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听完这话，先是愣了几秒，随后也顾不得吃着正香的鸡蛋饼，飞速掏出手机拨打出去。

宁姝手上动作也不闲着，她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老方那头的动静，一边还要保证手上石膏画不出错，一时间忙得不行。

“您就放一千个心，我这里开店也有一年多了，再不济我方立山在云镇别的不说，信誉主打第一名……”

老方见宁姝偷摸听小话的动作瞬间哭笑不得，索性点了免提。

中老年人习惯的超大手机音量在耳边炸开：

“老方这不是信誉不信誉的问题，你当时没回复，我们以为你拒绝了，就联合了其他画室准备直接换主题，你这一下又说同意，这……”

过大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已然有些失真，对面支吾半晌，显然情况不是很好，老方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一时间双方都很是沉默。

宁姝见状拧拧眉，终于还是放下手中的画笔，示意老方把手机凑近些，又指了指屏幕道。

老方会意，把手机向她方向凑了凑，顺带还做了个口型。

宁姝清了清嗓子，语调沉稳：

“李老师，情况我们都了解，只是我认为如果单凭其他绘画形式来了解孩子们心理情况的话，未免还是有些单调，从某种程度上也会禁锢住孩子们都思维。”

说着，宁姝话锋一转：“但是石膏画有利于孩子们手脑开发，心理问题反应有莫大益处的报告可有着国际认可。李老师，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她说话向来懂得点到为止，既能最大程度上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也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思考。

果不其然，李老师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回答：“这件事情我还得和对接的老师商讨一下。”

宁姝只淡淡回了句“好”，旋即挂断了电话。

老方在一旁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怎么说？这算是直接给拒了？”

将笔尖放在用矿泉水瓶子制成的水桶里搅拌两下，看着颜料一丝一丝溶解在清水中后，宁姝不疾不徐道：“利润减少百分之二十，进货量至少砍去一半。”

她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为完成的石膏娃娃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反应过来宁姝的意思，老方有些没有底气：“这事儿真能成？他们不是说已经找上人了吗，我们中途加入，对方也不会答应吧。”

“我想这个活动应该并没有那么隆重，”重新挑了点颜料，宁姝继续：

“如果是大型活动，至少会预留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不会这么匆忙，更供货商也不可能找我们一间小作坊。除非是一些一百多人以内的，突如其来的校内活动。”

她语毕，指了指桌上老方的手机：

“你看，短信来了。”

……

和宁姝预想的差不多，对方并内有拒绝老方，而是以中途加入的理由，削减了百分之六十的货品，价格打八折。

老方虽然后悔没有早些答应，但好在他自愈能力拉满，和宁姝商讨了下任务分配后，两人则开始手动清点货品。

老方手上忙活不停，嘴巴却不肯闲着：“没想到我今天还真是捡到个宝贝，你这头脑简直可以和那个词相比。”

宁姝放下手中的箱子，表情略带疑惑：“什么词？”

“就是那个比什么词！”老方有些急眼，拼命比划，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宁姝沉默半晌，还是悟出来：“那是比尔盖茨。”

“对！对！瞧我这记性。”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收拾着，直到外面行人渐少，小吃流动摊位也都收拾着离开，老方这才发觉时间已晚。

东西还剩下不少需要整理，但碍于宁姝一个姑娘，太晚回去不安全，所以即便宁姝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儿，却还是被老方赶小鸡一样推出去：

“今天你进店里我就想说，你一个女孩子，我这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地方也挺靠里，万一遇到了坏人，你可是跑都没地方跑。”

老方这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这段时间算下来，单身女性被害的几率确实增高不少，他担忧也是很正常。

宁姝闻言，轻吐出一口浊气：“放心吧叔，我这人警惕心还是很强的，再者人间自有真情在 ，你面相这样和善，我信你。”

说完，她甜甜一笑，收拾好东西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哎，我说你这孩子……”

老方未说完的话被隔绝在店门内，宁姝这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关掉正在共享的定位和语音通话。

看你面善而放心是骗你的，人在外面混，必须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身边的所有人。

大龙见她挂了电话，不放心地发了条消息确认：[是本人？你现阶段最讨厌的人是谁？]

宁姝一阵无语，但还是敲了三个字过去：[明叙知。]

大龙放下心：[今天怎么样？]

宁姝回复的消息很简单：

[是个好人，是个看上去是个能赚钱的好苗子。]

……

学校绘画活动时间定在三天后。

好在老方这里一开始准备清仓大甩卖，以至于东西清点的十分周到，两人主要将时间费在装货和确认货品完好上。

这中间的时间宁姝也没有浪费，掐着空去完成了之前制定的目标，准备提前尝试一下在夜市摆流动摊的盈利效果。

毕竟她话说的再有诱惑力，但也只是纸上谈兵，给老方画一张香喷喷的大饼罢了，没有实操，一切都是空谈。

将小推车装饰了一番后，宁姝拍拍手，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她早就提前打听好了，今晚广场有表演，人流量不会少。

留下老方看店，宁姝则早早算准时间提前出发抢占好位置。

彼时夕阳还未完全落下，不算清朗的橙黄日光融合着蓝调的冷色，看上去绮丽旖旎。

宁姝逆光而行，车上悬挂着的贝壳风铃叮铃作响。

忽然，她似有所感，猛然一回头。

只见身后只有几个说笑的游客，并没有其他人。她拧着眉毛，心跳的有些快。

好几次了，这几天她总是莫名心慌，背后发毛，就像被缠上了一样。

到底是什么脏东西？

有空一定要找玉姨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东西了？

心情平复片刻，宁姝也没时间再管，只是推着车，继续寻着夕阳的方向前进。

光没有照射到的角落里，一个男人缓缓走出来。

他看着手机，眉头微蹙，镜片在阳光的折射下反照出一片白，令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明叙知单手插在兜里，对着电话里那人道：

“嗯，确定接手。”

他语气缓了缓：“不是说广场那里有活动吗。”

……

暮色已至，宁姝将最后一个挂件摆好后，就着小马扎坐下来。

她没有想到云镇流动小摊已经这样内卷，她明明已经提前了那么长时间，却只抢到了离广场中心偏北的位置。

看来下次得早点到，不然很容易在起步状态，就被没有黄金位置这个致命问题淘汰掉。

“姑娘，刚来的？”

旁边摆冰粉摊的大姐是个自来熟，见宁姝面孔生，主动搭话道。

宁姝点点头：“今天刚过来，这边情况怎么样？”

大姐将冰粉摊的小彩灯打开来：“这边客流自然不用说，难就难在竞争对手，”她边把一次性手套戴好，一边道：“光是北边这一块的冰粉摊就有三家，同样的摊位多了，顾客选择自己的可能性就少了几分。”

宁姝若有所思。

确实，如果你想吃烤肠，面前只有一家淀粉肠摊的话，你肯定不会犹豫。

但如果前面有20家同样的烤肠摊，你肯定会选择最实惠或者最干净的最优选。

“没关系的，”宁姝想了想，道：“咱们下回往广场里面去摆一下，靠后更好。”

大姐有些不解：“为什么？”

宁姝：“人逛累了，自然就渴了。”

她话虽然言简意赅，但大姐毕竟也是摆摊多年，立刻嗅出了其中的玄机。

二人就这样唠了会儿，宁姝见火候差不多，话头一转：“大姐，我这第一天来这边摆摊，不知道摆石膏画的摊子多吗？”

很多小摊摊主都是一家人，或者相识的一起出来，宁姝和对方聊天，也是摸一摸大姐底细省得到时候尴尬。

她好歹也是驰骋摆摊江湖多年，这其中的门道宁姝自诩也熟知一二，不算个愣头青。

大姐摆摆手：“没有，之前确实是有几家，不过这儿人那么多，别提有没有人给游客坐下，单是能把这些个石膏运过来，就够喝一壶了。”

宁姝闻言，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分。

她来时就在观察，DIY一类的小摊在这个地方几乎绝迹，自己算是占了风头。

冰粉大姐粗略的看了一眼宁姝的小摊，见一车放在地下的几个空白石膏娃娃，摇摇头：“姑娘，你这摊子，怕是不好摆哦。”

宁姝笑而不语，彼时客流量增多，冰粉摊顾客增多，大姐也无空和她闲聊，话头就这样闲下来。

夜幕加深，广场上的彩灯变换出各种颜色，组合在一宛若彩星悬挂在树梢。

石膏画摊的生意不错。

几乎每一个路过的客人都会驻足，然后挑挑拣拣几个小挂件回去。

东西不贵，但宁姝画得细致，网络热门卡通形象与云镇特有花纹传统结合，看上去精巧灵动，很是招人喜爱。

“老板，我要这五个！”

宁姝笑着替对方把东西包好，完事儿还不忘将手写复印的小卡片塞进去：

“我们在步行街那里有店铺，里面有画画的地方，凭借此卡片可以打八折，大家有空可以去那里亲手绘制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石膏娃娃哦。”

客流一波接着一波，宁姝一开始还会挨个叮嘱，到最后却嗓子哑的基本说不出话。

一旁冰粉大姐看她这样拼，确实有些讶异，得空递了碗冰粉过去：“乖乖，你歇会吧，这里本来就人多声音杂，你刚刚扯着嗓子喊这么久，别把声音搞坏了。”

宁姝猛灌下一碗冰粉，总算缓上半口气，连比带划道：

“爱拼才会赢。”

大姐看疯子的眼神投射过去，显然不是很能理解宁姝在燃什么。

然而还不等两人闲下多久，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群团，又是乌泱泱一波人到达。

不过这次客流显然比前几次都多上不少，宁姝耳尖的听到“表演要开始了”等等字样。

而现下摊位上的石膏娃娃剩下的已经不多，宁姝估摸着不过一会儿就能离开。

她心情顿时愉悦不少，也有心思向周围打量。

她斜对面是一家卖成品草编摆件的小摊，上面三三两两挂着零星几个摆件，连店主也不见身影。

与周围火爆的小摊比起来，看上去简直冷清到惨淡的程度。

宁姝留了个心思，逮着空隙对一旁的大姐道：“那家店是什么情况？怎么连个摊主都不见？”

“你说那家啊，”大姐抬眼望过去：“摊主早就不想干了，估计摊子被人接手了还没有换掉，先来占个位置吧。”

宁姝：“这样啊，那如果今晚没有人来收拾的话，明天可能直接就被清理走了吧。”

冰粉大姐：“对喽，不过一般情况下既然决定接手，就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估计人在准备东西，一会儿就来。”

她们俩说着，就听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无数点火星从广场中央绽放开，犹如一树开得正好的花，茂密，浓烈。

火光璀璨绚丽，就连忙碌的冰粉大姐也停下动作，沉浸在火壶表演中，人群一时间安静下来。

宁姝瞳孔被满天光点填满，只是细看下，则发现那光点中似隐着一道人影。

那无人光临的小摊子终于被主人记起，来人拉着一个小推车，正仔细地将东西搬运在摊车上。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那人略微偏过头，面容被火花短暂的照亮——

又双叒叕是明叙知！！！

天杀的，有没有风水先生啊，她遇到鬼打墙了！

下面几章会加快进度，然后撒糖！呜呜呜，老师我们家小明不能再做背景板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要饭第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