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第四日，大屏幕更新了今日赛程——花样游泳。
因为玩家们提前达成通关条件，屏幕同时还附上了当前团队奖牌数排名，玩家队以五枚的数量居第二，与第一名仅差一枚。
许蔚坐在台阶上，眼睛微眯，感受头顶折射下来的阳光，慢条斯理地挖着小蛋糕。
这个副本设定应是玩家们为了金牌同游戏生物困斗、为食物不得已做高风险兼职，如今却被二人卡BUG一般解决了所有问题，反而像来游泳馆度假了。
抬起头，许蔚看着大屏幕上的排名若有所思：“你说它这是什么意思？”
路樊野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望着泳池里的人群，眼神却没有聚焦：“催我们参加比赛。”
许蔚一手支着脸，一手搅动杯中奶茶，小卖部的奶茶都是兑奶精，一股纯正的工业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
今晨买早餐时，范哥还找他们商量继续比赛得金牌，届时拿了道具可以带出副本售卖，兑换积分大家平分。
积分是这个游戏的通用货币，出副本后玩家会在一个被称为“中转站”的地方生活，生活所需的食物、住所等一系列消费都用积分结算。
二人当然不可能答应，积分的诱惑虽大，但若要冒生命危险，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就怕有命拿，没命花。
“还想平分，我看一毛都不属于他，”许蔚冷笑一声，突然乐道，“怎么感觉我越来越像反派了，那种欺压主角，让主角忍辱负重的大反派。”
“啊，爽。”
世界没陷入无限流漩涡前，许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遇到什么事顾忌着工作和生活也只能忍气吞声，久而久之，遇事的第一反应便是忍，这也是她一开始面对范哥等人一再退让的原因。
但进入副本这段时间，先是慢慢适应这样诡异古怪的地方，而后靠自己的能力让别人有所顾忌、不敢撕破脸，这对许蔚的鼓励不可谓是不大。
“你之前也这样吗？”
今日的气氛分外和谐，路樊野侧过头，阳光倾泻了他一身，衬得他神色越发温和。
许蔚一时愣了神，半晌，才呐呐地问：“什么？”
之前只觉得他好看，现在细看，觉得——非常好看。
他重复:“觉得自己是反派？”
许蔚以为是在问昨晚为何要动手，正酝酿着体面的回答，却被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啊？也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了。”
她道:“我这种小人物估计也当不成什么主角，充其量做个小配角吧，比起配角，我更想当大反派，活得肆意，潇洒，快活。”
路樊野望着她，似有不解：“为什么不是主角？”
许蔚与他对视：“为什么是呢？如果你也曾少年意气，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有朝一日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但毕业后却发现如自己一般的人到处都是，挤在一个地方别人甚至都嫌多。”
“其实什么都做不成。只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领着工资干着活，然后发现，连冲欺负你的人发火的底气都没有，因为，你还要生活。”
“你看起来像那种家境优渥、不谙世事的人，所以才会问我，为什么。”
“我明白了。”路樊野转头，双手撑在台阶上，也仰头眯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暖融。
就在许蔚以为话题已经结束时，听到他轻轻地说：
“并不是那样。”
“哪样？”
“家境优渥、不谙世事，”他顿了顿，像在思量要不要说下去，“我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从小一个人生活。所以，我明白你说的生活。”
“但我仍认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是我与我生活的那一小块——我所眼见的那个世界，生活的主角是我，所以，这个世界的主角是我。”
说完，他望向头顶的玻璃顶：“可能你会觉得有些自我，但，人生不就是这样么，如果做不到为自己而活，那活的这辈子又算什么呢？”
许蔚觉得他今天的话格外多，还聊偏题了：“我有些没听懂。”
他轻笑了一声，这在他时常面无表情的脸上并不常见：“就是让你乐观一点，活得开心，在能做到的范围内尽可能地释放自己，这样生活才有盼头啊。”
“比如昨晚？”
“比如昨晚。”
许蔚也笑了起来，拿起奶茶同他碰杯：“为活得开心干杯！”
*
午后阳光还未晒够，便见大婶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小许！小路！赶紧的，出事了！”
许蔚存着看戏心理跟大婶来到卫生间，一进门便瞧见范哥在安慰地上的老方。
老方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痛苦，一手捂着渗血的腹部，一手死死攥住范哥的衣服。
张广并没有来。
见许蔚来了，老方浑浊的眼珠转瞬盯住她，眼泪都要漫出来。
范哥随着老方的目光看向许蔚，悲恸道：“老方快不行了。”
许蔚不知该摆什么表情，昨天的事让她并无法触动，但同类的逝去还是不免让人遗憾，便收敛了表情看向范哥。
所以？
面前的人不搭话，范哥准备的腹稿就没法发挥，只能叹气道：“老方也是因为昨天你们吵架，才非要和我一起做清洁工，之前都是我来，他没什么经验，着了道了。”
许蔚：“哦。”
还挺擅长道德绑架。
老方眼珠子都要瞪掉了，胸口颤动，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还抖着手想要指许蔚。
范哥把他的手摁下来，好声好气道：“你看咱们也是一个队伍，少了他万一后面有什么团体比赛，团体活动......”
许蔚疑惑道：“我们不是得了五块金牌？为什么还要参加？”
范哥被噎住了，看一眼老方，又道：“万一颁奖典礼要全体参与......”
许蔚见溜得差不多了，懒得同他再绕弯子：“直说吧，要救他？”
范哥以为她松动，忙道：“老板那有特殊绷带，只要你参加今天的比赛，就把绷带免费给老方！”
许蔚转身就走。
她真的很想骂一句——是不是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但考虑到这两玩意估计听不懂，还是速速离开较好，省得晦气。
“积分！他还用积分跟你换！”范哥在背后大喊。
许蔚脚步一顿，问：“多少？”
“五分！”
许蔚直接走。
“十......十五分！这是我能给的全部！”老方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十五分！这个副本通关最多二十分，剩下五分用来在中转站生活，已经是最多的了！”范哥焦急地喊。
“我考虑一下，”许蔚转身，叉着手望向这两人，“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这个交易？它不怕给完绷带我又反悔？”
“它会先给一半绷带，只能暂时止住伤势，等你参加完就把剩下的都给了。”范哥答。
“嗷，这样啊，那你们要不先等等，我去问个人？”
“等不及了小许！这是一条人命啊！你不会希望以后身上背一条人命吧！”范哥皱着眉，企图用谴责的目光唤起她的人性。
“那就背吧。”
许蔚翻了个白眼，利落地走了。
问完球型人回来，时间也过了一刻钟，许蔚看着还顽强活着的老方有些疑惑：“你怎么还......”
没死？
老方此时已没有力气再冲许蔚瞪眼，有气无力地看向范哥。
范哥帮他解释道：“他的道具有治疗效果。小许，你想好了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许蔚回想起抽新手礼包时老方手里确实多了瓶药。
“那我受伤怎么没想着给我吃一颗，”许蔚惊讶，“不会忘了吧？”
范哥讪讪地，说不出话了。
“也没想成佛，就想赚个积分。”顺便再气死某个老阴比。
范哥这才大喜道：“我这就去说！”
许蔚破天荒笑得很和煦：“行。”
等他带着绷带来帮老方止住伤势，许蔚早走了。
“还好手环可以在副本里交易积分，不然真怕他们出了游戏赖账。”许蔚同没去的路樊野说了一通老方。
“你有办法了？”
许蔚笑得阴恻恻：“当然。”
＊
傍晚，小卖部又开业了。
许蔚早早等在玻璃门前，温柔又和蔼地冲刚拉开玻璃门的肿眼泡笑。
肿眼泡也笑，笑得比她更厉害：“多买点，吃完好上路。”
“嗯嗯，”许蔚没有反驳它，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当着所有人面清点，“十元，一张两张三张.....共十张，两张五十，加起来两百哦。”
而后，在对方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下，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两张五十，笑眯眯道：“一共三百，我要买绷带，不会拒绝出售吧？”
看到许蔚拿出这么多钱，范哥等人相当震惊，老方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午在卫生间做兼职受致命伤，本以为没救了，那个绿衣老板却突然出现，问他们要不要花三百买救命绷带，在他跪在地上求老板帮帮他时，后者说出了引诱许蔚参赛的计划。
为了活命，老方不得不答应，也出于某种心思，并没有告诉她绷带是售卖物品，担心她真出得起这么多钱——即便这样的几率很小，也不得不防。
因为，只要答应参加比赛——
她就能死了。
许蔚倒没有管其他人如何想，继续笑眯眯地等肿眼泡动作。
最终，绷带还是被动作僵硬的青蛙人递给了她。
“好啦，”后者显然心情很好，拿着绷带蹦跳着步子到老方面前，“怎么说，范哥帮你付？”
老方整个人也很僵硬，他啊了两声，看了眼肿眼泡，又看了眼范哥，没了动作。
“不要啊，那你找它要去呗。”许蔚把绷带收到怀里准备走。
老方一把拉住了她，现在只要许蔚不参加比赛，他就没法从肿眼泡那得到绷带，当务之急还是先活下来，虽然肉痛，但他还是咬着牙道：“老范先帮我付，我出了副本还。”
一旁的范哥啊了两声，仿佛不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方见范哥如此，哪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立马眼含热泪地望向他：“老范！我们认识几十年了，我是你兄弟！！”
范哥被架在火上烤，面上如打翻了调色盘：“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动气，你是我兄弟，我又怎么会不给？刚刚一时没弄明白，你们这又给钱又要比赛的......”
转头又冲许蔚笑：“小许啊，你看叔之前也帮了你们不少，不然要碰上不负责的老手，压根就不会跟你们这儿那儿的介绍，你看看......”
许蔚努着嘴点头，仿佛听进去了：“叔说得对，那看在范叔面子上，友情价，十三积分，怎么样？够意思吧？”
范哥还想再说什么，许蔚抬手做了个“停”，微笑道：“实在不行，我就只能把这笔巨款买来的没用东西剪吧剪吧烧了。”
老方眼泪已经下来了：“老范！！”
范哥便只能一边答“好好好”，一边通过手环把积分转给了许蔚。
许蔚这才把手中的绷带细细分好，整理出非常平均的一半，递了过去。
范哥这下脾气也挂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许蔚睁着眼睛疑惑道：“不是已经给了一半？都用在身上了。”
“还是你们只要一半？那我还六个积分吧。”说完，便把绷带收回，作势要还积分。
“算了，老范，”老方已经累了，伸手接绷带，再转眼盯着许蔚，冷声道，“以后还有机会。”
许蔚挑了挑眉，任他如何看，买完晚饭就溜。
至于晚上那场肿眼泡当裁判的比赛？
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刨水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同路樊野聊聊天。
还有一章就出副本去中转站啦！
小许有在肉眼可见的进步，真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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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家旺游泳馆（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