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厉谨的视线向右偏移,淡淡地说:“也是最近才熟的。”

这下意识的躲避行为引起了谭明章的注意,谭明章有种他们好似认识的错觉,暗道这铁齿钢牙的大白兔也有隐秘心事?该不会是和商时勖是旧情人吧?

厉氏要是和商会搅和到一起去,乖乖,那京市不就是他厉氏一家独大了?

没听说过商时勖喜欢男人,厉谨就不太好说,一副少年老成的企业家风范,很像极端禁欲者,不像会和男人“压”来“压”去的,但也不像会爱上什么女人,毕竟京市里背景干净没惹过桃花债的男人不多,厉谨算一个。

可万一他开辟了新赛道呢?不玩女人,玩男人?玩男人又不犯法,都背着人,而且估计和他玩的男人会相当乐意,倒贴也甘愿。

厉谨若是真喜欢男人,那这京市的名利场可就有意思了!

谭明章藏住眼里愉悦的笑意,率先松开了手,“我与厉先生有一段不打不相识的前缘,那天晚上厉先生与我有些误会,谁知道后面他跳进江里去救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过叫我认识了他,还是值得的。”

商时勖却只听见前半段话,扭过头盯着厉谨的眼睛,“你跳进江里救人?”

海风里的厉谨温润随和,玉质细腻的皮肤如同白瓷器,那样宁静苍白的一张脸,碎发吹过额角时流露出一些脆弱,却掩盖不了他眉宇间的意气风发。

就像他与厉谨初识那天,厉谨抓住他手那一刻,眼底放出的萤火微光。

商时勖的心肝被他搅得又是疼又是痒,小猫爪子挠,小兔耳朵拱,怎么都难耐,只好稳了稳心神,温和道:“厉先生是去救谁?”

厉谨淡定道:“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被情所伤,我劝了她几句,年轻人,何必为情想不开去跳江。”

谭明章笑得邪性,“是啊,还有为爱烧死的,跳楼的,割腕的,咱们可不能玩生死相随那一套。”

厉谨微微一笑,“明章是清醒人。”

商时勖并不能说许多担心他的话,违心道:“厉先生好身手,如果是我,可能都等不到120来救,就已经溺水了。”

厉谨轻笑,“你太谦虚了。”

商时勖会游泳,而且游得很好,前世总带他潜水进海湾和游鱼戏水,这么说,只为寒暄罢了。

商时勖眉眼本就冷冽,只是想要柔和起来时也是含情脉脉的,唇畔带着点笑,“厉先生,所以你真的要晾着我,不同我握手吗?”

“不,”厉谨对商时勖抱以一笑,“上次见面过于匆忙,没能好好招待你,今天我总算是能弥补遗憾了。”

不论心里如何排山倒海的闹腾打鼓,厉谨依然是很正式地同商时勖握手,很紧地捏了下他的指骨,亲切友好,“今儿是我的好日子,欢迎商会长赏脸,以后还要你多照拂。”

“一定。”

商时勖的指头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指尖,说来也怪,握手时不觉有异,这触碰却似通了电流,厉谨后脊梁酥麻又痒,指尖发烫,登时松开手,“先走吧。”

“好。”商时勖温温和和应和着他,半个字不多说。

奏乐开始,人呼啦啦往船舱里涌,商时勖盯着厉谨的后脑勺,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他的记忆里并不存在太多谭明章的事迹,这倒是不重要,他看得出谭明章擅长用枪,想必那一握就知道厉谨也擅用枪。

如果姓谭的把厉谨看得太纯善就错了。

厉谨是个狠角色,商时勖只在打手身上见过那股狠劲儿,枪管子抵在心口时还能冷静思考,刀砍断双手时也不曾皱眉,子弹射进脑袋里前一秒还彬彬有礼,落魄时不曾弯下腰,打不折一身傲骨,这很好,也有一点不好。

他太美了,美到干什么都不方便。

恨他的人能排队到太平洋,爱他的人吗,就算他挑挑拣拣来爱,也能绕到边境线。

商时勖盯着厉谨后脑勺那一窝蓬松柔软的黑头发,心想,不论阿谨和谭明章或是和谁之间有什么隐晦的故事,不论阿谨是否从头到尾都没对他有过一丝心动,他偏要横插这一脚。

今生今世本也就是一场豪赌,不成功,不成活。

讲台上,厉谨握着话筒,微微笑着,“诸位晚上好,我是厉氏的董事长厉谨,欢迎各位的莅临。”

掌声雷动,商时勖坐在远处,静静地看厉谨。

厉谨无外乎是把前世今天念过的词再讲一遍,聚光灯下,至亮之处,他眼里只有闪烁的灯花,他看不见每个人的脸,也没有特意去观察谁的脸色。

是了,他是厉谨,应当是别人来看他的脸色。

想通了这一点,厉谨的肩膀线条微微松弛下来,妙语连珠,一次一次带动着现场的情绪。

厉云嶂的目光扫视过所有人,心中有戚戚,很得意的想:这些京圈里位高权重的人,还不是我厉氏的入幕之宾?今晚要对我厉家一名养子恭谦温顺,而他还要叫我三哥呢!

只是今晚大哥二哥四弟都没来,厉云嶂知道自己是叫他们当枪子使,但他心里也是真的很想来看看厉谨的。

家族不需要无用之人,美貌也是五弟的一把利刃,厉云嶂从小不被父亲重视,他也没有野心,握着分给他的股权、产业悠然自得,闲散度日,对他而言,厉谨没有那么可恨。

厉谨结束发言,应酬一圈,酒过四五巡,方才来到他身边坐下,“三哥,我回来了。”

厉谨一坐下就扯开了领带随手扔在一旁,解开三两颗扣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就像有酒瘾的人,一沾酒就渴饮不停。

厉云嶂猝不及防看见他喉结锁骨那一小片白皙如雪的肌肤,正随着酒热升温,厉谨在吞咽酒液,喉结微微起伏,胸膛也不停起伏着,像玉有了呼吸。

厉云嶂的心跟着砰砰直跳,勉强笑了笑说:“小谨,这几天有时间,我们去找司臻,玩玩他的赛车?”

厉谨温和一笑,“赛车我不太会开,权当尝尝鲜,三哥愿意带我,我很高兴。”

厉云嶂体贴地拍拍他的膝盖,“别担心,司臻是个好老师,他把我都教会了,我可是对车一点也不感兴趣的!”

厉谨的手掌揉了揉厉云嶂搁在自己大腿上的手背,温声说:“三哥从小就聪明,父亲总念叨你取得的奖杯和成绩,我一直都仰慕三哥,希望改天你能教教我大学时修的人体油画。”

厉云嶂被他夸得心花怒放,“我那些都是雕虫小技,你要学,我倾囊相授。”

他取下红宝石领夹,细心夹在厉谨右襟,“你戴着比我好看,苏富比拍卖行的东西,40多万,不值什么钱,你收下吧,你脸色白,能衬托气色。”

厉谨脸颊微红,语气都带着酒醉,温柔推拒:“我不能要!”

厉云嶂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睛里满是醉酒的漂亮小弟,“你拿着!上次三哥没给你见面礼已经很愧疚了,下次我送你更好的,你不许不要!”

真当他没看见?周家老宅里,大哥知冷知热的给厉谨披了衣服,没叫他们就提前带着厉谨赴宴去了,他们傻等了十分钟才反应过来,气得厉司臻当场数落大哥是个见色忘义的,被厉荣逍一个眼神给瞪老实了。

他们四兄弟和老五可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如果大哥真有那方面意思,那无异于晴天霹雳!

厉仲淮有家有业,也不老实,在外头私建了四五处娱乐会所,养着一群漂亮男女,这事儿兄弟三个都知道,齐齐瞒着大嫂陆宁宁。

厉云嶂也进去看过,当时被乱花迷了眼,心说他去欧洲留学,常年描绘人体,这世上也没有男人能比会所的再好看了吧?

直到他见了五弟才知道,什么大卫美第奇阿多尼斯都比不上厉谨,那如花一般俊美精致的五官,令所有人与物在他面前都为之失色。

更何况厉谨温顺又真心地望着他,“好三哥,多谢你的礼物,我敬你一杯。”

三杯红酒下肚,厉云嶂脚底都飘飘然,有个漂亮女人委身过来,“厉先生,我敬您一杯。”

厉谨温柔一笑,“不成了,我要去卫生间,你陪我三哥吧。”

十一点半,船上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离开,商贾高官们和漂亮女伴都干什么去了大家心知肚明,见厉谨拒绝了今晚最出色的女郎,都死了把自己女伴送过去的心。

厉谨去了甲板上,脸上挂着的笑被海风轻轻吹散。

他从前是一滴酒不沾,逼不得已练出来的,前生今夜,厉云嶂灌了他满肚子伏特加,把他的醉照拍给了厉仲淮,第二天网络上都是这张照片,他也因身旁的女伴被骂惨,操控这场舆论风暴的正是谭明章的风赏传媒。

厉谨如今知道了谁是谭明章,特意把他灌醉,也拍了他一张醉照,算是有备无患。

甲板上没人,海风微凉,厉谨叼起一只烟,火苗燃起来,风中星火点点烧红,映亮他苍冷如纸的侧脸,他微眯着眼睫,轻吸一口烟,辣雾混杂着凉风入喉。

在不知道谁害死他的情况下,不论哪一个兄弟都是很难拉拢的,厉云嶂还算可爱,厉司臻就不行了。

打蛇打七寸,讲究个一击致命。

厉司臻最爱赛车拉力赛,18岁逃课去开“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环塔拉力赛,问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70公里赛道桂冠,这距离海岸最远的地方,造就了厉司臻浑然不羁的狂野个性,说是浪荡子倒也不至于,只是难驯养了些。

一秒三百米,这是在与死神赛跑,厉谨并无把握赢了厉司臻,至少前世就没赢。

但是厉谨没有烦躁,慢悠悠地掐灭烟,抖擞西装上的烟雾,回了会场。

他想知道,如果不要命了,能不能赢一次?

船舱外一缕月光穿过珐琅金粉的落地窗,映着他沉着冷静的面容,肌肤清雪无痕,眼眸里却荡漾着狂热的猩红,他摘了眼镜别在领口,踏着月光,清瘦的身影犹如穿破光晕的一柄利剑。

“各位,”厉谨从善如流地坐到赌桌边上,凤眼吊稍一提,挽起袖口,居高临下瞧着牌桌,微微笑着,“在玩什么呢?”

“炸金花,厉先生也要玩吗?快请!”

厉谨的玩法儿很君子,狂赌又狂赢,输了也无畏,一个小时后,他很潇洒地把赢来的400万都送给了船上的服务生,权当小费。

旁人连连赞叹厉先生豪气,还要再来,厉谨却用白手帕擦擦眼镜,重新戴上,温和笑着,“我今天醉了,要回房睡觉,失陪。”

说走便走,他是从不犹豫的人,楼梯就在眼前,一个黄毛外国人匆匆跑过,厉谨没当回事,房间在三楼,他脚步洒脱,半点醉意也无,腰杆子笔直,清醒得可怕。

商时勖看着厉谨的背影,身边一位老板还在滔滔不绝拉着他聊天。

“外国人也知道来华国捞钱,我刚才就见了一个,长得真帅气,金头发金眼睛,跟好莱坞明星一样!”

“我也见着了,他听说是厉先生的接风宴,乐得跟电影反派似的,还按了按大腿,我感觉那有一把枪。”

商时勖右眼皮狠狠一跳。

老板大着舌头说:“叫什么……阿诺?汉语很好!那不,就趴在三楼往下看呢……”

黄花梨的栏杆触手升温,游轮这五层从三楼往上都是客房,陆习微给他的房卡就在三楼,厉谨路过二楼,又看见了一个外国人,心道这大概是厉氏的海外市场部雇佣的?数量太多,不好,应当削减一些。

他脚步转过二楼扶手的小圆台,一个身材明显是欧美血统的壮汉下楼,厉谨与他擦肩而过,余光注意到他走入了右边安全通道。

有点不对劲,厉谨寻思着,厉家确实有一部分产业涉及灰色领域,但那是30年前,这些年厉风年对华国的文物事业贡献斐然,借机不停洗白身家,30年来,厉氏的发展历程充斥着各个国籍的敢死队,如今不是说就没了这类铤而走险的生意,而是厉谨削减了海外投资,相关产业也无法再发展扩大,资金顺势逐步转向学校、医疗之类的白色产业。

事实上,厉风年确实将这一部分灰黑权力赋予了厉谨,在他留在海外读学的时候,那时候他们称厉谨为Mr.Jin,那年他才16岁。

厉谨高中之后就一直养在海外,常参加军事训练,这件事厉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因此,厉谨练出一身好枪法,不仅为了防身,也是因为身为厉风年的养子Mr.Jin,许多人猜测他的存在别有用途,Y国黑手党会培养没血缘关系的杀手作为真正子嗣的替代品,厉风年不见得会高尚到哪去——不过时光荏苒证明,厉风年把厉谨保护得很干净,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就给养大了。

但是阿诺是知道厉家和Mr.Jin这段秘辛的,也知道他们对此讳莫如深。

前世阿诺以此相要挟要和他好,强制扣留他,厉谨不得不以“非法移民”的罪名停留在海外,阿诺借由身份,频繁出入他在A国的家,几度引发大规模武装械斗——最后一场枪林弹雨里,阿诺把他按在禁闭的别墅里,厉谨费劲了心思和口舌,阿诺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是什么都不顾的,若不是手中的勃朗宁,厉谨还无法冲出那间地狱般的家,远远逃回华国。

厉谨缓缓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去往三楼,绝不是错觉,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有眼睛在瞄着他。

越是这样他越是冷静,刷了房卡,进了套间,反锁了门,再没出来。

阿诺·奥兰治背对着三楼楼梯口,斜倚在栏杆上,手指一下下敲击木面,估摸着厉谨是回屋了,对黑暗处招了招手。

“黄工,看到了吗?”

一个身形消瘦的黄皮肤男人走出来,阿诺慢条斯理的转过身,两手插兜,朝客房区的方向微抬下巴,“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你是这艘船的工程师,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件事。藏起所有的救生设施,把船开向江心深处,尽量保持船的安全,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异常,同时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这艘“蓝山号”,我不想失手。”

工程师已经得知了阿诺的身份,寻常人得罪不起这种级别的权贵,但还是提醒道:“在华国杀人犯法,您也不例外。”

阿诺一愣,忍俊不禁道:“你想哪去了?”

杀他?别闹了,那可是厉谨,这艘船上哪个不是为他来的?

阿诺知道他家世显赫,却没想到显赫到这种程度,进了京市,大街上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厉谨是谁。

京市企业家,新媒体宠儿,背景深厚,身家不菲,厉谨的客人中不乏影帝影后、文艺界名流,这些响彻国内外的光鲜亮丽的男女,在厉谨那里,不过是轻描淡写就能邀请来的嘉宾。

只是厉谨身上还挂着许多虎视眈眈的人,想要青云直上,不再受制,也没那么容易。

他会需要一些外力的,阿诺可以给他,但还是那句话,要代价的。

“我爱他还来不及,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比如,”阿诺视线下移,“那位你们京市的商会会长是吧?他一直在盯着我,貌似很不友好,他有权有势,想搞我很简单的,我一个A国人,在这里孤立无援,黄工,行行好,帮个忙。”

黄工心道这群该死的富家子弟有两个权利金钱就不把其他人命当命了,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去做吧,别得罪他们。

黄工快步离开,阿诺向上仰头,活动了下脆弱的颈椎,随手扯过一个过路人,淡淡笑道:“厉先生在你们华国,算不算美人?”

侍应生低着头,“我不敢评价厉先生。”

阿诺懒洋洋地抬起侍应生的下巴,俯视着他,“我让你说。”

侍应生看着他金黄倨傲的瞳孔,喉咙干滚一下,“美,美得无法想象。”

阿诺松开手,侍应的眼神生是真心的,这个答案他很满意,“你走吧。”

侍应生心道这是个怪人,赶紧离开了。

阿诺觉得有趣的是,这艘船上的人都很忌惮厉谨,他们眼里的厉谨和自己眼里的阿谨不大一样。

阿诺磨着犬齿,觉着自己像德古拉吸血鬼后裔,见着那个披着美人皮的行走血袋就血液沸腾,妄想着一口咬伤猎物的大动脉,用血染脏小白兔的绒毛,看着那双冷若冰霜的东方凤凰眼睛激怒变红,再一点点屈服,软化成水。

别的不说,阿谨是真能跑,不愧是属兔子的。

阿诺抻了个懒腰,手搭在m9半自动式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这条暗红地毯的幽静长廊。

厉谨的手机接到了一个未知来电,他一眼就知道这是商时勖的号码,接起来,装作从未知晓过,带着点似有若无的“醉意”:“你好?”

电话有兹啦啦的信号波折,商时勖的声音穿透信号,温柔如漫漫的夜色,“厉先生,是我,商时勖。”

尝过自由的滋味,谁又愿意铐着锁链跳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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