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在外面疯玩了快两周,说开心也开心,说烦恼也烦恼。
别人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其实一直试图约大二的一个男生出来玩,想跟人当朋友,可人家大概觉得密室逃脱、电玩这些太简单,十回里只出来了两回,出来也不怎么愿意交际,温泠暂时还没跟人混熟。
倒是发现周遹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可周遹以后要学的是经济学,对科学的兴趣也不多,但温泠觉得他是个潜力股。
温泠有一个名单,赵竞逐问过她都是些什么人,她告诉他都是绝顶聪明,以后要跟她一起干一番大事业的人——
“小嘟,我我我,我也很聪明呀!”
赵竞逐小朋友在学校里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天赋异禀的学生,在人人都考满分的时候,他偶尔会当那个另辟蹊径的鸭蛋。
鉴于很多天才小时候都挺笨,说话晚,行为异常等等,温泠最后还是满足了赵竞逐的要求,在名单上把他的名字给加上了,注明:(未来的)。
温泠一脚油门到家,这位未来的天才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了,一见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往屋里拉,要带她看他新得的礼物。
是一只迷你的积木船,船身中国红,左右舷标着“雪龙2”字样的船名,是比对着现实的雪龙船精精细细还原出来的。
雪龙2号是科考船,能破冰,去南极得坐这船去。温泠早就有过几个模型,也都是蒋漾舟这位造船大商让人做了送来的,只不过先前的都远没有这么大,当然也没在顶上放上一枚闪亮的红宝石。
温泠把红宝石拿来手里,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模型,想起前两天看到的新闻,有个吊舱推进装置通过了船检,未来能用在破冰船上。
她问蒋漾舟:“雪龙2的推进器是7.5兆瓦,这个是6兆瓦,那是不是能造小一点的破冰船了?”
“你求我一求,我就告诉你。”
温泠一听这欠揍的语气,作势就要把手里的红宝石往他身上扔,蒋漾舟往门外躲,温泠追出去,还没追两步,手被蒋漾舟给捉住,往旁边花架子下拉。
跟情报接头似的,他小声说:“雪龙2是真没有,你不是想要造浪艇么?舟舟哥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给你做了一艘。”
温泠怔了怔:“模型?”
蒋漾舟往她脑袋上敲,“小瞧谁呢?”
温泠又是一怔,随即惊愕地捂住了嘴,她以前想过买,可觉得性价比不高,上百万的东西只能背着家里人玩,实在不划算。
见她眼睛里有笑意泄露出来,蒋漾舟十分满意,可随即又板了脸:“不过先说好了,去玩的时候我必须在场,也别让外婆她们知道。”
温泠以前玩尾波冲浪受过伤,她玩任何东西总想玩些花样出来,也总想着挑战,结果一不小心就划伤了脸,老长一道伤口,养了很久才好,她妈气得不行,再不许她玩了。
蒋漾舟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温泠还是苦了脸,蒋漾舟笑着揪一揪她脸颊上的肉:“我都刀头舐血了还不满足呢?温姨要是知道估计都不愿意理我了。”
温泠把他手给拍开,颤着肩窃笑两声,又一脸期待地问:“我带朋友一起去行吧?”
“不行。”蒋漾舟斩钉截铁,脸上的笑意也没了,“下个月找时间带你去。”
温泠低声怪叫一句,讨价还价:“那就带一个人总行吧?”
蒋漾舟直接没回,转移了话题:“你就不好奇外婆外公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生日礼送上门,温泠每晚回来都会翻翻,一个比一个贵重,却都是她不感兴趣的。
造浪艇都送上了,温泠想不出比这更让人惊喜的礼物。
蒋漾舟见她马上就要严刑逼供,好笑地蹦出一个字:“马。”
一匹荷兰温血马。
是景雨初的提议,温净泊便安排了人专程去荷兰马场挑选,检测隔离一个月后从荷兰离境,直飞上海浦东,经过检疫放行后再运到榆杨隔离,最后才被接到了温家的山庄,已经雇人养了一阵了。
温泠听说那匹马刚到的时候还有点水土不服,心就跟着痛了起来,痛着痛着,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外婆严正声明,必须在看护下才能骑,温泠还是兴奋地发起了愣。
她都要想不起上一回骑马的感受了,摔马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差点还耽误了会考,后来就被严令禁止去马场。之前跟林锵一起出去玩,碰上能野骑,林锵也不放心,只让她坐上头被人牵着溜了一会儿,别说尽兴了,想到自己再不能痛痛快快骑马,她是越溜越绝望,郁闷了好一阵。
可没想到,现在又能骑了!
一整个晚上,她不是逮着外公外婆亲,就是抓着赵竞逐的肉脸揉搓,头晕眼花全然记不得了,等到半夜发起大汗,渴得喉咙冒火,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中暑了。
过两天就是生日,她妈见她那副蔫蔫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给她擦着汗,忍不住在她手上用力拍了下,不见她喊疼,却是笑了出来:“妈,我下个月就能骑马了……”
温浸浓哭笑不得,“就这么高兴啊?”
“高兴,”温泠都要哭了,“要高兴死了!”
温浸浓先前是坚决的反对派,不同意买马,现在见女儿这副高兴傻了的样子,心里叹口气,骑就骑吧,到时候看紧了就是。
温泠自顾自笑着,“我跟周遹说了,到时候我要给他露一手。”说完又急忙补充说明:“小小露一手,太难的动作我也做不来。”
温浸浓这时候也不跟她三令五申了,问:“跟小遹这么熟了?”
“温浸浓女士,我是什么人?”温泠大手一挥,“你不相信我的骑马技术,也该相信我的社交能力,没有人是我拿不下的。”
温浸浓笑出了声,“说起大话来气都不带喘的……小遹比你还小几岁,我看人家比你稳重多了。”
温泠估计她妈应该很喜欢周遹,这次她把和周遹的那张合照发出来,配文提到阿诺德,她妈不仅罕见地点了赞,还问起阿诺德是谁。果然谁也逃不了大帅哥……
她辩道:“有人稳重,就有人不稳重,要是所有人都稳重,那还有什么意思?”
“强词夺理!”
“本来就是嘛,你看我不稳重,你稳重,你管着我不是刚刚好?”
“你也知道要人管着你才行?”
温泠想说她才不喜欢被人管着,可这时候不适合说,牵住她妈的手说:“放心吧,你管着我,外公外婆管着我,叶教授管着我,林锵也会管着我,这么多人管着我总够了吧?”
温浸浓将她手丢开,“真能管住就好了,不然现在也不会中暑。”
“明天就好了嘛!”
温泠隔天确实就生龙活虎了,但她妈也没再让她出门,把她按在家里熟悉隔天生日宴会的流程,她重点温习了下邀请名单。第二天吃过午饭,一家人就提前去了生日会场。
会场在山顶,随着盘山公路越走越高,能看见远处白浪翻滚的蓝海和金色的海滩。
山顶偌大一个庄园,有人进进出出在忙着为晚宴做准备,中间是三段式宽敞林园,餐前酒布置在靠近主楼的花园,主楼进去是宴厅。
温泠转了一圈回到大厅,拉着她妈在沙发上坐下,礼物掏出来,是一根她自己做的项链,和一封手写信,送给她妈。
她作出一副深情样:“我亲爱的妈妈,20年前你生下我,又兢兢业业养了我20年,真是太辛苦了,区区一根项链不足表意,以后我会努力少让你操点心,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敬你,紧紧地抱住你!”
她扑进她妈怀里,抬头一看,她妈不作声,隔了会儿才笑出来:“你这作文水平也退步得太厉害了。”
“都写进信里了嘛,”温泠眨巴眨巴眼,“这些不算,还有个大礼包送你。”
“哪儿呢?”
温泠随手从旁边花瓶里折了枝黄色的蝴蝶兰别到耳边,再凑去她妈眼前,捧起自己的脸,左右侧了两侧:“我呀!”
温浸浓一个笑还没露出来,就抬了眼:“迦勒来了?”
温泠脸上的笑僵住,跟着回头,眼神和周迦勒的碰一碰,就尴尬地转开头,起身站到她妈身侧。
她低头拿起旁边一张庄园示意图,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听她妈跟对面的人寒暄。
原来周迦勒才刚从香港回来,落地后就直奔了这儿。
温泠用余光瞄他,总觉得他和先前的样子有些微的不同,却又找不出原因。
刚瞄了两眼,就见她妈看过来:“澄澄你带迦勒转一转,还有些热,就别往外面跑了。”
温泠冷不丁得了任务,拿着示意图又扇了两扇,转身要往后头走:“那就先去看看休息间吧,换衣服的地方……”
她步子慢下一步,等周迦勒跟上了才继续往前,周迦勒走前往旁边取了瓶水,拿在手里也没开,倒是低头看了眼亮起屏幕的手机,也就是那一眼,温泠发现他应该是理过发,相比先前短了一些,只是不怎么明显。
但同时也发现,刚才在她妈面前还彬彬有礼的人,现在敛了笑,脸上没什么表情,话也少,只是始终跟在她身侧,在她的示意下看一看各个区域和房间,必要的时候才应上一句。
温泠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但不确定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对她上次在餐厅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不愿意主动跟她说话……
那次确实是她太冲动,换作是她那样被人拐着弯拒绝,肯定也是要生气的。
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周迦勒今晚上注定要一直陪着她,她也不想一晚上都跟他像敌人一样相对无言,可是正正经经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她又做不来。也不是没道过歉,她道歉的速度常常快得惊人,但面对周迦勒,她莫名说不出口。
她慢下脚步,指了指旁边摆着的大束黄色花朵问:“咳……这个,这个是什么花呀?”
“芍药。”
好吧,没有不开口,那再接再厉。
“这个呢?”
“郁金香。”
“那这个……”温泠顿了顿,这个再装认不出实在说不过去,摸摸鼻子话锋一转:“这个向日葵什么品种……”
知道自己问得太详细,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小。
“泰迪熊,”周迦勒竟然回答了,“重瓣的。”
温泠愣了愣,重新看回去,这回是真诚发问:“为什么叫泰迪熊?”
周迦勒看她一眼,随后走到那个巨大的花瓶旁,握住其中一枝向日葵的枝干,往外别了下,那朵向日葵就偏斜着到了温泠面前,柔软的花瓣层层叠叠,又密密麻麻,粗看还有点卷曲感,确实就是一只毛茸茸的泰迪嘛……
“看、看不出来。”温泠自然地撒了谎。
周迦勒也自然地看向她,脸色不好不坏,眼睛却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温泠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像揉泰迪熊一样在那朵向日葵顶上拂了拂:“一点点像吧……”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身继续往前。
旁边人看得倒是很认真,就是仍然不怎么作声。
她又慢下脚步,灵机一动,随手扯了张纸巾,三个洞抠出来,又摸出口红在眼睛上下化了四道线,然后虚张声势地冲周迦勒的背影咳了一声。
周迦勒回了头。
然后就看见温泠举着一张纸巾挡在脸的前头,幽灵一样往他跟前走了两步。
抬起头看他,压低了声音:“こんにちは。”(你好)
她眨了眨眼睛,不见周迦勒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她就有些急了,偏偏他背光站着,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应该是没有笑的。
她忿忿,提醒道:“打一动漫人物。”
这回终于见他动了,但紧跟着他的电话就响了,转身之前他看她一眼,温泠还是没看清楚他的表情,纸巾一甩,她低声嘀咕:“哼,无脸男都不知道……”
周迦勒并没有走远,沿着过道到了后花园,日头被遮住了,四处有水从喷头洒出来落在种植的花上,温泠伸手接了点,甩掉,又接一点,甩掉,再接……
周迦勒看了过来——
水都被温泠甩在了他身前的地上,或许也有那么一两滴落在了他手臂上,温泠就是故意的,所以也没有避开周迦勒的视线,刚想理直气壮地看回去,周迦勒将他手里一直拿着的水递到了她身前。
温泠愣住,手却已经接过水,确实有点渴了……
她慢吞吞喝着,见周迦勒马上就要挂断电话,急忙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却没咽下去,再旋紧盖子扣在手心。
等他看过来,她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示意他注意,就往后退了两步。
她脑袋往左边一歪,瓶口对着耳朵就往里倒,然后站直静默几秒,手指往另一只耳朵里掏,又歪着头大力拍两下,可怎么也不见倒进去的水流出来。
她来回拍着耳朵,然后皱着脸冲他摊手,似乎是在问他怎么回事。
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本来只是表演着急,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水从嘴里“变”出来,可见周迦勒怎么也不笑,她倒真的急了起来,忽然又是灵机一动,上前两步到了他身前,指一指自己的脸,再指一指周迦勒,假装要往他身上喷水……
她就不信了,骗不了,逗不笑,那总吓得住吧!
周迦勒却只是皱起眉看着她。
她跟着皱一皱鼻子,戳了戳自己鼓起来的脸颊,警告他再不给点反应她就真的要吐他身上了,然后轻哼一声,低头作势又要吓他,其实离他还有些距离,就算真的吐出来也不会到他身上去,可手腕却猛地被他捉住了。
温泠一顿,抬头去看他,他表情有些复杂,但和她预期的全然不同,她一直闷着一口水,脸都憋红了,就这样被迫被他攥着往前,他脚步很快,一路走到墙边,把她往前一提,松了手,然后背过身去,请她自便。
温泠被强烈的挫败感给击中,以前这招对赵竞逐屡试不爽,不把他逗笑也能把他逗急,这次连招式都没耍完就被迫夭折了,她眼风扫过那道岿然不动的背影,十分憋屈地把水给吐了,又猛喝两口水才过去,周迦勒已经看过来,表情不似刚才那样复杂,缓和了许多,可现在换她不痛快了,赌气般别过头说:“好热,我要回——”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声音:“小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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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无脸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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