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霓裳相斗

霓裳小巷内。

一声重击下,倒地男子其貌不扬的容貌褪却,露出原本精致矜贵的容貌。

抬手擦掉嘴角血迹,一身素白落花流水纹华服上沾满尘土污渍,茶色竖瞳里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住手!”北鸲看到地上伤痕累累的人,疾步冲到跟前。

站在对面身影,玄黑华服。半脸之上藏于一张银制麒麟纹精美面具下,让人看不清此人容貌。

只见他负手而立,对着地上重伤之人,不疾不徐:“青尺。将你带走的凡人与妖奴交出。”

“不交,缉妖司,今日灭你。”

“你敢!”北鸲眸色转而凛冽,微念咒语。

小巷半空处,顿时斡旋着不计其数的鸟兽,化作刃阵,直击对面人。

玄黑男子微抬眼眸,那双藏于面具的琥珀浅瞳,毫无波澜,宛若一滩死水。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伸出左手,霎那间掌心现出一把绘着诡异神秘鎏金符文的烟墨古伞。

低沉暗哑的嗓音恍若来自冥府深渊,娓娓道来:“瘟赤炼!开阵!”

古伞旋转,腾空而起,骤然打开一个参天黑金法阵。瞬间,黑幕吞噬万里晴空,法印浮游。

鎏金符文闪烁着幽光从烟墨伞面腾空而起,道道流动符文幻为鎏金麒麟,纵身一跃将鸟兽利刃一口吞没。

刃阵被破,北鸲惨遭反噬,顿时口吐鲜血,重伤倒地!

青尺见状,见缝插针地朝对面丢掷地一枚雾弹。

大雾弥漫,阻挡了彼此视线,两人趁机而逃。

回过神后,玄黑男人那双琥珀浅瞳里闪过一丝犀利,跃足追上!

“奇怪。北鸲明明往这边走的,怎么人又不见了?”

南宫绯湚东张西望,只见四周人潮熙攘,丝毫未见那抹身影。

身后不远处,一个尾随着南宫绯湚而来的斗篷黑衣人。刚想上前,就被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打斗声吸引住,顿时止住脚步——

南宫绯湚的注意力,也被这打斗声勾去。定睛望去,居然是一男子正将另外一公子囚于身下。

本以为是人家夫侣在耳鬓斯磨,不料却依稀传来一道气弱声嘶的求救声——

“救——救——命——”

察觉到不对劲的南宫绯湚,当下伸手,拨开自己身后那一头过腰的冰夷黛蓝波浪长发,从后颈第七颈椎棘突的位置,抽出一根海蓝长鞭。

‘啪’的一声响,转身而旋,挥鞭甩去。

顿时鞭影如风,宛如灵蛇,向那芒屩布衣男子袭去——

芒屩布衣男子侧身微瞥,随即一把跳开,对着南宫绯湚龇牙咧嘴。

这才发现,原来眼前这芒屩布衣男子并非凡人,而是一名尖嘴猴腮的妖怪。

此时妖怪,满口沾血,一条恶心的黑紫长舌,还时不时伸出,将嘴角挂着的鲜血,舔舐入肚。

而那位被他囚于身下的公子,面色苍白,侧颈淌血,衣襟染血,奄奄一息。一身血腥模样,惨不忍睹。

“竟伤人性命,看我不把你修为打散!”

南宫绯湚眼神凌厉,玉足轻点,跃于半空,用力一甩。

手上那根被一甩而出的刹迦骨鞭上,一头周身泛着冰蓝光辉的白狮魂兽,绕鞭而现。

原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声,连同鞭子,狠狠扑向那害人妖物。

妖物手疾眼快躲闪着,却被鞭上的白狮魂兽缠住拖到在地,活生生承住这一鞭。

两成修为瞬间被打散,化作白雾,随风散去。

在刹迦骨鞭准备打下第二鞭时,妖物化为巨蝙原形。

只见这巨蝙妖怪,朝天仰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嘶鸣!声落之时,一群蝙蝠将南宫绯湚围堵在乌黑的兽墙内,巨蝙妖怪伺机而逃。

等到南宫绯湚反应过来时,那害人妖物早已不见踪影——

他疾步走到那身负重伤的小公子旁,双手掐诀念咒,结印而生。

一道幽蓝魂印顺着他紧压在底下人汩汩流血侧颈大动脉的手上,滑入对方体内。

南宫绯湚松手移开,不曾想,血液飞溅,血柱四射,溅得他满脸满身血迹。而掌下被他压住大动脉的人,伤口反而每况愈下。

细看之下,那昏迷小公子的伤口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蠕动红虫,骇人又恶心。

“该死的!居然在上面下了噬魂蛆!”

南宫绯湚双手掌心朝内合并,五指置胸,化指为兰。再度低吟念咒,重新往这人伤口上施下一新法咒。

噬魂蛆被冻住,伤口暂时镇血。

不远处,两道身影跌跌撞撞着靠近,南宫绯湚惊呼出声:“北鸲!”

玄黑男子悬于半空,隐没去身子,闭眸寻人。

一声惊呼引起注意,那双琥珀浅瞳不由隔空望去——

南宫绯湚双眉紧蹙,语气担忧:“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北鸲闻言抬眸,被眼前人一身血吓到:“你怎么也一身血?”

还未等到北鸲与青尺再度出声,半空之中,一道玄黑身影缓缓稳稳落地。

那双琥珀浅瞳,瞥了一眼一旁倒地浴于一片血泊之中的人影,再目光幽沉地对上眼前一身染血的南宫绯湚。

“你们先走吧,我掩护你们。”

虽第一次见面,但直觉告诉他,北鸲与这素白公子不是坏人。反而是对面那道玄黑身影,让人心生不安!

被护在身后的两人听到后不由一愣,随即相扶起身准备离去。

离去之际,青尺转身对上南宫绯湚:“多谢!今日赎身财物与救命之恩,改日定涌泉相报!”

看见两人要逃,玄黑男子一言不发,直接再度打开瘟赤炼古伞,古伞朝着两人离去方向,发动攻击!

南宫绯湚从后颈位置,再次抽出刹迦骨鞭。使力一鞭,挥鞭甩去,长鞭缠住了瘟赤炼古伞——

当下,瘟赤炼古伞遭到反击后,自动将攻击转向南宫绯湚所在方向,与刹迦骨鞭正面针锋相对,两件魂器因激烈相缠碰撞摩擦出火花。

瘟赤炼古伞猛烈进攻下带来的巨大威力使得南宫绯湚逐渐处于下风,整个人被进攻得后退,拖出地面好几米远。

伪装下的银灰眼眸,当下转为凌厉!

南宫绯湚站稳脚跟后,瞄准时机,翻身一挥,刹迦骨鞭突如其然地朝着玄黑男人脸上那张麒麟纹面具精准袭去——

一声细微裂声后,男人脸上那张面具震摔在地,碎裂成半。

面具落地,露出长相。

可男人依旧一副气若神闲,只是不疾不徐伸出自己的食指指尖,抹去左脸颧骨位置上因被方魂器鞭伤的血珠。

扭头望去,那双无悲无喜的琥珀浅瞳里正泛起阵阵幽色。男人不动声色地抬眸,神色若有所思地与眼前人四目相视。

眼前的少年,金绿披帛下,一身织金刺绣大袖衫,雍容华贵。连着冰蓝尾羽的孔雀墨绿灯笼裤上,流苏腰配缀着各种华丽璀璨的饰链。

蓝绸随意半绾着那一头银灰色的波浪长发,发尾处还绑着好几枚精致的蓝金莲铃。

雌雄难辨的容貌上,眉波如山,鼻根高挺,明眸皓齿,唇红齿白。

最夺人眼球的,要数少年那一双宛若梅里雪山的银灰含情目,灰调带蓝,仿若长夜冷寂的雪山,又似弥漫蓝雾的山海湖泊。

妖冶邪佞,脸嫩敷红,玉色轻明,让人一眼难忘。

可惜的是,本该一尘不染的少年此刻却周身染血。玉面之上,绯色薄唇之处,皆沾了斑斑血迹。

因男人的剧烈攻击而后退了好几步的南宫绯湚,踉跄着站直身子,抬手抹去嘴角血迹。银灰眼眸里,此刻悲愤地怒视着眼前男人。

眼前的男人,高大伟岸,身长亭立,站姿如松。一头黑丝皆被一顶藏蓝泛红的麒麟纹发冠束起,显得这人格外凌厉飒爽。

红衣为衬底,一身玄黑锦袍上交叉缀着花青暗纹与碲金面绣,鎏黑覆线,米珠点缀。宽肩窄腰之上,仅用素雅的黑红绑带随意系在腰间。

银制麒麟纹面具下的容貌,面如雕刻,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恍若神邸下凡。而那双琥珀浅瞳里,眸色清淡,泛着幽暗深邃,又透着一股高深莫测之色,让人不栗而寒。

看着面具下露出的脸,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南宫绯湚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抹浴血战场的玄金身影。可惜,他却始终无法看清出现在他脑海里那个男人的脸。

对面的人,微微启唇。声线如冰,语气凌厉:“私通罪犯,沆瀣一气。宵小鼠辈,伤人性命。打回原形,回炉重造。”

南宫绯湚一听,柳眉微挑,心生不爽之意。

这人说的话,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哼!我宵小鼠辈,那你还罪大恶极呢!”

“没听过凡人说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北鸲他们一对有情人,你一个局外人,耍什么阴谋诡计,非得插足人家,演那话本上说的‘替人赎身’,‘横刀夺爱’的戏码!”

面对这番挑衅之话,男人丝毫不予理睬,直接打开手上那把泛着金纹的古伞。

掌心高速转动着的瘟赤炼,下一秒便朝对面人所在位置,狠狠袭去!

见状,南宫绯湚摊开掌心,意图召唤出那落明盘来应战,可却发现明盘不见了!

心下顿时不由一咯噔!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刹迦骨鞭拼命抵住,却还是被这来势汹汹的古伞攻击得整个人被瞬间掀翻在地,口吐了好几大口鲜血。

腾于半空的瘟赤炼古伞,以伞面为径,画地为牢。在无数符咒加持下,一个朱砂大阵缓缓浮现而出,将南宫绯湚困在阵法内。

等到再次展开时,瘟赤炼古伞幻为一伞二层。第二层阵法再度扩大一圈,幻出一个火色法阵,意图镇压住里头的人。

“该死的!怎么又是火凤金焰!”

南宫绯湚心下一狠,割掌现血,掌转绕指,十指搭印,血涌成线,以血施结。

空灵嗓音宛如明珠落玉盘韵律落下:“以吾之血,流注八荒之水,迎召空山沧海,怒唤观澜汐鼓!”

语毕瞬间,他的掌心便浮现而出水蓝色的玉伶圣印。

南宫绯湚翻掌而下,将掌心的玉伶圣印置地一拍,顿时冰雾四起。

朔博境内所有溪流江河的水,化为细小水柱,交汇于半空。流动水柱之中,一面巨鼓缓缓露出。

滔天巨鼓,以神木为底,夔皮为面。黑漆鼓面绘着幽蓝交错的繁琐法符,鼓身侧面镌刻满龙族一脉的火烛霜花古纹。

被困于伞阵中的南宫绯湚十指搭印,以水为槌,悬而击着:“三尺有灵,沧海为生。震星辰动,开日月浮,破!”

观澜汐鼓的鼓声,仿佛化作巨龙咆哮,声震九霄。

只见鼓面上跳跃着双龙交颈,一龙直击对面人,一龙摧毁着瘟赤炼古伞的朱砂魂阵。

男人依旧面不改色,右手一翻。

一把剑身漆黑如墨,隐约泛着琉璃暗红血光,剑柄上雕着诡异瑰丽图腾的剑,现于掌中:“鬼——殇——”

眸色一厉,挥剑斩向对方——

玄黑男人的黑红剑气化成的恶鬼,攀上对面南宫绯湚鼓声的幽蓝幻龙,两者相交于空,一时之间竟难分高下!

玄黑男人眼疾手快地转手一翻,剑气直冲被困于伞阵中的南宫绯湚,直击他心口处。

“噗——”

困于阵中的南宫绯湚被剑气击中心脉,整个人后退好几步,喉间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手捂心口。

掌鼓之人身受重伤,观澜汐鼓被迫停下发出鸣鼓之声。顿时化为一抹蓝烟,重归回南宫绯湚的掌里。

对面人眸内毫无波澜,冷若冰霜的眼神让人好似身处冰天雪地之中,低沉嗓音里亦无一丝起伏:“八荒千古,皆吾为令。斩妖缚邪,现形影碎!”

语毕当下,在男人操控下,瘟赤炼古伞召唤的朱砂魂阵,朝着南宫绯湚所在位置打下一道泛着金雾的霜灰光芒!

无数法符顺着霜灰光芒,宛若雨滴,前仆后继地打进他的身体——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光芒褪却,瘟赤炼古伞收拢伞面,重回男人手里。

玄靴一迈,男人掀摆而蹲。

那双琥珀浅瞳若有所思地望着地面,只见他瞳内倒映着一条长约六寸,通体雪白的小蛇。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将其捏起,还很恶趣味地伸指,摸了摸小蛇的尾部,语气平静:“原来,是一条白娘子。”

被眼前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打回原形’的南宫绯湚,试图蜷着身子做最后的无声抗议!

[你吖的!你才是白娘子!你全家都是!]

[本殿可是威风凛凛的龙族三太子!放开我听到没有?]

[你个登徒子?摸哪呢?!不许摸本殿的尾巴!]

被人掐在手里动弹不得的‘白娘子’,被眼前登徒子摸了一把尾巴后,一气之下,扭头对准眼前人掐住自己的食指,毫不客气地狠狠咬了一口——

指腹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使得眼前人剑眉紧蹙,眸中滑过一抹意味不明。

白巫气喘吁吁冲过来:“老大,我看到你那把瘟赤炼古伞布下的朱砂魂阵了!你没事吧?”

“嗯。将那一旁的公子,带回缉妖司治疗。”

白巫瞥了眼倒地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的人,点头答应:“行。你手上是什么?”

“这么大的一条御道夫?刚好,给我当药引子煎了!”

白巫一边说着一边眼里顿时精光四射,满眼亢奋,伸手打算抢过男人手里的‘白娘子’。

男人见状,化出一个锁妖袋,将小蛇装进,收纳入怀,语气毫无波澜:“不是。”

“走。回缉妖司。”

玄袖一挥,满天落下点点金光。金光沾染到的人族和妖族,都在一瞬之间抹去对小巷内所发之事的记忆。

随后,双双离去,空气里只留下两道模糊离去的身影——

而小远处柱子后,那位黑衣斗篷的身影,黑面罩之上仅露的一双眼里,杀气腾腾地望向那刚刚离去的身影,怒气冲冲地一把捶断那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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