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钱景昌阐述,他起初并不知道第一起碎尸案,确实是吴铭报案之后才知道的。那个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钱初。
但吴铭并没有给他验证的机会,急匆匆地道:“钱大人,草民近来总是听说有一从京城来的刽子手,杀人杀太多了猛地一停不适应,到处抓人分尸呢!要是这事传到皇上那里,皇上一定会派人来清理余孽,您就不用动手了,也省的那人报复到你头上!”
就是这句话,让钱景昌觉得这碎尸说不定还真不是他那混账儿子干的,依吴铭所言往上报了。结果此案过于骇人听闻,很快皇上便真的派了大理寺的人来查。
也就是同一时候,钱景昌发觉了近来儿子的奇怪。钱初已经有几日不曾发过脾气、打骂过下人了,钱景昌了解他儿子,让钱初一天不发脾气几乎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抱着怀疑的态度他来到了钱初的房间,亲口问那碎尸到底怎么回事。钱初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态度倨傲无礼:“她非要跑,就不能好好待着吗?反正若是不帮我瞒着,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也都只能公之于众了。”
此时案子已经上报,由大理寺接管,钱景昌再想做手脚就有点困难了。他就只能借着配合查案的名义,故意把折了个角的任职录掉在官邸,让陆瑾他们一眼就能看到吴铭的资料;悄悄在吴铭衣服上沾些人血,让温楚在提审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收了吴铭家门钥匙之后便上门在角落里挂上了一把沾着人血的刀,然后在陆瑾和温楚上门查看的时候特地点出来。
钱景昌做了这么多,钱初完全不知道,但从第一次尝试过分尸之后,他就隐隐有些上头,心里一直蠢蠢欲动。但钱景昌不让他出门,所以那天他们在后院爆发了争吵。钱景昌亲自过去骂了他一顿,说现在大理寺的人都在这,若是出去一定会惹上嫌疑的。这个时候钱初就开始盘算偷偷出去了,这样一来他还能借着自己被软禁的名义洗脱自己的嫌疑。
第二具碎尸出现在当天晚上,没有虐待,直接分尸。钱初双眼发红,贪婪地看着一片片切下来的肉和骨头,听着那女子被堵上嘴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此时又刚巧是吴铭越狱期间,听说了第二起碎尸案的时候钱景昌冷汗都下来了,甚至不敢去找钱初对峙,直接把这具碎尸也扣在了吴铭头上。
所有线索都不偏不倚指向了吴铭,普通的官员来查绝对就直接结案了。
也是他运气不好,温楚闻得出来后院的硫酸味,迟迟拖着不给定罪,最后还是查到了钱初的头上。
……
钱景昌既是坦白了一切,他和钱初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吴铭虽然还没找到,但真凶可以落网了。
临近傍晚,陆瑾和温楚来到了署衙大牢。正式宣告一下钱初父子的罪名和刑罚,案子就算彻底结束了。钱景昌的牢房与钱初挨着,站在走廊里就可以直接宣布两个人的罪名,但是……
钱初的牢房空着。
“……”温楚有些麻木,偏过头看向陆瑾,“所以说无论是普通衙役还是大理寺的小吏,都看不住一个人是么。”
上个案子让唯一的嫌疑人赵全越了狱,这个案子先是没看住吴铭,现在钱初又不见了。
一个小吏哆哆嗦嗦,面部都有些扭曲:“不是……不是陆大人您亲自带走钱初的吗?”
“我?”陆瑾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小吏,“你没看错?我带走的??”
“我我我……当然没看错……”小吏说话都结巴了,欲哭无泪,“今日午时陆大人来了,说要重新提审一下钱初……”
现在小吏脑子里,午时见了鬼和现在面前这个人是鬼两个想法纠缠不休,吓得他想原地昏厥。
陆瑾当即反驳:“你胡说,我午时明明还在跟温先生如胶似漆地……”
温楚:“?”
陆瑾:“讨论暗荧。”
有一个跟陆瑾一模一样的人带走了钱初。另一边,钱景昌也扒拉着牢门道:“我刚到这里没多久,就看到陆大人过来了,我还跟你打了招呼,你没理我。”
放下了心里的事,钱景昌彻底松弛下来了,在牢里还有闲心跟陆瑾打招呼。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陆瑾否认三连,委屈吧啦地看着温楚,“你得给我作证。”
“……”温楚眉头一松,“我知道他们在哪。”
署衙后院,于墨站在钱初房门前,满脸不信地问:“温先生,你确定钱初在这儿?我们昨日才把他从这抓走啊?”
温楚点点头,说:“荷包的主人来了。”
那只绣了王慕凝的名字但并不属于她的荷包!
于墨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人故意把王小姐的身份透露给我们?”
温楚轻轻啊了一声,看了于墨一眼:“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于墨从那一眼中看出了怜悯。
“……”于墨带着记录官和几名小吏先进了门,径直朝密室的方位走去。
温楚正要抬步跟上,陆瑾伸手拦住了他:“你别去了。”
温楚心软了一下,唇角弯了弯:“没事的。”
陆瑾还是紧皱着眉看着他。温楚说:“越不敢面对的东西越要面对,要不然就永远只能畏缩不前。”
然后,他轻轻推开了陆瑾的手,补充道:“你不是说有你在么。”
陆瑾心跳漏了一拍。但温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好收回了手,跟在温楚后面进了房间。
果然,即将走到密室的时候,众人在门口听到了低沉压抑的呜呜声。于墨一脚踹开门,带着几个小吏冲进去。十字架前,吴铭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到他们几人进来,挑了挑眉:“还挺快。”
十字架上,钱初奄奄一息地被绑着坐在那,全身上下穿了一件中衣,已经满是血痕。脸上本来就全是横肉,现在肿了起来,更是显得不堪入目,一边眼睛已经肿到基本睁不开,嘴也是肿的,嘴角都是血,还塞了一团厚厚的布。鞭痕、钉痕、甚至是烙铁印,在场所有工具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于墨惊讶道:“怎么是你?!”
吴铭懒懒地倚在椅子上,勾了勾唇角,音色也懒洋洋地:“看来京官不愧是京官,确实不会被表象迷惑。”
温楚强压心中不适,说:“荷包是你故意放在后山的。”
“聪明。”吴铭点点头,颇为赞赏地看着温楚,笑道,“若非你我二人于此境地相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温楚哂笑了一声:“论心计,我比你还差远了。”
陆瑾一直盯着温楚,担心他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好在温楚除了脸色白了点并没有什么异样,他才放了心……然后就听到了吴铭那句话。
他微笑着看着吴铭,说:“那吴先生有没有兴趣跟我交个朋友?”
“在下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吴铭连看都没看一眼陆瑾,还是嘴角含笑看着温楚。那笑意和眼神中透露着疯狂,这个人早已什么都不顾了。
陆瑾:“……”
温楚点头:“请说。”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仅那个荷包是你留的,那些衣服鞋子也是。”温楚说,“你在故意让我们把碎尸认成王慕凝,然后顺理成章去查那七名失踪女子。”
他抬眼,很确定地说:“你知道王慕凝被害,但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你决定报官。接连七名女子失踪但最后钱景昌都不了了之,你就怀疑这件事跟钱景昌有关。然后你故意误导他凶手的特征,让他以为案子跟钱初无关,把案子上报。这样……”
“这样,你就能让一些跟祁州势力无关的人毫无包庇和偏袒地查出真凶。”陆瑾疯狂刷存在感,抢过了话头,“你定是想为王慕凝报仇。”
温楚看了陆瑾一眼,点了点头。
吴铭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竟是从荷包便暴露了。”
十字架上,钱初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吴铭一伸手,取下了那团布,笑着问:“怎么样钱小公子,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一样有趣?”
钱初意识早已崩溃,只剩下本能的求饶:“对……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吧……”
“对不起?哈哈……钱小公子还真是天真。”吴铭语气狠戾,“你觉得你一句对不起能当几条命?”
吴铭脸庞干净俊秀,却俨然像个魔鬼,明明是在微笑,却仿佛从地狱而来。他拿起烙铁柄,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痴迷地看着发红的头部。
温楚一阵不舒服,踉跄了一下,闭了闭眼。再睁眼,面前只剩了高大的背影——陆瑾站在了他前面,把他整个视线挡的严严实实,一只手还不放心地扶着他的胳膊。
陆瑾说:“吴铭,你把他交给我们,他会是死刑的。若是你杀了他,即便我们再帮你求情也少不了一年半载的牢狱之苦。”
“是么……”吴铭看了一会,把烙铁又插进了火桶,起身冲陆瑾几人行了一个很标准的文人礼,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各位。”
他起身,慢慢踱步到钱初身边,从上到下打量着他。钱初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瞳孔都透露着恐惧。
就在众人以为吴铭真的放弃了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抄起了烙铁猛地往钱初身上按去,钱初还没来得及叫喊,他就转了个头用尖锐的柄部刺向钱初心脏。
这一切只发生在片刻,钱初瞪大了眼睛,没了气息。
烙铁柄部并不长,吴铭刺向他的时候手无可避免地碰到了通红的烙铁头部,瞬间焦黑一片。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扔了烙铁,主动伸出双手,语气有些惋惜:“还想让他尝尝碎尸万段什么滋味呢。”
于墨惊呆了,愣了好一会才挥了挥手,后面立刻有人上去用木枷锁套住了吴铭的头和手,又拿铁链锁住了他的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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