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三七就知道那姓卢的没多少耐心。这才不过六七天的时日,他就如此等不及了。
“也好。”她上前一步拉住郝草果的手,“早些解决了他,也省得你夜长梦多。”
对方闻言点点头。
“啊,对了。”郝草果又侧身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姐姐,你们走的那日家中收到了一封你的信,今日我也顺道一齐带来了。”
她的信?
郝三七有些诧异,她在这里认识的人拢共就没超过二十个,且还是经常打照面的那种,谁会给她写信?
莫不是寄错了?
罢了,晚些时候再说吧,她遂将信收了下来揣到兜里。
跟着,她又让林朝朝照常去上工。今日的主角不是他,是桑直,他只需老实待在木华园不惹人怀疑即可。
说完,她又让郝草果回去做好准备,她这个“制作人”也要收拾收拾准备开工了。
午时后,郝草果带着卢望江如约出现在了熙攘的东街一带。
此时桑大师的摊位已在某条僻静的背街处搭建完毕。
“词儿都记好了吗?”郝三七一边往桑直的脸上抹着黑粉一边问他。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保证不让您失望!”桑直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
郝三七被他逗得直笑,“记住啊,待会他们一走过来我便朝你脚下扔石子儿。好好演啊,我们草果的厄运能不能消除就全指望你了!”
说罢,她也隐身藏了起来。
郝三七躲在离桑直不远处的一个巨大木箱后。趁这候场的间隙,她又从头理了理思路──
按道理来说,今日这么一个漂亮又免费的糖衣炮弹砸向敌人,敌人没理由不接招。就算届时对方心存疑虑不肯接招,此招也全然算不得为一步“险招”,他们仍是有百分之五十胜算的。
且就看那姓卢的是抠搜还是大方了……
正想着,今日目标于此刻登场了。
郝三七看一眼桑直,他当下正闭着眼睛,嘴里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儿,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小伙子稳稳的让人很放心。
于是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朝他丢了颗石子儿,示意表演开始了。
很快,约摸也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桑直堪称完美地就谢了幕。整个过程超级快速且丝滑,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接着,郝三七便见她二人慢慢转出了这条窄巷。
于是她起身,向桑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撤退。这时,却见巷尾拐角处一户人家突然跑出来一个**岁大小的孩童。
跟着,她便听郝草果惊呼一声道──
“毛六儿?慌慌张张地你这是要去哪儿?”
郝三七立即停止动作,又半蹲着定眼观察了起来。
那名叫毛六儿的小孩闻言回过身,见来人是郝草果,情绪一下便绷不住了,“哇”一声大哭出来:“草果姐姐,我妹妹…我妹妹的药已经断了好些天了,爹不肯救妹妹,我救!我要去赚钱!”
“胡闹!”郝草果一把拉住毛六儿的胳膊,神情严肃道,“你才多大,你如何能赚得了银子?你放心,小七不会有事的,姐姐跟你保证!”
“……真的?”那毛六儿挂着鼻涕眼泪,只愣愣地看着她。
“自然。”郝草果又摸摸他的头,“姐姐会想法子的。你且老实在家中待着不许乱跑,待姐姐筹到银子后便来寻你,听见了吗?”
说完,她又很是不经意地抬眼看一旁的卢望江。此人不知在游神些什么,见她看了过来,他于是回了神,对那男孩道:“毛…六儿是吧?”
男孩遂点点头。
“放心,你妹妹治病的钱,包在卢某身上了。”
啥?!
郝三七惊得瞪大双眼,这突如其来的一段剧情,若说纯纯是巧合,她还真不是很相信呐……
也只好先耐着性子等一个事后说明了。
是以,因着这红运开局,郝三七今日晚饭都多添了一碗。
然而眼瞧着都快要变天了,此时却仍还未见林朝朝的人影。
郝三七看一眼窗外,想来这大雨也不会那么快落下来,她遂又哼着小曲儿洗漱去了。
直至她洗漱完回了房,林朝朝仍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差林武回来说一声,害人家老人担心……”
她一边拿着换下来的脏衣裳一边皱眉抱怨,这时,她忽地又想起上午郝草果拿给她的信,于是赶紧摸了出来。
而这一看,又着实被惊了一跳。
这封信函寄自一个叫“梅生”的人,从其工整娟秀的字迹,大方得体的措辞,不难看出此人乃雅士也。
就是这信的内容……
郝三七尝试着还原了“她”与这位梅生之间的关系。
如果她猜得没错,上一封信的内容应是原主郝三七专程写给对方同他道别的。
许是寥寥几句并不足以说服或安抚对方,故梅生便回信问这突如其来的告别究竟是为何?且字里行间无不充满了错愕,遗憾,隐忍,不舍……
郝三七拿着信思忖片刻,然后将信折好,起身叫了麦冬过来。
然而这一问,还真问对了人。
“姑娘,梅生公子你都不记得了?”
看来她确是该记得的。
麦冬看着她,一副“为何失忆症还没好”的样子,她无奈摇摇头,又给她讲起故事来。
大约一年多前,彼时正值郝爹生辰之际,郝三七带着麦冬前往齐鸣堂取她半年前便约好的一幅《双鹤祝寿图》。
等待拿画的间隙,角落里的一副字蓦地吸引了她的注意,于是她起身认真观赏起来。
正看得入神,却见老板从后间出来语带张皇道,因店里伙计的失误,她订的那幅双鹤图今早误送至了别家,为表歉意,店内的其他任意字画皆可半价售与她,且稍后便亲自送达至府上。
“所以姑娘你便挑了梅生公子的那幅字。”
“噢……那我与他后来又是如何开始书信往来的呢?”
麦冬接着道,那幅字原是梅生赶考时路过本县,因囊中羞涩,不得已售卖给了齐鸣堂以作盘缠而用。后来他返程又路过本地,听说有人买下了那幅字,便硬磨着老板给了他买家的住址。
“姑娘那时因着住址被无端泄露这事还好生与那齐鸣堂的老板吵了一架呢!可后来见梅生公子似乎只是想同姑娘表达感谢,也就不深究了。”
故事听到这里,郝三七已是大致了解了。简单概括,就是一个因他人的失误而交到笔友的故事。
她两指摩挲着下巴,抬头向麦冬发出了最后的郑重一问,“那你可知,我与那梅生之间,是否有那方面的情愫在?”
麦冬傻眼了。
郝三七自觉这话是问得有些过于直白了,她又朝她扯了扯嘴角,“你就感觉嘛,你感觉有吗?”
麦冬又摇摇头。
“没有?”
“姑娘,你可别说胡话了。”麦冬一脸老成地蹙着眉,“姑娘如今都已成婚了,有与没有都不重要了。”
说完,转身跑掉了。
“……不是,说清楚再走啊,喂,冬冬!”
郝三七叹一口气,又赶忙追了出去。
方一出门,便迎头撞上了一分钟前到家的林朝朝。
他好笑地低头看她,她捂着额头第一反应竟是刚刚那封信还在桌上……
她赶紧抬头对他嘿嘿一笑:“回来了?吃饭了吗?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林朝朝笑着回她:“吃过了。”说着,又跨步往房里去,口中还不忘对她解释道,“今日临时多加演了一场,故而回来得晚了。你与祖父没有饿着肚子等我吧?”
说着,又将外衣脱下搭在桁上。
趁他挂衣服的间隙,郝三七连忙将信堪堪塞到了妆奁下面。塞完后,她愣住了,不是,她为何要心虚啊?啊?啊?!
见她忽然走神,林朝朝又轻唤她,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哦,没有,没等你,我们先吃了。”回答完,她又坐下就这个问题朝他连声抱怨,“你就不能差林武提前回来告知一声吗?又没个手机又联系不到你,你害人家祖父担心了老半天……”
林朝朝闻言又朝她轻轻一笑,“林武近日都要在镖行帮忙,你可是忘了?”
说罢,他也跟着坐了下来,嘴里又道,“我知祖父担心我,你也同样……故而方才一到家我便去同祖父说明了。现下你可放心了?”
什么东西,她才不担心他,都是成年人了又不会被拐被卖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他方才自见她起那嘴角就没下来过,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这么好笑?
正想着,又听他问,“今日你们可还顺利?”
“出奇的顺利!”郝三七这下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接着,她便把今日发生的一切又细细讲给了他听。
这方一讲完,只听一个惊天巨雷“轰”一声于长空炸响开来,跟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闪电,天也陡然暗得如同黑夜一般。
“吓我一跳!”郝三七缩着脖子起身去关窗户。
这时,暴雨已然重重倾泻而下。
林朝朝也起身将书案的书卷笺纸收了起来,转头却见郝三七的妆奁下似乎压着一封已被雨水打湿了一角的信件。他以为是他误将谢山月的信随手搁在了那处,于是便伸手抽了出来。
郝三七扭头见到的便是林朝朝正低头将那封信捏在手中反复研究的画面。
哎,该来的总是会来,除了有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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