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
也许是全球变暖的原因吧,那个夏天,是无比的炎热。
废墟、汗液、肾上腺素、血腥味。炫目刺眼的日光照在两个少年的脸上,他们对视着,心如擂鼓。
是剧烈战斗的后遗症吗……?
他们不太确定。
气氛变得越来越粘稠甜蜜,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缓缓搅动。青涩的少年们非但心跳没有平复,反而越来越快了,毛茸茸的羽毛在肺里、心里、喉咙里轻轻地挠。他们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连耳根都红透了。两人只是对视着,安静地对视着,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如同被磁力吸引着,他们越靠越近,纤长的睫毛仿佛新生的小鹿一样颤抖,却又同时猛然转开头,不约而同地看向在场的第三人……
“喂!”五条悟从背后锁住一善喜的喉,露出一个“要吐了”的表情,“不要每次都配一些奇怪的旁白啊。被你说得好像我跟杰要亲嘴了一样,好恶心喔。”
“悟,那是我的台词吧?”夏油杰握住一善喜的脚腕,后退一步,把她往反方向扯。
一善喜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秦国宰相,正在被两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拉着接受车裂之刑。
“Give up! Give up! ”一善喜疯狂地拍五条悟,又抓又挠的,“要死了要死了!救命啊!要变成路易十六了!”
见她脸上的痛苦不似作伪,夏油杰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
五条悟却依旧勒着一善喜的脖子。他上半身微微后仰,将近快三十厘米的身高差导致一善喜只能脚尖虚点着他的皮鞋,像做引体向上那样拉着他的手臂,只为了一口氧气。
五条悟猛一使劲,把她勒出“唔呃”一声:“真是火大啊。每次我们两个在祓除,你都不跟我们并肩作战,跑了两步之后就坐在舒服的地方当解说。搞得我们是你的保镖一样!”
“就是啊。”夏油杰的手伸向一善喜的腰侧,把她挠得两只脚不停地乱蹬、话都说不出来,“虽然很弱,但也不能丢下同学自己偷懒吧。”
为了防止真的踢到他们,夏油杰和五条悟一人夹住她一只脚,直到一善喜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把她放下来。
笑得腿软的一善喜直接躺倒在地。
她只能颤颤巍巍举起手,用指甲狂戳他们两个的小腿:“我坐会儿怎么了,怎么了?!那是两步吗,明明都绕着这个废弃学校跑了八圈了好不好?!我可是后勤啊,是辅助啊!要打比方的话就是梦幻或者幸福蛋啊,哪有让梦幻和幸福蛋上去打输出的?!我没有丢下你们两个跑路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啊可恶的大猩猩!”
“杰,这个弱得要死的人说你是大猩猩诶。”五条悟用手肘捅了捅夏油杰。
“不对吧?悟,这说的好像是你。”
“这是重点吗?!”一善喜不满地殴打他们:“你们两个都是啊!大猩猩,体力大猩猩!”
“好了好了,地上脏,”夏油杰和五条悟把她架起来往帐外走,“而且,是善喜太弱了吧?”
“就是啊。”五条悟吹了吹刘海,“硝子来都能跑个五圈吧?明明是外勤人员,你的体力竟然这么差,真是太可怜了。”五条悟做作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是我想出外勤吗的吗?!”一善喜悲从中来,“要不是你们两个跟夜蛾老师说什么现在祓除特级还是比较吃力,需要我们的辅助,我和硝子已经过上每天醒了吃、吃了玩、玩了再睡的堕落时光了好吗!”
“待会儿晚饭吃什么?”
“没想好诶,到了新宿再看看?我想吃寿喜锅~”
“不要啦,前天才刚吃过吧?”
“切——”五条悟噘嘴。
“听人说话啊!不要转移话题啊!”一善喜想往他们手臂上狠狠一拧。可惜还没碰到,左手就被夏油杰抓住了,右手边的五条悟甚至直接开启了无下限。
她顿时更加悲愤:“要当社畜你们自己当行不行?!你们两个不是最强吗,倒是自己干活啊!倒是把我和硝子的青春还给我们啊!”
“想什么呢?”五条悟咧嘴,虎牙尖尖的,“让你俩抛下我们自己去玩这种事情,再过一万年都不可能啊。”
一善喜被提溜着从帐里出来。
虽然明知帐不会影响空气流通,但她还是感觉呼吸一下轻松了不少。
她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挣脱开两个巨人的束缚,跑向路边唯一崭新且完好的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往里钻:“硝子——!”
“怎么了?”家入硝子波澜不惊地抚摸着她的背。
一善喜一拱一拱的:“你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小时我是怎么过的……他们俩明明很快就能祓除的,还把我当狗一样遛喔?八圈啊八圈!这么大的学校,我还以为我要过劳死了!竟然虐待如此柔弱的美少女高中生……他们两个简直是人渣,不,简直是恶魔吧?”
“诶?那可真是太过分了。”
“你这家伙,在‘柔弱的美少女高中生’里只占了‘弱’吧?连‘女’都算不上哦?”
“闭嘴啊五条!”一善喜狠狠白了五条悟一眼,又转头可怜地看着家入硝子,“你也觉得他们很坏吧?你也觉得他们很过分吧?现在只有去银座的酒吧喝个通宵才能安慰我啊,硝子你一定会陪我去的吧?会的吧!”
“‘女’还是算的吧,悟。”夏油杰把树袋熊一样紧紧缠着家入硝子的一善喜撕下来,塞进后座,跟五条悟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随后示意辅助监督发车,“不可以哦,太晚回去夜蛾老师会生气的。不要给老师添麻烦啊。”
“……太挤了吧!为什么不是你们其中一个坐副驾?对自己的体型有点自知之明啊!”一善喜不舒服地扭来扭去。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米八和一米九,简直像两头熊一样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她说要换位置哦。”五条悟看向家入硝子。
“不要。”家入硝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
一善喜难以置信:“硝子,你不想跟我坐在一起吗?你嫌弃我?”
“看来是这样呢。”五条悟幸灾乐祸。
“你们俩我更嫌弃。”
这下消沉的人变成了五条悟和夏油杰。
一善喜又脑袋一抬、胸一挺,耀武扬威起来:“哎呀,没办法。更嫌弃你俩,说明硝子还是更偏爱我咯?”
“可恶……!”五条悟不知从哪里掏出张手帕咬在嘴里,完全一副嫉妒的深闺怨夫的模样,“你这个偷腥猫……不要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啊!就是那个啦,那个,你只是外面的旅馆而已!亲爱的最后还是会回到我们共同的家里来!”
“是不是啊杰!”五条悟猛抬头,漂亮的眼睛隔着墨镜镜片死瞪着夏油杰。大有一种他如果说“不是”,那嘴里的就不是手帕而是他命脉的气势。
“你们俩演小剧场不要扯上我啊。”夏油杰无奈,“而且,三个人共同的家吗?太奇怪了吧,这是什么样的家庭啊。”
“嗯……就,硝子是爸爸,我是妈妈,杰是儿子好了。”
“……悟,别逼我揍你。”夏油杰拳头一紧。
“我不同意五条当妈妈!”
一善喜想拍桌,想大喊“objection!”。
但现在是在车上,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全力怒拍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大腿:“五条凭什么当妈妈?一言堂是不公平的!现代社会,我们应该向民主制进发!我提议投票选举妈妈,我先投杰一票。”
“那为什么不可以悟和杰都是儿子,我一个人当单亲妈妈?”家入硝子问。
“凭什么你地位最高?那至少我要当哥哥!杰当弟弟!”
“那我要当硝子你在公司的后辈。在职场,是我接受你的指导;在日常相处中,我却又细心照料你。渐渐的,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暧昧……你一面害怕自己的两个孩子给我带来负担,一面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我……”
“你这小子……!钻空子是吧?!我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哦,不会把妈咪交出去的哦!”
小小的车内充满了五条悟和一善喜争执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家入硝子的两句拱火。
如果夜蛾老师在的话会不会说一句“整个学校就你们班最吵”?不,夜蛾老师的话,更可能给他们俩一人一击指导の铁拳吧。
明明是很吵闹的场景。
不知为何,夏油杰却感到一种深深的安心和平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如同溺爱孙辈的老爷爷一样慈祥。
五条悟和一善喜越吵越凶,越吵越凶。
在一善喜没忍住用长长的麻花辫狠狠地抽了一下五条悟的头之后,他们终于在拥挤的后座打成一团。
看着对辅助监督颤抖的“不要打架啊......很危险的......”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张牙舞爪地互相抓挠的两个人,夏油杰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
夏油杰想拉开他们,但是为时已晚。
怒气上头的五条悟扑向了一善喜!
车内空间实在狭小,夏油杰的手又被一善喜的身体压住,不论是躲闪还是格挡都毫无施展之地。
“咚!”
[五条悟和一善喜对夏油杰使用了肉弹冲击!]
夏油杰的脑袋重重地撞在车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善喜只感觉前后都是铜墙铁壁,连灵魂都要从嘴里冒出来了,就像奥利奥里面的那个“利”一样被狠狠地压扁了!
就是那种放上超市货架,有人把这包奥利奥买走,回到他家后才发现他只是想要两块“奥”做蛋糕底......最后像鱼刺一样被挑出来丢掉,只因为不配饼干空口吃太腻了的那个“利”。
“抱歉,杰。不过都是善喜的错哦?要不是善喜没能挡住,根本就不会撞到你!”
“哈——?!怎么可能挡得住啊!你到底对自己多重有没有数啊,完全是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的程度啊!”
“呀,说什么呢!人家哪里重了?!人家可是最完美的身材哦,体脂率只有10哦,连续三年东京最美校花评选夺冠都是人家好吗?!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拿别人的体重说事!妈咪,这种人可千万不能嫁,以后一定会出轨的哦,而且出轨了以后还会说都是你人老珠黄的错哦!”
“不要用JK的语气说话啊!五条,你自己都不会觉得丢脸的吗?!”
无视了辅助监督马上要哭了的表情,也无视了沉默的杰,两个人再次纠缠到一起。
安心?平静?
夏油杰的后脑勺隐隐作痛。
还不断地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飞过来,砸到他的身上。
恍然间,他听到耳边有“啪”的一声。
啊。
是理智断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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