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忙碌,周末,林茴的父母终于得到入土为安。
十几岁的孩子亲手将最后一抔黄土覆上。冬日的暖阳将手心晒得炙热,明明是做梦都在想的场景,可此刻林茴并不想哭。
“爸,妈。我会活得好好的。”
她跪在冰凉的墓碑前,重重叩首。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毕竟她父母平时都算是老好人,因此就算是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这次也特地从外地跑来吊唁。
而这些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客人到现场后往往会感叹于林有谦不寻常的样貌。说实在的,林有谦和林茴甚至林家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鼻梁太高睫毛太长了,即便年龄不大可外貌已经十分出众,可以说比电视上某些童星都要好看一万遍。
简直不像是老林家亲生的!
可就算到场的每一个都这么想,偏偏林有谦自己不这么觉得。
他的眼泪从早上开始便不断流,此刻几乎要流干了。所谓的葬礼仿佛是在告诉他那对疼爱自己的父母真真切切地不在了,他原先美满的一家四口只留下了他和姐姐。
而他的姐姐也在事故之后对他态度大变。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害死了他父母的人!
他本来应该在很多爱里长大的,凭什么因为别人的错误,他的生活要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呢?
明明这不是他家的错。明明他什么也没干。
凭什么属于他的爱全都消失了呢?
林有谦越想越气,可抬头寻找他姐,却发现林茴面色如常地和他人谈天说地,像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林有谦有些胸闷气短,满屋子的谈笑声都不是他想要的。独自一人逃离了饭桌,他跑到大堂外面的台阶上坐着吹冷风。
他的旁边摆着一个巨大的花圈,林有谦眼皮都不眨地盯着,想着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难看的东西。
他一个人坐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只有十分钟,或许还要长。裸露在外的双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林有谦那长而密的睫毛上挂着几朵雪花,他抬头,见一对穿着朴素的母女正站在台阶下踱步。
“是来参加葬礼的吗?”林有谦缩回了腿,因为冷风冻得僵硬的脸露出一个不算自然的笑容:“你们来晚了,里面已经开始吃饭了。但是如果想去吊唁的话,现在去后山应该还来得及”
“...…”
那位母亲似乎有些犹豫要进不进。反倒是旁边的小姑娘,穿着深红色的大棉袄,油光水滑的黑色长发被编成了一对麻花,面对长相好看些哥哥吃着手指怯兮兮地回答道:“我、我娘说我们是来送花的。”
“送花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进去的?”林有谦心里有些疑惑。大冷天的哪有连屋子也不进,单纯送个花就走的远房亲戚?他心里疑惑,狐疑地看了两人两眼,又问道:“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即使母亲已经很迅速地想要捂住女儿的嘴了,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提起自己的姓名时毫不犹豫:
“我姓聂,我叫聂思,今年七岁了哦。”
哦,姓聂。
一个对林有谦来说非常特殊的姓氏。
他们家并没有姓聂的亲戚,这个姓氏她只在不久前听说过——那个姓聂的货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撞死了自己的父母,之后锒铛入狱。
可杀人凶手的妻子出现在受害者的葬礼现场是想干什么?仅仅只想靠那两朵丑陋的花就想洗刷自己的罪孽吗?
林有谦气得有些想笑,不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够这么不要脸,作为凶手带着两朵花就敢出现在受害者面前,他们难道不怕二老在天之灵喊冤半夜找他们索命吗?
那位母亲几乎是在瞬间读懂了林有谦眼里的嫌恶,她羞愧地低下了自己的头,抓着女儿的手都在发抖。
“对不起,我,我就是觉得该过来看看......这信封里是我这些年存的一些钱,你和你姐姐先拿去用,剩下的我以后每个月发工资就还......”
“谁稀罕你那点破钱?谁叫你过来看的?这里不欢迎杀人凶手!”
林有谦牙关紧锁,一张漂亮的脸蛋写满了嫌恶。他从台阶上起身,红着眼眶将一大一小朝着反方向推:“我讨厌你们!你们一家都是恶心的杀人犯!离我爸妈远一点!”
“妈妈,杀人犯是什么意思?”七岁大的聂思好奇地抬头问母亲,却只看见母亲赤红的双眼。
林茴刚出来便看见林有谦在和人推搡,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加快步子,将还在试图伸手推别人的林有谦一把拦住,挡到了自己身后,“林有谦,你在干什么?!”
“姐!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林有谦的泪水糊满了整张脸,他的恨意在看到杀人犯的女儿还有一个可以疼她的母亲后达到了巅峰。
明明他的父母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所有的坏事都发在了他们身上。
“凭什么!我没爸爸妈妈了!姐,凭什么!!凭什么她们还能好好的!”
林有谦不明白,明明做错的不是他们啊,凭什么她还有妈妈依靠,而他就要承受那么惨痛的代价呢?
如果只需要一点钱和时间就能弥补对他家的伤害,那么林有谦恨不得此刻站在对面出钱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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