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到的是房间的装饰挂画，越星辰不适地动了动酸疼的脖子，想起自己因为快要杀青太激动，看完剧本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原本好好盖在身上的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滑下去一大截，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拿了被子，正要掀开，忽然看到窝在他膝上睡着的小黑猫，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如果是很喜欢这类生物的人看到，大概心都要化了。

可惜看到这个景象的人是越星辰。

他迅速闭上眼睛。

不对不对，他一定是做噩梦了。

孔逸怀说了不回来住，越星辰一进房间就锁好了门，这只猫就算体型再小，也不可能钻得进来。

对，就是做梦。

自我调理了会儿，越星辰不确定地重新睁开眼，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小猫已经醒过来，正一动不动站在他腿上观察他。

越星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只猫在“观察”他，只是脑海中不自觉蹦出了这个词。

看他醒过来且没再自欺欺人装睡，小猫先是往后退，眼看着就要蓄力往他胸口跳，越星辰当即抽起沙发扶手上的盖布将它遮住。

“等一下！”

小猫从盖布边缘钻出来，歪歪头，又喵喵叫了几声，还抬起两条前腿虚空向前抓了几下。越星辰视若无睹，并不觉得可爱，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时间还早，他往后靠了靠，拉开和猫的距离：“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不指望小猫能回答，问完就从一旁的茶几上抄起手机，继续自言自语：“我一会儿送你去和家家的猫玩好不好，那只圆滚滚的三花猫，你们昨天见过的。”

他点开和家家的聊天界面，注意到时间，想着还是不要这么早打扰，于是作罢，又点开剧组的群简单扫了眼新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工作相关，其中夹杂着几句关于小橘猫的询问，许是事件敏感，没人跟着讨论，很快淹没在了一众对话框中。

下午顺利的话他就能杀青了，他演的纨绔小公子会被杀害，而男主则会既往不咎帮政敌追查凶手。凶手是政敌的仇家，因为是仇杀，对方还会在杀了小公子之前对他进行一番凌虐。

这部剧是小说改编，为了更加了解角色越星辰看了原作。光原作里这一段的描写都看得他幻痛，剧本里还添加了新内容。

他有问过编剧，编剧说这样拍大家才爱看，漂亮的男孩子被虐得破破烂烂眼眶通红梨花带雨，白嫩嫩的皮肤因为撕裂的衣服若隐若现还能看到伤痕，再加上倔强不屈的眼神，没人能遭得住。

越星辰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遭得住，但他听到编剧的一大串形容词被肉麻得没遭住，找了借口结束了对话。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是孔逸怀。越星辰应着声，用盖布包起小黑猫又将它放在地上才去开门。

“干什么呢这么慢，”孔逸怀一进来就揉了揉腰，还锤锤肩膀，正要坐在沙发上忽然看到了一旁的小猫，“呦，还真是黑的啊，你给它捡回来了？”

没得到越星辰的回答，孔逸怀咳了声：“人家民宿允许养猫吗？”

“我拜托了家家先照顾几天，”想到孔逸怀不知道家家是谁，越星辰解释说，“是老板的女儿，我们准备给它找个领养。”

“这么快就跟老板女儿混熟啦？你可悠着点，剧组周边经常有私生过来偷拍，你别还没出名先闹出绯闻。”

越星辰没接他的话，准备去洗漱吃早餐。和孔逸怀擦肩而过时，几点红痕映入眼帘，他不禁怔住。

“看什么看，成年人有点私生活不很正常，”孔逸怀嘴上说得洒脱，但脸色还是立刻羞愤红起，他搓搓脖子，“啧，都说了别留痕迹。”

气完他又有点破罐破摔：“你不至于吧，多大了，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学校不是大三才允许出来拍戏吗，你不可能还没成年吧？”

说完孔逸怀又有点不确定，有些心虚：“不是，真没成年啊？”

越星辰不明白自己哪里表现得十分惊讶了：“我成年了。”

小时候没人带，入学要求还没现在这么严格，所以他上学比较早，但也就和同年级差那么两三岁，不至于还没成年。

“哦，那你多大了。”

“十八。”

孔逸怀正喝着水，听完差点全喷出来，他转身看着越星辰欲言又止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

民宿以往的餐饮是需要自己点的，由于现在被剧组整个包下来，两边协商后民宿早上会准备自助早餐，为了照顾组里的演员，供给的大多是热量较低的轻食。

越星辰拿了块没有涂酱料的三明治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小猫自觉跟在他身后，他现在是真相信这只小猫可能有那么点喜欢他。

家家在柜台后的休息室准备了幼猫粮给小黑猫，怎么叫它都不去，越星辰只好过去休息室，小猫果然跟了上来。

就在他以为一切顺利时，小猫进了休息室停在他身边就不动了。

家家蹲在旁边，将猫碗往小猫面前推推：“奇怪，不爱吃吗？”

小猫因为她的动作后退一步，似乎很嫌弃。

“那喝点牛奶？”家家又翻箱倒柜地找到一瓶舒化奶给小猫倒进新碗。

小猫还是不理会，转而去扒拉越星辰的裤脚。

越星辰蹲下，小猫顺势勾住他的衣袖，满眼渴望地盯着他的三明治。

一下离猫这么近，越星辰条件反射地身体紧绷，整个人都僵住，快要忘记呼吸。

小猫就这样扒着他的手啃了一口他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越星辰长大后头一次这么想哭，因为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他僵硬地转向家家：“它吃三明治行吗？”

他也是昨天带回这只猫后才去查了些猫咪饮食相关的内容，了解到小猫肠胃都比较脆弱，不能乱吃人的食物，想起之前给小猫的香肠他还有点后怕，好在小猫没出什么事。

一会儿的功夫，小猫又嗷嗷咬了两口三明治，看得越星辰和家家大眼瞪小眼。

“小猫口味都不一样，有些爱吃猫粮，有些喜欢吃湿粮肉罐头那一类的，有的是人吃什么都想来一口，少量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以防万一，下午我抽空带它去检查一下吧。”

“也行，”越星辰给家家发了红包，“我一会儿去片场，没办法一起，就麻烦你了。”

家家没跟他太客气：“好说。”

越星辰的杀青戏妆造做了很久，完成后照镜子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惨了些。

一只眼睛因为剧情里被刺伤时刻紧闭着，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最后从线条流畅的下巴滴在洁白的里衣领口。

服装老师提前将他的衣服撕开了形状不一的口子，画上了血痕的白皙皮肤在衣物堆叠后充满层次感的裂口处若隐若现。

他脸上身上也脏兮兮的，像在尘土里滚过，Nola给他蹭灰时他甚至想提议自己去地上滚一圈。

编剧看到他的造型，对他和Nola一顿夸：“对对，我就是想要这样的感觉！”

场地已经布置好，工作人员拿来准备好的道具绳把越星辰的手腕绑上。

为了捆绑看起来不那么假，不能将绳子系得太松垮，工作人员怕勒到他，一边调整一边问他会不会觉得疼。

一切准备就绪，越星辰找到场上定好点位的茅草，正要坐下，场下响起一阵哄闹声。

导演原本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听到声音不悦地起身：“怎么回事？”

黑洞洞的镜头差点怼到他脸上，一旁的记者将话筒伸到导演面前：“李导，请问您对于剧组有人虐猫的事情是怎么看待的呢，找到是谁了吗，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准备怎么处理，会将他踢出剧组吗？”

“保安！”导演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一手拿着卷成筒的剧本，一边指着搭景场地外围，“我不管你是谁，现在就给我出去不要影响我们拍摄！”

几名保安闻言赶来，手里还端着饭盒，看这架势立刻把饭盒放到一边来挡人。

记者却完全不理会导演的愤怒，被推着往后仍举着话筒：“李导可以回答下问题吗，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我们这是直播，您这么着急赶人容易让人误会！”

听到是直播导演皱起眉头，有人打开手机搜索，发现他们剧组早就在热搜上挂着了，记者过来的路上就在直播，说要来采访调查，绝不让任何一个真相被彻底掩埋。

和记者一起来的摄像师把镜头对着他们场地转了一大圈保安才想起挡镜头，连推带吼把他们两人推出到场外，导演叉腰站着看了他们出去的方向一会儿后，气得把剧本摔在地上。

外面记者嘴巴还没停，场地内却异常安静，一个人都不敢说话。

导演扫了眼静默无声的片场，没找到想找的人：“冯浩宇呢？”

“导演您找我？”

众人向声音来处看去，冯浩宇造型刚做一半，头套还没戴衣服的腰封也没系好，他按着衣服避免散开，看表情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导演弯腰捡起剧本，把自己往椅子里一摔，摆摆手：“行了行了，先都去休息。”

“冯浩宇，你留下。”

大家不敢多说什么，离开时也都默不作声。越星辰手腕还被绑着，茫然地回了化妆间。

Nola正靠在化妆桌边划拉手机，一边刷新一边摇头感叹，看到越星辰可怜兮兮的样子直接笑出了声：“快过来我给你解开。”

“Nola姐，我现在需要卸妆吗？”

Nola扒开帘子往片场的方向瞄了眼：“卸了吧，今天看来是拍不成了，李导那脾气你还不知道。”

“你说这事儿跟冯浩宇有什么关系啊？”

越星辰想起孔逸怀那天跟自己说的八卦，没有作声。

卸完妆从片场出来，越星辰本想自己看看网上的情况，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迟疑了下才接起。

通话结束后他一扭头发现原本被导演叫去谈话的冯浩宇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抽烟。

想到刚才那通电话越星辰莫名尴尬，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就说自己先走了。

晚上，导演的助理忽然在剧组大群里发消息，说制片人来探班顺便请大家吃饭。

虽然心里觉得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儿，但越星辰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不去不太好，于是傍晚就跟着组里住在民宿的大部队出发了。

条件有限，制片人包了小镇上口碑最好的饭店，直接在大厅摆的席面。这种场合尽管只是组里聚餐，可毕竟制片人在，坐得太随意不好。

不过越星辰没这种烦恼，他一个第一次拍戏的新人根本没有咖位可言，就直接在一个角落里有熟人的桌旁坐下。

剧组人本来就多，小有名气的不知凡几，就算喝酒寒暄，也轮不到他一个没名没姓的小演员去凑热闹，他可以安心吃饭。

导演制片人加上男女主和几个咖位较大的重要角色坐在同一桌，白天的事仿佛没发生过，没多久一桌人就喜气洋洋地聊上了，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也各自谈笑起来。

开吃没多久，身边忽然换了人，孔逸怀偷偷摸摸坐过来，手肘怼了下越星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到没有，就坐冯浩宇和导演中间那个，不光是咱们这部戏的制片人，还是最大的投资商，没想到这么年轻。”

越星辰只看了一眼，马上就低下头，继续专心啃自己的鸡腿。

孔逸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不说你没心没肺呢，你看人家不但年轻多金还帅，说实话能攀上真的不亏。”

“啧，怎么冯浩宇就命这么好。”

越星辰不理他，又夹了块糖醋鱼段。

“还有这次制片人带来的酒，剧组聚餐而已，竟然全都是罗曼尼康帝，”孔逸怀说着煞有介事地品了一口，随即感叹，“不愧是名酒。”

越星辰咽下口中的食物，灌了自己一大口冰橙汁。

“不是你……”

孔逸怀还想教育他，周围却忽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他们这一桌。准确地说，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越星辰身上。

年轻的制片人兼投资商正抱臂看着越星辰，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星辰，怎么坐在那儿？”

“这么久没见了也不来打声招呼，怎么，不想见我？”

晏景：聚餐不带小猫的人真是心硬如铁[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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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制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