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宁姝一拍桌子,终于泄露出今晚的第一次愤怒情绪。
郭柏杉打了个哆嗦,头顶的枯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颤了颤,如同风中凌乱的小草。
他一脸“吓死老子了”的表情,但嘴巴还是十分配合:“那电瓶车是老子朋友的东西……”
“呵——”
带有浓厚嘲讽意味的笑声回荡在讯问室中间。
光是听着就怨气十足。
众人不明所以,唯有明叙知抬起头,看着那张照片,周身气势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他目光森然,与宁姝的滔天怨气结合在一起,成功组成了恐怖片中的终极怨灵。
气氛陡然紧张恐怖起来,宁姝冷笑出声:“那我问你。电瓶车车牌尾号是什么?车牌子是什么?车后座那块是什么颜色?”
她一连串话似连珠炮般轰过去,丝毫不给对方喘息时间。
以至于宁姝话音刚落,郭柏杉却是一脸迷茫。
只见黄毛青年挠了挠自己的黄毛,略带懵然的表情哪还有刚才龇牙咧嘴的模样:“什么玩意儿?”
“我记得刚刚人家说的是汉语言吧。”明叙知把玩着战损版眼镜,缓缓道:“小伙子这种情况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听力问题还是智力问题?”
两人攻击性极强,看上去是那种微信名可以叫“猛踹瘸子那条好腿”的狠角色。
偏偏这种狠角色一下还出现了俩,其杀伤力不言而喻。
听的一旁的小警察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可能是人类天生都对针对自己的坏话比较敏感,郭柏杉瞪大了眼睛:
“你骂我!”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这小孩还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活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入赘女婿,眼泪汪汪:“你居然骂我!”
“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宁姝也不管什么四七二十八,恐怕此时就算是隔壁路过的大黄,也会被她扇几巴掌。
她道:“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倾诉你脑子里那些没用的废话,我只想知道,这电瓶车是哪来的?”
郭柏杉嘴硬:“我说了是我朋友的。”
宁姝:“那电瓶车详细信息你总该知道吧?”
郭柏杉有些语塞,但还是很快找补:“我刚到我朋友家去取车,还没有看清那车究竟长什么样就被拉到警察局了。”
“是吗?”宁姝握住纸杯的手猛然收紧,塑料质地的杯壁出现几道深深的印子:
“车牌尾号8723,车子是绿鸟牌,通体是深蓝色,后座靠椅处颜色是红色,车坐垫右侧靠前有道划痕。”
深吸一口气后,宁姝抬眼,对上郭柏杉心虚的脸道:“我说的,对吧?”
“……”
郭柏杉被问的哑口无言。
良久,他似是忽然想到些什么,眼睛一亮,随后求助似地看向洪警官:
“警察叔叔,这里是警察局,再怎么样都轮不到她来问吧?”
宁姝当即“切”了一声。
不用想,她也知道郭柏杉那点小心思。估计这小孩大脑得转冒烟了才能想到用警察压人,以此来躲避问题。
可惜郭柏杉算盘打错了。
洪警官语气比方才和蔼不少,但依旧没准备放过可怜的郭柏杉同学:
“所以她说的对吗?”
黄毛青年像是允许被说话的魔法到了时间,选择性的又变回了哑巴。
“我没看见车长什么样,自然也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
可能到底还是发自内心的害怕面前的一众警察,郭柏杉这次倒没有沉默很长时间:
“警察叔叔,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边想边说,又好似忽然来了底气,抓着面前的一沓照片,怼在宁姝和洪警官面前:
“我只是答应兄弟请求来帮忙推车,又不是这辆车真正的主人,这些细节我自然记不清楚。”
可能是先前在走廊上喊得太大声,郭柏杉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有些嘶哑:
“但是正常人即便是自己的车,过分的细节也不会记得特别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与其怀疑我倒不如怀疑这位小姐。”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学着刑侦片的主角模样,慢慢地转向宁姝:
“她为什么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文灿妈这个时候终于如梦初醒。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黄毛青年来者何人,但眼瞅着似乎也是看宁姝不爽,于是她立刻选择与郭柏杉统一战线:
“就是说呀!我们家的蹬了20年的自行车,我都不知道它后座下什么颜色,人家这小伙子不清楚,这不是很正常吗?”
文灿妈眼睛一瞟,故意阴阳怪气地撇嘴:
“倒是这死丫头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是想偷人家车不成?”
“妈!”
眼看着睡衣女人越来越激动,一旁的文灿实在忍不住扯住她的袖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女高中生神色有些紧张,却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向郭柏杉瞄去的小动作已然被洪警官尽收眼底。
这边许是意识到逐渐偏题,文灿妈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继续尖着嗓子道:“唉,我说警察同志,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在讨论我闺女的事情吗?关这小伙子什么事?”
她语气抱怨:“能不能赶紧给个答复,我闺女明天还要上课,耽误了她学习谁赔的起?”
纵使对方态度不算很友好,洪警官却没有在意,转而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明叙知:
“我见刚刚明先生也开了口,是不是也知道这电瓶车的细节?”
宁姝听见明叙知被点名,蹙了蹙眉,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无他,单纯因为明叙知这张嘴过分欠揍,宁姝发自内心的害怕他待会儿爆出什么语言攻击,要是把洪警官气出个好歹,判个扰乱公共秩序罪,那才真是要命。
“是,我确实知道。”明叙知点点头。
郭柏杉一下跳起来:“警察叔叔,他们两个绝对是看了照片才知道的!”
“我没有问你话。”洪警官指节叩响桌面:“还有,郭柏杉同学,你最好看清楚我提供的这张照片上并没有显示出电瓶车的车牌号,和车坐垫的细节。”
“警察叔叔,我想这和穆心艺受伤的问题没有关系吧?”
文灿终是开口,她努力克制住心脏狂跳带来的眩晕:“我不知道你把这位同学叫过来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我很着急回家,也请警察先生您尽快解决我的问题。”
女孩声音清脆且充满力量,回荡在讯问室中,反是让原本有些混乱的局面稍微平静下来。
郭柏杉放在桌子下的手绞了绞。
宁姝垂眸开口:“文灿同学就放一百个心吧,洪警官再怎么说都是老警察了,不会做与案子无关的事情的。”
停了停,她道:“纯恶意哈,毕竟都可以搞上校园霸凌这一套了,顺手偷个电瓶车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姝垂落在眼前的发丝还未干透,看上去惨兮兮,与她毫无表情的面容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捋了捋发丝,转手又扔出个炸弹:
“郭柏杉同学,你可得小心点。我看你这朋友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我这电瓶车放在外面一晚,怎么就成他的东西了?”
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愣,总觉得这番台词似乎在哪个经典的电视剧中听过。
大脑运转片刻,郭柏杉终于勉为其难的反应过来:
“你……你瞎说!”
他原本黄黑色的皮肤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从我一进来你就开始胡言乱语,又拿不出证据来,小心我告你污蔑!”
“小伙子,不要觉得人家让你读点书是害你。”宁姝叹了口气:“首先我说的都是事实,其次污蔑罪也是要讲究证据的。”
她话说到这里,手往后一伸。
明叙知会意,当即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那串钥匙,放到宁姝的手心。
他指尖微凉,在触碰到女人温热的掌心时,竟然有一瞬间的瑟缩。
但明叙知很快反应过来。
他不着痕迹地轻搓了下相触过的指尖,又恢复一脸淡然的表情。
“警察先生,这就是那辆电瓶车的钥匙。”
金属制成的钥匙在灯光下闪出一道寒光,宁姝拎着串钥匙的铁环,朝众人方向样去。末了,她挑衅地晃晃钥匙圈:
“郭柏杉同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怎么能证明这就是车的钥匙呢?”
蠢货!文灿在心底暗骂。
果不其然,宁姝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她现在真的合理怀疑,眼前这黄毛是不是烫头的时候夹板给脑袋夹了,不然怎么能问出如此智障的问题。
她现在真的觉得刚才明叙知还是骂得太轻了。现实可能只比骂的内容情况还要糟糕。
很多人其实智力不正常,但是生活能自理,所以一直被当正常人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升高。
宁姝心中叹息,表面上却还是很耐心地骂了过去:“回院吧,回院吧!你现在的智力精神情况并不适合参与讯问这种高难度活动。”
郭柏杉就好似装了骂人感应器,正常和人说话需要费力理解,但一旦触及到骂他的关键词,就格外敏感。
见他又想掀桌子,年轻女警立刻上前摁住他,这边的洪警官也立刻拿过钥匙,派一旁的同事去检验真假。
“所以警察先生,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文灿妈可能害怕自己的存在感过低而被人遗忘,故而定时定点的冒头。
洪警官被问得有些烦躁,一挥手:“现在解决的是电瓶车的问题,你闺女被卷入的霸凌案件还没有解决,你也就别着急了。”
文灿抓住了话中的问题:“警察叔叔,那既然是电瓶车被偷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占用我的时间,是因为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许是觉得警察现在拖延时间,并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文灿说话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但这话意指明确,显然让在场的警察不太舒服。
“文灿同学,你是在怀疑警察吗?”宁姝一手撑着下巴,嘴角含笑的看过去。
“我自然是没有这个意思……”
眼见自己即将被扣上不尊重警察的大帽子,文灿有些乱了阵脚:“我只是太累,太想回家了……”
明叙知倒了杯热水递给宁姝,完事儿继续踩了脚:
“看来文灿同学思想品德课成绩应该不是特别好。你说警察在浪费你的时间,可现在警察是在为我们人民群众服务,我们应当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
宁姝表情有些复杂的接过水杯。
本来以为明叙知属于那种没有富贵命,却还是心高气傲鼻孔看人的假精英男。
却不曾想还能从他嘴巴里听到这般高正伟的台词。
眼看着洪警官目光里明显多了几分欣慰和感动,文灿妈立刻上前:
“我家闺女一向心思单纯,为人善良有爱。警察同志,她一定是太累了才说错话,您不要和她计较。”
洪警官收起照片:“我们也不需要人家给予优待,只希望大家可以互相理解。”
他说着:“今晚事态严重,不仅涉及到霸凌,甚至还包含了偷窃。我们也很想尽早结束调查,但现在彼此都不配合,事情很难进展下去。”
老警察浑厚的音色一字一句敲击在文灿和郭柏杉心脏上。
两人都明白对方在点自己。
文灿死死咬着腮帮上的一块软肉,脑海里飞快盘算着脱身的办法。
“洪警官,人回来了,这是报告。”
良久,门再次被推开,女警察接过文件放在洪警官面前。
后者举起文件看了半晌,抬头对着宁姝和明叙知道:
“你们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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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要饭第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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