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走进单元楼，隋绛的异常举动让他暂时抛在脑后，他打开手机，时间显示12:06分。他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有些气喘地站在门前，深呼吸时感觉心都要蹦到嗓子眼。

谢桥抬手敲门，谢炀并没有来开门，门后出现的反而是一个陌生面孔。谢桥浅浅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随即立马道歉道：“对不起，我走错了。”

谢桥慌乱之间不知该往上还是往下，他红着耳朵打开手机，准备给谢炀打电话。

“你是谢桥吧？”门内那人问道，谢桥懵作一团，点点头。

“进来吧，你哥在做菜。”对方戴着黑框眼镜，个子和谢桥差不多高。谢桥走进屋子，换上拖鞋，发现这个陌生人踩着蓝色鞋套。

“我叫陆晓峰，你可以叫我晓峰。”陆晓峰敲敲厨房的玻璃门：“炀哥，你弟回来了。”

“晓峰哥好，”谢桥礼貌打招呼，陆晓峰笑道：“今天早上临时有任务，炀哥走不开，我帮他买菜回来。”

谢桥感激地点点头，看响嗡嗡作响的厨房，心中腾起幸福之感。

“那我就先走了。”陆晓峰说着就往门外走，谢桥连忙说道：“晓峰哥，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没事，我们点好外卖了，”陆晓峰憨厚一笑，“听说你快高考了，祝你考试顺利，欢迎你来北京上学。”

谢桥目送陆晓峰下楼梯，等人消失在拐角才轻轻带上门。他脚步轻快地来到厨房，深深嗅一口香气，“哥，你是不是做了小鸡炖蘑菇？”

谢炀戴着围裙在料理台前切菜，高大的身影显得厨房有些矮□□仄，灶台上的砂锅在火上炖着，冒出阵阵白烟。

“出去等着。”谢炀头也不回，他一贯如此，不需要谢桥帮忙，一个人就能有条不紊地干完所有事。谢桥站在后面显得有些碍手碍脚，但他仍然很开心地回到客厅。

他听着厨房传来阵阵声响，像是安抚曲，想到隋绛情绪不佳，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你到家了吗？”

谢桥没指望隋绛回复，但下一秒隋绛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还没，堵车。”

“好吧，等你到家了，叫家人帮你看看，要是还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谢桥叮嘱道。

“他们才不管我死活。”隋绛此时就像一只想要被安抚的刺猬，让谢桥有心却无处下手，只好咬咬嘴唇，回复道：“怎么可能，你别生气了。”

为了不显得生硬，谢桥发过去一个表情包，是一个卡通小人举着彩球喊加油。

“得。”隋绛终于松口，问道：“中午吃的什么？”

“还没开饭，”谢桥看向厨房，谢炀正端着菜盘出来，谢桥连忙扔下手机去帮忙。

谢炀做了三菜一汤，米饭刚刚蒸好，颗颗分明散发着香气。谢桥挨着谢炀坐下，两人静静吃饭。呆在谢炀身边仿佛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谢桥什么都不用想，注意力全在谢炀身上，谢炀夹菜、舀汤，呼吸，身体微微倾斜带来的动静，一切都让谢桥感受到平和以及淡淡的愉悦。

不在谢炀身边时，他会想没写完的作业、想几个月后的高考、想谢炀，但此时，他可以将一切烦恼抛在脑后。在谢炀上大学之前，谢桥还没有深刻意识到这一点，谢炀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但他从没觉得离开谢炀自己便无法独立。

谢炀刚离开家时，谢桥更多的是不习惯，头几个月晚上还哭过。时间渐长，他被莫名的焦虑侵袭，这种焦虑在谢炀没回他消息时出现，其实仔细想想，谢炀还在家里时，本就不爱说话。谢桥一直在克服自己的情绪，直到来到谢炀身边，仅仅吃一顿饭，焦虑就烟消云散。

谢桥没察觉到自己有点黏着谢炀，他只想和谢炀亲近，饭后他聊起自己的期末成绩、聊隋绛和小武、聊高考和想上的大学。谢桥来的当天就提过，但他还没确认谢炀对此事的态度，有些不太自信道：“北京的学校分数比较高，但是我如果正常发挥的话，有几所还是能上的…”

谢桥观察谢炀的表情，谢炀“嗯”了一声，随即说道：“好好复习。”

谢桥撇嘴，问道：“你想让我来北京上学吗？”

谢炀轻笑，反问道：“你自己想不想？”

谢桥愣住，他眼神躲闪，不太确信道：“我想。”谢炀不知道谢桥需要的是他的肯定，如果谢炀说想，那么谢桥会非常肯定。

“考完慢慢想。”谢炀似乎不想给谢桥带来太大压力，但是谢桥现在只需要一个清晰的目标。在他的生活里，谢炀不仅是家人，更像是一座灯塔，在他看来谢炀的选择肯定是最好的。

“你觉得北京好吗？”谢桥看一眼谢炀，想到这两天隋绛带他到处吃吃喝喝，低头说：“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我毕业之后不一定留在这，”谢炀的回答让谢桥非常意外，紧接着又说道，“哪里都一样。”

“才不是，”谢桥瞪大眼睛看着谢炀，脱口而出道：“肯定要留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呀。”

“是吗？”谢炀饶有趣味地看着谢桥，问：“你以后想留在这？”

谢桥愣了一下，明明是想问谢炀的想法，但最后总是被谢炀问了个七七八八，他撇嘴无力回击道：“考完再说吧，哥，你的想法好神秘，我搞不懂你。”

谢桥碎碎念地抱怨道：“感觉你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不爱吃也不爱玩。”说这些话的时候谢桥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知道谢炀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同龄人一样去玩，但他还是一股脑说了，并有些夸张道：“我们学校的人都说你——高深莫测！”

“这么说的话，你不挑食也是因为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吗？”

“别说我了，”谢桥感觉自己怎么都绕不过谢炀，他总是能三两句把隋绛怼得气鼓鼓的，几乎忘了自己不敌谢炀一层功力。

“你同学人挺好的。他说你们今天有任务，你下午还要去吗？”谢桥换个话题，谢炀回答道：“可以在家做。”

谢桥顿时两眼放光：“正好，我下午把作业写了。”

谢炀在书桌上给谢桥清了块地方，刚好铺上一张试卷的大小，谢桥趴在一旁笔下生风，谢炀则在电脑前敲代码。书房里格外安静，只有笔刷和键盘的敲击声。谢桥对谢炀的工作始终是好奇的，时不时溜号看谢炀在干什么，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母让他看着就头晕目眩。

谢炀工作时眉头轻皱，非常专注，即使是这样，谢桥一下午被他抓包到好几次开小差。

谢炀停下手上的事情：“吵到你了？”

“没有，”谢桥头摇得像拨浪鼓，谢炀眼神带着审判的意味，谢桥多对视一秒就丢盔弃甲，索性摊牌道：“你们那个项目…是干什么的呀？”

谢炀扭扭脖子，躺在椅背上，挪揄道：“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

谢桥敢怒不敢言，他在谢炀面前尽受些窝囊气，偏偏还不知道如何反驳，低头继续写他的卷子。

“别写了，”谢炀熄灭电脑屏幕，继续逗谢桥道：“卷子也没写完，脑瓜里成天在想什么？”

谢炀一副非常好奇的模样，谢桥涨红脸道：“卷子很难的。对你来说当然简单了，”谢桥嘀嘀咕咕，“瞧不起我。”

谢桥吃瘪让谢炀心情大好，他站起身来，把谢桥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说道：“走，去吃饭。”

一听说要出去吃饭，谢桥立马不计前嫌站起来跟在谢炀身后。其实见谢炀心情好，谢桥很难再生闷气。

“我们去哪吃呀？”谢桥抓抓自己的头发，穿好外套，灵光一闪：“我们还没买年货呢！”

“附近商场，吃完饭去买。”谢炀似乎已经安排好，谢桥恍然大悟，带着期待和雀跃在脑海里盘算要买些什么东西。

“一定要买对联，还有福字！”谢桥观察大门，门两边有空可以贴。他带着一点私心，贴上对联他一定不会走错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