊：“都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

“骗你的，”谢郁正抱着本子画图，闻言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别对大学抱有任何幻想，不比你进厂轻松。”

刘珏一顿，小声嘟囔：“……骗人的吧。”

谢郁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飞快的移动的笔尖一顿，盯着本子上的线条看了两秒，面无表情的抬手撕掉了这张纸。

“也没我说的那么糟糕，”他重新开始落笔，这次他画的速度快了不少，但说话的速度依旧不紧不慢的，“等你去上了就知道了。”

察觉到他落笔的速度重了不少，刘珏悄悄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做着谢郁给他画的题。

不知道是不是谢郁的威胁起了效果，以前刘珏做十个错十个的题今天破天荒的只错了一道。

晚上刘丽跟刘珏母子俩喜滋滋的做了一桌子大餐庆祝这美好的一刻，谢郁没跟他们一起吃，他提了一箱可乐去了楼顶。

夜晚没有白天那么燥热，也没有白天那么吵闹，北六街的夜晚没有城市那么多的灯光，躺在房顶上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

很亮，也很遥远。

四周安静的可怕，楼下母子俩的笑声清晰入耳，谢郁仰头灌了瓶可乐，打了个嗝，没有丝毫睡意。

早知道拎箱子啤酒了。

叹了口气，他往下滑了滑，无处安放的腿憋屈的蜷缩起来，搭在一旁的易拉罐山上，上半身勉强窝在破沙发里，盯着天上明明暗暗的星光，忽然想到了跟白温璟相遇的那一年，星星也是这么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