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顿饭吃下来。

虽然杨秋一直态度很好，但杜天晚还是感觉到了不一样。

杨秋对他的态度，是礼貌的，客气的，疏远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他不告而别的影响。

杜天晚不由庆幸，幸亏他选择了抛弃过往的身份，而是先以男仆的身份与杨秋相见。

杨秋现在的礼貌客气简直比什么都要伤人。

不过，与黎云期这家伙受到的待遇一比，杜天晚又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

看杨秋那眼神。

根本就是把黎云期直接当作了一个烦人的陌生人。

眼中的冷漠，拒绝，让作为旁观者的杜天晚看了都有些受不了。

更何况作为当事人，被这样看待的黎云期了。

虽然杜天晚视黎云期为情敌，恨不得他早日失宠滚蛋，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意志力是真的顽强。

被这样对待，都还能陪着笑脸，继续赖在旁边，一起吃饭。

……

从这天开始，杜天晚就天天来海华陪着杨秋。

克劳德·赛文明明就是海华的高管，却好像没有自己的事情一样，也整天泡在机房里，一边指挥对澜冰的战斗，一边与杨秋和杜天晚商议。

杨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机密的事情非要自己参与，杜天晚还好说，是海华找来的商业合作伙伴，也是商业战争中的盟友。

他不过就一临时聘用的工程师，为什么非问他的意见？

可他心里却很受用。

因为这是在对付他的仇人。

如果徐玉成与澜冰能够倒台，他就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

6月。

杨秋收到了海大寄过来的录取通知书。

但他也没空高兴。

商业上的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他每天做的工作，除了帮助海华进行人工智能研究中心建设的准备工作，就是在赛文与杜天晚的要求下听他们讲如何对付澜冰集团。

一开始他还会难受，会吐。

但后来，时间一长，渐渐就似乎脱敏了。

当然，最大的功劳还是纳纳与小晚，他们每天晚上都会陪着杨秋，让他的心情一点点变好。

慢慢的，他不再会一提到徐玉成与澜冰就头疼，不再为这些事而痛苦。

自从小晚告白过后，他并没有再提这件事。

纳纳的态度倒是一天比一天奇怪。

他变得比过去还要黏人，几乎不想离开杨秋身边。

时间流逝，一转眼就到了夏天。

八月流火。

杨秋早已搬到了海华大楼附近的小区居住，他现在有工资，自然负担得起市中心的租房费用。

房间里有空调，有高级卫浴设备，住宿环境舒服了很多。

海华集团对付澜冰集团的行动非常成功，本来海华的体量就比澜冰大得多，只要它不惜代价制裁澜冰，澜冰一定抵抗不住。

只不过，徐家不是简单的家族，还有许多涉黑势力，号称海市的地下世界帝王。

这部分由杜家来解决。

明天、后台两天将是决定性的关键局面了，杜天晚已经去了海市，在那边主持大局。

8月7日晚上。

小晚不在。

纳纳服侍杨秋吃完饭，就一直黏在他身边。

而杨秋那天刚好也忙得要命，一回家就累得不得了，没有阻止纳纳往自己身上靠，而是静静地让他依偎在自己身上。

“主人。”

“嗯？”

“您这段时间感觉越来越累了，压力也很大。”

“嗯……商业上的斗争到了紧要关头，明后两天就要决胜负了，我很怕海华会输。唉，心情沉甸甸的。”

“我可以帮主人排遣压力的。只要这样能够让主人心情变好，得到休息。”

“嗯？”

8月8日一大早，杨秋在温暖的被窝里醒来。

只觉得头脑清醒，昨晚的事情也记得特别清楚。

纳纳呛到了。

甚至连说话的嗓音都嘶哑了。

很明显是喉咙出现了物理损伤。

但是这件事不能全怪他啊啊啊啊啊！

主要是纳纳那时候特别主动。

而他，因为当时气氛太好，他推拒了一下，又被纳纳温柔撩拨，执着地尝试，一不小心就……发生了事情。

事后，杨秋直接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略有一点无法面对。

再然后就睡着了。

醒来已经在现实里了。

杨秋扶着自己脑袋，不知所措。

虽然现在确实能够感觉到压力释放了，神清气爽了，但是，啊啊啊太丢人了！

而且，这事怎么跟小晚讲啊！

根本讲不出口啊！

还好。

8日晚上，他没有做梦。

好好地睡了一个觉。

现在杨秋已经不会因为不做梦而烦恼了，做梦也好，不做梦也罢，他现在都不会再失眠了，而且睡得很香。

9日，杜天晚从海市回来了。

他表示，那边大局已定。

剩下的就是看海华的动作了。

三人忙碌了一天，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收尾工作。

“澜冰的股票开始崩盘了。”

黎云期说出最终确定胜负的一句话。

现在，澜冰还在维持着它的庞大帝国，但这个帝国已经处处蚁穴，出现坍塌的迹象。

之后，或许还需要一年，甚至好几年，澜冰才能真正消亡，但它的败局已经再也无法挽回。

“杨秋，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杜天晚握着杨秋的双手，喜悦也从他的脸上毫无保留地洋溢出来，“这也是我所期盼的。你知道吗，我当年离开之后，一直也在幻想这一天的到来，让当年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杨秋也笑了。

是啊，他也等了快十年。

回忆在脑海中一遍遍地重放，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会呕吐，不再头疼，他只是忽然鼻子发酸。

然后，就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把上衣沾湿。

“杨秋……”

杜天晚抱住了他，抱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多年的思念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杨秋也没有拒绝，他觉得，此时，正在哭泣的他，确实很需要一个朋友的怀抱。

黎云期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拥抱的两人。

他其实也想替杨秋高兴，想要抱着他庆祝，想要拂去他的泪水。

但是以他的身份，做不到。

只能带着深沉的悲哀与绝望，看着杨秋，看着他被别人抱在怀里。

杨秋哭完之后，就被杜天晚抱着坐在椅子上。

“哭得难受吗？现在感觉如何？你现在心情好一点没有？”

“没事……就是太激动哭了。不难受。心情挺好的吧。”

杨秋抬起头，回答着。

杜天晚忽然抱着他起身，然后，对杨秋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杨秋，我们一起去省人民医院，我想给你挂个精神科。”

杨秋有些莫名其妙。

坐在一旁的黎云期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猛然站起，走了过来。

“杜天晚，你什么意思？”他厉声质问。

杜天晚直视着他，说道：“杨秋快好了，我带他去检查。”

还没等黎云期回答，他猛然抱起杨秋，几乎是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带着他出了机房。

黎云期神色一凛，飞快跟了上去。

杨秋被老同学抱着走，只觉得尴尬极了，一直在催杜天晚放自己下来。

杜天晚放下他，却还是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进了电梯。

黎云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也进了电梯。

杜天晚冷声道：“克劳德·赛文，你不要阴魂不散。”

黎云期道：“我去拿杨秋的病历，你带去医院，会有用的。”

病历？

杨秋彻底懵逼了，为什么他的病历会在克劳德·赛文手里？

该不会这家伙去他家把他的病历给偷了吧。

黎云期自行驾车离开，说去取病历了。

杜天晚则开车带着杨秋去省人民医院。

一路上，杨秋实在是疑惑极了，他问：“杜天晚，你为什么要我去看精神科？我心理问题已经好啊，抑郁症也好了，没事了。”

杜天晚开着车道：“到底有没有事，得让医生判断，你跟我来就行了。”

杨秋只能把疑问装在肚子里，跟着杜天晚一路进了省人。

杜天晚领着他上电梯，杨秋问：“不挂号吗？”

“不用，我约了人。”

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杨秋与杜天晚来到了六楼，直奔精神科。

杜天晚在精神科门口打了个电话，牵着杨秋的手往里走。

两人在“国家特聘专家严之物”的门口停下。

杜天晚敲了敲门，就拧把手进去。

“这是湖省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严之物教授。”杜天晚简单做了个介绍。

严之物是一名五十来岁的医生，他的办公室布置得不像医院，倒像是书房，到处都放着精神病学的书籍与杂志。

又对严之物道：“严教授，这是我之前跟您提过多次的病人，杨秋。他的病历稍后就送到，您可以先看看他吗？”

严之物点点头，对杨秋道：“请坐到我身边的椅子上。”

杨秋是真傻眼了，为什么杜天晚会对医生多次提自己啊？

但在杜天晚的鼓励下，杨秋还是选择相信朋友，坐到了严之物旁边。

严之物的笑容很是温和，富有感染力，“杨秋是吧，你梦游的症状持续多久了？”

杨秋不知道怎么回答。

梦游？

自己有梦游过吗？

杜天晚在一旁解释：“之前没跟您说过，杨秋不知道他会梦游。”

杨秋忽然有点心慌。

他无助地看向杜天晚，“我会梦游吗？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杜天晚叹了口气，用手扶着他的肩膀，“情况很复杂，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总之，你先让医生问问你的精神状况。”

这时，严之物道：“杜先生，请出去把门带上，我与杨先生单独聊聊。”

杜天晚看了杨秋一下，见他点头，就出去了。

杨秋终于稍微镇定下来，对严之物说道：“严医生，你有想问的尽管问我，但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四年前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但后来好了……”

严之物道：“不急，我来一点点问你……”

办公室外。

杜天晚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黎云期也匆匆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的文件竟然足有三指厚。

“杨秋呢？”黎云期看起来非常紧张。

“严医生在里面问话呢。”杜天晚指了指门。

黎云期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严之物是吧，我也知道他，他水平在湖省是数一数二的。”

杜天晚问：“那你怎么没找过他？”

黎云期道：“我一开始就找的国内最顶尖的神经外科与精神科医生会诊，只是当时严之物还没回国，所以没邀请他。”

他挥了一下手中的文件，“这里有杨秋全部的治疗记录。”

办公室内，严之物的问题还在继续。

两人的问题已经深入到了杨秋会梦见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休憩这个问题上来。

杨秋也有些犹豫，但想到对方是精神科医生，自己应该毫无保留，于是只是省略了具体的内容，单说自己会梦见豪宅、男仆，以及吃饭运动之类的，对于梦境会影响现实绝口不提。

“那么你现在还经常做这个梦吗？”

“会，还是几乎每天。”

“梦的时间长度呢？”

“……最近几个月好像越来越短了。以前大概在梦中的体感是一个多小时，最近好像只有大半个小时。”

“梦的时间变短，你的精神上是感觉变差还是变好了？”

“我觉得我的状态应该是越来越好了吧。一方面大半年来都在坚持锻炼，另一方面吃得好睡得好精神旺盛。”

杨秋还没说的一点是，随着澜冰集团逐渐溃败，他也渐渐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不再像过去那样成天忧虑。

他的生活一点点变成了很好的模样。

两个男人在门外焦急地等待了一段时间。

终于，门开了。

是杨秋主动拉开了门，他先看到了杜天晚，然后看到了杜天晚身后的克劳德·赛文。

杨秋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人好阴魂不散啊。

克劳德·赛文的眼神微微颤了一下，他主动走上前，不顾杨秋的阻拦，进入了办公室。

“严医生，您好，我来送杨秋的治疗记录，可以请您看看吗？”

严之物先是惊讶，“这么多？”可当他开始翻阅记录后，脸色就变得越来越严肃。

办公室里沉默一片，只能听见翻页的声音。

杨秋的心情可以说已经变成了惊骇。

赛文有他的治疗记录，而且，居然有这么厚？

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一无所知的反而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