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辨是非

秦娇月是四房的独女,比昭月还小上一岁,平日里孙氏宠溺、老太太又捧着惯着,以至于这四姑娘小小年纪便无法无天,简直要成了秦府一霸。

昭月也知她脾性,蹙起眉头道:“是三妹妹的玉佩,我给她送去。”

小姑娘大眼睛一转,“哦?什么样式的玉佩?快让我也瞧瞧!”

“只是块儿普通白玉,妹妹瞧不上眼的。”

秦娇月可不管那么许多,四岁的骄横孩子,想要便上手去抢。这可苦了翠竹,她手里捧着锦盒又不敢推四姑娘,只得被拉扯裙裾狼狈的闪躲着。昭月沉下脸,喊着住手,却无人听她。

秦娇月这厢也带着婢女,唤作石榴。小丫头倒真没辜负这饱满名字,虽年岁没有翠竹大,可身量却高出了半个头,人也长得茁实。见自家小姐伸手抢夺锦盒,非但不劝着姑娘反倒帮衬起来。拉扯锦盒时翠竹死不撒手,石榴来了气便狠狠推她一把,这一推不要紧,翠竹本就避无可避站在栏边,这下眼瞅着就要栽进池塘里。

昭月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可她人小力小,不光没拽住翠竹,反倒被带进了水里。

四姑娘虽骄纵任性不假,可她只是想抢玉佩,并非想害人,没成想会闹成这样。此时见昭月主仆二人落水,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扑在栏边喊着“二姐姐、二姐姐!”

石榴也慌了手脚,此番害得姑娘落水,娇姐儿有四奶奶老夫人护着,自然不会被责罚,可总要有人给二房个交代,自己不就成了那替罪羔羊?想到此她打了一激灵,连忙捂住娇月的嘴:“好姑娘,你莫哭!一会儿若来了人,万不能说是咱们推搡。只说、只说是远远瞧见那丫鬟自己栽进池塘,二姑娘为了救她才一起跌进去,与咱们无关,可晓得?”

见娇月只顾得哭根本听不进她的话,石榴便朝她手臂拧了一把,咬牙小声道:“别哭了!还不是姐儿要抢玉佩,才害得二姑娘她们落水?这事儿若被二夫人知道了定要狠狠罚你,说不定让你在祠堂里跪上个把月,到时候再吃不着果子蜜饯、见不着你母亲,说不定连老太太也不喜欢姐儿了!这样你可愿意?”

经她这么一吓唬,娇月哭的更凶了,只不过不再喊二姐姐,而是一边摇头一边喊着“我要娘亲!娘亲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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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冯二人所处凉亭,向下望去便能将游廊一览无余。开始见是小姑娘间的打闹,二人只觉得好笑罢了,哪知看着看着便成了推人下水的戏码,眼见有人落水他二人自然不能再做壁上观。

虽才是九月初,可池水已有寒意,昭月和翠竹都不通水性,扑腾着呛了几口水,已是脸色发白,唇无血色。翠竹起先拼着自己呛水,也牟着力把昭月往岸边推,可没推两下她便抽了筋,渐渐向水下沉去。

昭月伸手想去够她,可水好像越来越冷了,她又冷又累只想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她本能的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淹死在这池子里,于是又努力睁开眼想再看一看。恰逢夏末初秋,各处翠绿中点缀着些许金黄,与湛蓝的天空一起投映在水面上,方形的水面就好似一块镜子。‘还好,是个很好看的水池’昭月如是想着,就在她闭上眼的前一秒,她被人托起抱出了水面。

这个怀抱很暖,身上是某种熏香的味道,陌生却很好闻。求生的本能令她死死的抱着这根救命稻草,直到昏了过去也没有松手。

李玄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娃娃,她身上没有那种难闻的味道,而是淡淡的奶香,这让李玄很是惊讶。女娃娃也就五六岁,年纪虽小可却已是琼堆玉砌般的美丽。她胖藕似的白净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颈不撒手,恨不得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他怀中去。李玄皱眉想要推开她,可女娃娃双眼紧紧闭着,乌黑纤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阴影,靠在他肩头轻颤,这无比脆弱的模样让李玄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推开。

冯一衡也将翠竹救了上来,瞧见好友抱孩子的别扭模样,取笑还未出口,先张大嘴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原因无他,因为李玄有洁癖,非常严重的洁癖,别说让他抱着谁,就是与人靠的近些,他也十分排斥。今日怎会愿意抱孩子?冯一衡苦思片刻,讶然问道:“皓昀,难道这就是与你定了亲事的秦姑娘?这年岁未免小了点,我竟没想到......”

李玄简直被这蠢友气得仰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吾没这种无耻癖好!定下亲事的秦姑娘只小我两岁,后年便及笄,我怎会娶个奶娃娃!”

说话的功夫,听到动静的秦家女眷也赶了过来。为首的是老太太和四奶奶,身后跟着十多个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模样。

“可是有人落水了?”见落水的是秦昭月不是自家女儿,孙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娇月见了她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孙氏这当娘的,一颗心都要被碾碎了似的,赶忙把闺女搂进怀里心啊肉的一通好哄。至于**的昭月如何,她是不上心的。

虽说年纪尚小,可让外男抱着到底不像话,老太太招手让身后的婆子将人接了过来,问道:“你们二位是?”

李玄拱手施了一礼:“在下李玄。方才与友人看见这两个小姑娘落水,便将她二人救了上来。”

老太太点点头,“李玄,你舅舅可是卢大善人?”

少年说正是。

孙氏这才抬了头:“哎呦,那你就是与我家大姑娘定亲的那位?我道是谁呢!瞧瞧这小模样长得,配霜姐儿有富余。”

这话李玄没法儿接,老太太听了更是剜她一眼,见石榴杵在一边,就喝道:“不着四六的东西!还不过来回话!”至于是骂丫鬟还是骂媳妇...众人都心中有数。这会子听到消息的李氏也赶了来。

远远瞧见昭月被一婆子打横抱着,整个人浑身湿透,罗裙往下滴着水,那悄无声息的模样让李氏感到一阵晕眩。直到被人扶着走近了,见闺女还有呼吸起伏,她这才呼出一口气来。随即而来的便是愤怒,满腔的怒火几乎要点着了她。

那小小的人儿,早上还好端端的喊她母亲,此时却失了血色打着寒颤,她从没见过如此狼狈又可怜的昭儿。可就算如此,她们当婶娘、做祖母的竟没一个人送她回院子,就任由孩子继续这么吹着风,若落水的是娇姐儿,可还会如此?

从前李氏认为秦家人贪财无耻,让她恶心。此刻她才察觉,噢,原来他们是冷心冷血。

老三死了,他们满不在乎。秦渭病了,他们一心盼着他死。连昭儿,那么小的孩子,五岁而已,他们竟也毫无怜惜。怕是二房顷刻死绝了,方能如了秦家人的愿。什么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在他们眼里都抵不过钱的好处。

李氏看着眼前的人,不觉得恶心了,她是咬着牙的恨。

她冷下声音,吩咐身后婆子:“抱姐儿回去,烧热水换衣裳请大夫,该怎么伺候你们心里有数。若出了差错,也知道是什么后果,去吧。”

几个婆子心中一激灵,赶忙恭恭敬敬称是。

老太太见李氏如此,也知道这事儿糊弄不过去,清了清嗓子问:“石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二丫头主仆落了水,四丫头又哭的跟泪人儿一样?”

石榴先是看了孙氏一眼,随后期期艾艾答道:“奴婢也不大清楚。我与四姑娘打这儿过,远远瞧见像是翠竹先落了水,二姑娘想去拉,结果也掉了进去。我们姐儿吓坏了,一直哭,闹着要找四奶奶。奴婢不通水性也没法子救人,只得一边哄着姐儿,一边喊人了。”

“呵,你这丫头年岁不大,张嘴胡说的本事倒是不小。”冯一衡讥笑道。“我们可是看得分明,明明是你们主仆二人想抢东西,推搡间你害那丫鬟落了水,缘由在你,这会儿倒想撇个干净了?”

石榴就是仗着这事儿没人瞧见,才敢信口胡诌,她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看全了原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下,要么一开始就认了,求主子轻饶。哪有扯了一通谎再反口认错的道理,那不是作死?于是她打定主意不能承认,涌上满眼泪水说:“定是离得太远,这位公子瞧错了,奴婢可不曾推搡过谁,您这般说我真是要冤枉死。四奶奶给奴婢做主啊,我和姐儿当真什么也没做!”

牵扯上了自己闺女,孙氏当然不能再看戏,“石榴这丫头向来是最老实的,不会说谎...”正说着,哭的眼睛通红的娇月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扯着她的衣袖小声说:“娘,其实、其实是我...”

孙氏赶忙用力按住她的手,示意女儿不要再说,“再说我家娇月想要什么没有?更不会和谁去抢什么东西!倒是你,这位小公子,跑到别人家里,掺和别人家事,冤枉别人丫鬟,是个什么道理?实在是没有规矩没有家教的很!”孙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她不愿承认,倒将人家说真话的给恨上了,挤兑的十分难听。

这个年岁的少年人最是要面子,若是旁人定要羞愤死。

岂料那黝黑少年听了反而咧嘴一笑,说:“哦?我姓冯,名一衡。荥阳郑氏这一代的家主、曾官至中书侍郎的郑宣是我外祖父,我父乃是陛下亲封的忠勇候,辅国大将军冯迁。不知这位夫人是觉得是哪家不懂规矩,又是哪家没有家教?还请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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