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森屑(二)

港口mafia的首领向来没有干涉部下私生活的习惯,尤其是刚上位还不到一年的森鸥外,为了赢取人心,他一贯以平易近人的亲切形象示人。

所以来传达命令的芥川银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有些奇怪。

听到森鸥外的命令西鸟羽进介一下子炸毛了,太宰治则是在他身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

他看着西鸟羽进介气势汹汹地当即就要找森鸥外算账的样子,指尖点在椅背上,状似不经意道:

“进介,花钱真有这么重要吗?我看你以前也没有这么能花吧。”

过去的西鸟羽进介虽然奢侈一点,主要是爱讲究,但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只要能花,花在什么上面完全无所谓……

“太宰,你又为什么花钱呢?”西鸟羽进介离开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好像最没有什么花钱的必要了吧。”

只是买绷带而已,至于月月光吗?

太宰治趴着了椅背上,颇为可爱地看着他:

“我嘛,因为我说不准哪天就死掉了嘛,完全想不到存钱的理由嘛。”

西鸟羽进介垂眸,又抬眼看向他,脸上是一种多情婉转的笑:

“我也一样的,太宰。”

“既然早晚都要死掉,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存钱的理由,不如都花掉好了。”

西鸟羽进介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这么想的。

“是这样吗?”太宰治笑了笑,他趴在椅背上,两条腿耷拉在椅子两边,一晃一晃,一脸天真地看着他,问出了一个暗藏着恶意的问题。

“进介,我很好奇,这么花钱,你真的快乐吗?”

他微笑着,深渊般的眼眸里却只有缓缓搅动的污泥,让西鸟羽进介脸上的轻笑瞬间就滞了一下。

西鸟羽进介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难道看起来不快乐吗?”

“你是说你脸上那些像劣质粉底一般的快乐吗?”太宰治眼睛圆圆的,看着他一脸无辜,“你明明看起来——”

“一直在哭啊。”

西鸟羽进介猛地一后退,手中的手机因为突然的颤抖甩飞了出去。

太宰治看着他,微笑着,那露出的泥沼里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感。

滴答...滴答...

太宰治仿佛都能听到谁的心在滴着血,那种跃动的生命力啊……

“太宰,你在嘲讽我吗?”西鸟羽进介,第一次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太宰治生气。

“没有哦,我只是实话实说吗,”太宰治笑得像个狡黠的孩子,“你难道不认为你现在就像个被抛弃了以后,在暴雨中缩在墙角,哭个不停的小孩吗?”

铮——

“太宰治!”西鸟羽进介一声怒吼,太宰治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西鸟羽进介一刀削掉了椅子腿,太宰治要不是还有些体术水准,现在就脸着地了。

“啊,这就生气了啊,”太宰治眼疾手快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表情却是一派轻松,一点都不紧张,“我还没有说,你生气的时候看起来哭得更厉害了呢。”

“嗯嗯~这恐惧和孤独泛滥如雨的味道,花钱花得真是很开心呢。”

太宰治刚说完,脖子就一痛,然后流出一丝温热的液体。

他抬眼一看,西鸟羽进介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手中的八斩刀抵在他脖颈上,但似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没有把握好力度。

太宰治脖颈处的绷带被鲜血染红了。

西鸟羽进介见太宰治受伤,也是一惊,在一旁紧张地围观的芥川银更是吓坏了。

“太宰先生!”芥川银惊慌地叫道。

平常是太宰治在教导芥川兄妹,虽然太宰治也不是什么温热体贴的风格,教导芥川龙之介更是直接用打的,但对于两个从小没有长辈的孩子来说,太宰治就是他们唯一的长辈,两个孩子格外在乎他。

西鸟羽进介沉默了一下,然后把刀收了起来,爱作死的太宰治犹不肯罢休,还拼命地刺激着西鸟羽进介。

“很可爱吧?”太宰治笑着看了眼一旁小小的芥川银,“有没有一点后悔?”

太宰治指的是西鸟羽进介把芥川兄妹托付给自己照顾,导致明明是恩人的西鸟羽进介,在兄妹俩心中却还不如太宰治。

西鸟羽进介解下他手腕上的绷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不去摸摸别人的心,我看你一天天的就难受得不行。

“所以你后悔吗?”太宰治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任由西鸟羽进介往他脖子上缠绷带,还疯狂地扎西鸟羽进介的心。

“这么愚蠢的问题,都不像你问出来的。”西鸟羽进介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紧了紧他脖子上的绷带,看着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脸色发青的模样,只得又给他松了松。

“……以后别问这种傻话,你知道答案的。”

西鸟羽进介完全没法去管两个孩子,他那时候是先代豢养的宠物,手中把握着的刀。

先代整天驱使他去消灭各个组织,他哪里有时间去照顾他们,在太宰治和森鸥外来到组织前,芥川兄妹一直被放养……

直到现在,他的状况也没什么改变。

想着他完全没了和太宰治这个搞事精计较的兴致了,想起自己被冻结的卡,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去找森鸥外算账去了。

太宰治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芥川银见西鸟羽进介离开,连忙走到太宰治面前,急切地抬起手想要碰碰太宰治脖子上的绷带又放下手。

她可是很熟悉这个长辈的秉性的,太宰治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的。

然而太宰治却一直在走神,脸上露出一种越来越有兴趣的神情。

“看来要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了……嗯,算是有点意思吧。”

太宰治一边轻笑着一边走到了窗边,看向楼下。

外面还在下雪,自昨晚开始这场大雪就没停过。

为了不阻碍交通,值班的守卫们早早地利落地把门口一夜的积雪清理到一边了。

高高的雪堆,一下子吸引了现在港口mafia仅有的两个小孩。

一大早,冬天的早晨还是黑乎乎一片,芥川兄妹就起来在门口堆了两个雪人。

这是除了森鸥外的爱丽丝的假童心外,港口mafia难得的真童心了。

太宰治看着下面两个脑袋圆圆,一脸傻乎乎地互相依偎着的雪人,却不自觉想到了森鸥外和西鸟羽进介。

多么像啊,两个互相靠近的雪人,谁也给不了谁半分温度。

靠近,本身就是一种愚蠢的选择。

森鸥外一边批改着桌子上的文件,一边等着西鸟羽进介发怒上来。

或许以前的西鸟羽进介不会因此愤怒而直接来找他,但现在的西鸟羽进介不正常。

他像一只因为翅膀受伤,疯狂地树林中乱撞的鸟,头昏脑涨到把疼痛当激情。

——必须要制止他,不然还不等自己榨干他的价值,他就要发疯死掉了。

森鸥外一脸平静地批着手中的文件,动作不急不缓,时不时就在文件上批注上一两条简洁的命令。

利用,收买,诬陷,控告,刺杀。

一系列卑鄙的命令被他神色自然地批复在文件上。

森鸥外用理智的卑鄙指引着港口mafia这个暴力组织的行动,让它的行动有条不紊,优雅又致命。

爱丽丝在一旁地毯上画着画,她一边画一边抬起头来去看森鸥外。

突然,她心中生出一些狡黠的主意,她跑了过来,把手塞进了森鸥外手中。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爱丽丝想用她那没有温度的异能的躯体,猝不及防地冰一下森鸥外。

然而包着她手的掌心却没什么温度。

森鸥外,感觉很冷。

首领办公室绝对是港-黑大楼供暖最充分的地方了,没人敢在这里偷工减料。

森鸥外的大衣也绝对是非常保暖的,然而他体温还是很低。

本来想来捉弄他的爱丽丝,又把她的手往森鸥外手中塞了塞,然而她只是森鸥外的人形异能,并没有真正的体温,试来试去也只是感觉更加的无力。

爱丽丝试图温暖他,他们两个却更像是相互依偎的冰块。

她的手突然被森鸥外捉住了,只见本来沉稳又优雅的森鸥外转瞬换了一张脸,他像个惊喜的大叔一样一惊一乍地喜道:

“爱丽丝酱~”

爱丽丝顿了顿,立刻依照设定露出了一脸傲娇的表情:

“起来啦林太郎,我要出去吃蛋糕!”

然而向来对爱丽丝百依百顺的森鸥外,这次却笑眯眯道:

“不行哦爱丽丝酱,我还有事需要当面吩咐西鸟羽君呢。”

“林——太——郎!”爱丽丝不依不饶地扯着森鸥外的大衣下摆,以往的森鸥外都会立马求饶,然而这次……

“啊啊啊爱丽丝酱~”森鸥外双手合十求饶道,“就一会儿,不会太久,我一定带你出去!”

爱丽丝生气地踢了一脚他的椅子,气呼呼地跑到了一边。

她心里却想着,西鸟羽进介,真是一个特殊的人。

先代没死的时候,爱丽丝就曾跟着森鸥外见过先代待他的样子。

先代很爱他,但是那种爱……

如果森鸥外说自己进到他眼睛里都会很乐意的话,那先代简直就是爱他爱到想嵌在心口。

恶劣地折磨他,让他像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一样在自己心口的空洞里,代替自己,鲜活地跳动着。

而其他人也是如此。

横滨的恶鬼好似有什么空心症一般,争先恐后地渴望着他。

而林太郎,也是如此吗?

爱丽丝想着,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用蜡笔画出了一个冰封着的心脏。

这颗心脏已经不再流血了,它已经陷入沉默的停滞了。

这不是林太郎渴望着的东西了。

但要解封这颗心脏,同样感到冰冷的林太郎,是做不到的。

因为他也同样冰冷。

同样孤独。

西鸟羽进介感觉很难受,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体难受还是心里难受。

或许是因为加班太多,自从西鸟羽进介彻底回归组织后,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他甚至开始主动加班,疯狂到令人发指。

西鸟羽进介感觉最近身体酸痛又沉闷,可能是要生病了,这样就不能加班赚钱了,这种推测让他心头一阵郁闷。

也可能是心里难受,正挥舞着金钱狂欢着,那种总能用金钱把什么东西拉到身边,那种仿佛拥有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拥有的空虚与焦躁。

西鸟羽进介感到很孤独,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小到大没人教养,他连参考的模板榜样都没有。

他正脚步混乱地往首领办公室走去,突然,一个部下迎面走来,看到他顿时眼睛一亮。

这个部下送给了他一对紫红色宝石的袖口。

西鸟羽进介本来是不想收下的,但他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伏黑甚尔的脸。

记忆中的伏黑甚尔面对着女人们塞过来的卡片,笑得多情又肆意。

西鸟羽进介想着这位曾经的前辈,然后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收下了礼物。

并且他脸上还带着那种和伏黑甚尔如出一辙的多情与玩味。

“谢谢,我很喜欢。”西鸟羽进介常年冷冰冰的脸对着部下一笑,差点把部下的魂都给勾走。

看着部下脸上带着狂喜与混乱一步三回头离去的样子,西鸟羽进介也有些惊愕地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他现在大脑感觉很混乱,什么感觉都钝钝的,这种下意识模仿伏黑甚尔的样子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他真的如太宰治所说,真的是一直在伤心耿耿于怀吗?

但当西鸟羽进介低下头,看到手中那对价值不菲的紫红色宝石袖口后,瞬间又忘了刚才的事。

西鸟羽进介,徜徉在金钱的魔力中。

森鸥外不仅要强行制止西鸟羽进介继续发疯,还要引导他清醒过来。

“这就是不理智的下场,和熟人关系混乱总会发生这种事。”森鸥外捡起爱丽丝画的冰封心脏,“曾经的兄弟变情人,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这种本质上的悲剧性注定是彻头彻尾的负债。”

所以我是绝对不会与西鸟羽进介发生任何实质上的纠葛的,即使他是我名义上的情人。

就如先代一样,以情人的名义,不许给他干部的地位,让他有名无分,这样才好控制他。

——只是控制而已。

森鸥外走到墙边的书柜,他的办公桌一左一右包括后面,全是高高的书柜。

森鸥外的视线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开视线,拉开玻璃门。

这种清澈如水,倒影一切都样子总是让森鸥外情不自禁想起那个即将怒气冲冲来到办公室的部下。

他那副理所当然地感到疼痛,理所当然地为生存和幸福奋斗的样子,那种纯粹的热忱让人一见,总觉得自己阴暗的身影仿佛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了。

那双漂亮的褐眸愤怒地看着你,里面倒映着炽烈燃烧着的“生”的愤怒……

森鸥外这么回忆着,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打开书页,把爱丽丝画的冰封心脏夹了进去。

然后他就听到门外部下的通报:

“BOSS,西鸟羽大人求见……啊!西鸟羽大人!您不能直接进去!”

门突然被推开,西鸟羽进介闯了进来,他往常那双仿佛盈着晨露的褐眸看着自己,瞳孔却没有聚焦,他只是在胡乱地发怒。

那个鲜活的西鸟羽进介不见了,在这里的只是一只麻木又疯狂的鸟儿。

森鸥外转过身来看着他,微笑道:

“西鸟羽君,你是来杀死我的吗?就像你过去做的那样吗?真是期待。”

作为首领,引导部下是自己的责任。

作为恶鬼,抓住心脏不许他逃跑,是自己的贪婪。

森鸥外要把那个真正的西鸟羽进介,给亲手抓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大家_(:зゝ∠)_今天只有这么多,还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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