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无可避,我也深知装作没看到着实太幼稚,我抿了抿唇,主动开口:“好巧,刚来吧?我正准备走……”
方予怀点头:“我也正准备走,我送你。”
分明刚到,说什么要走??
我一时无语凝噎,可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缠不休,昨天晚上不是讲清楚了,我并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就算我相信我们在同学会的第二天巧合地在外省又偶遇,可他眼下是什么情况?
“其实你不用这样,咱俩就是普通同学而已,以后估计也不会有联系,我这个人也不太擅长和以后不联系的人交际。”我礼貌地笑笑。
方予怀后退一步:“可是许回,我想和你说话,想和你有普通同学以外的关系。”于是他话语里的迷惑性进了一步。
我:“……”
“胡言乱语。”我快步绕开他。
我从未把那段充满恶意的时期归咎于方予怀,但我确实失落过、愤怒过,因为他的消失、宋青青泼的脏水,还有我的自作多情。
我承认方予怀对我还有一些影响,但时过境迁,那点影响并不会让我稀里糊涂就走向他。
最终我还是坐了公交回了酒店,但我此刻的心情却和早上刚来时不一样。
这该死的床,是一分钟也躺不下去!
华灯初上,我套了一身松垮的短袖和长裤,趿着一双洞洞鞋就出了酒店。
我依稀记得,滨城最火热的小吃街就在附近。
等我逛了一圈儿,两手拎满了吃的,坐在了一家做炸串的小摊前。
其实一个人出来逛夜市也挺舒服自在的。
倒了杯啤酒,还没喝两口呢,路过的两个女生说的话就不住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都说了,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看到个帅哥,一个人!看一眼就少一眼哇,野生的帅哥!”走在前头的女生一脸激动。
嗯,我最爱的臭豆腐。
“在哪儿啊?一路的都没看到。”
咦,味道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肯定在前面,我刚刚路过的时候还看到!要不是为了把你拽过来。我能看丢吗?!”
“什么呀,怎么能怪我,再找找嘛……”两个女生看上去不过20岁出头,应该是附近大学城的大学生。
唔,果然是错觉,好吃!
我抖着二郎腿,炸串就酒,邋遢又惬意,多少有些怀念起大学生活,还没等着她俩说的帅哥路过,我一口啤酒就喷了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方予怀,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坐下。
他此刻的打扮和白天拦我的时候简直天壤之别。
一件和我同样风格的白色短袖,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大裤衩,稍微不那么普通的是他的那一双阿迪达斯的球鞋,只是看上去却比我潮流多了。
他应该是刚洗了头发,几缕碎发湿哒哒的落在额前,看上去十分温柔。
方予怀也叫了一杯啤酒,但他竟然还自带了两盘卤菜,“许回,晚上好。”
我已经习惯了。
我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方予怀把他面前的两盘菜往我这儿推了推,示意我吃,一双含情的丹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上去就很乖,我瞬间没了脾气。
“许回,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明明那个聚会群里人都在,非要多此一举地来询问我,我没搭理他。
或许是辛辣的风里太有人烟气,又或许是这个啤酒太醉人,我在方予怀的注释下感受到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委屈,那一丝丝酸意顺着啤酒咽下喉头,在胃里翻腾。可能我经历的还不够多,才会被这感情再次侵袭。
我轻轻地咬了一口烤串,可它在我的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还不如他带来的鸡爪。
我向后一靠,云淡风轻:“你大学读的哪儿啊?”
方予怀:“沪大。”
我心尖一颤,又继续问道:“你不是要和宋青青出国留学吗?”
方予怀剥花生的手突然僵住:“我从没有说过要出国留学。是宋青青跟你说的?”
我仰望着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很黑,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只是那天晚上的空气没这么诱人。
我用筷子敲了敲碗:“沪大挺好的,名牌大学啊,听说那里的女学生都很漂亮。”
方予怀:“不好。也不漂亮。”
“我去那里是为了别的人,”方予怀干了一杯,不过他好像酒量不行,大亮的d灯光轻而易举地显出了他泛红的脸,他开口,“我那时候不知道那些事,考完我才……”
“害,早过去了……”我拿起啤酒瓶给方予怀倒了一杯,打断了他。
夜市的路边摊,碗筷杯具能干净到哪去,可是我却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看着方予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轻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方予怀又仰头闷了那杯啤酒。
这十年过去,方予怀好像变了很多,但我以为他会更加不近人情,会完全进入所谓的上流社会,可是他好像却变得更加通俗易懂了。
“欸,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读?”
“我知道你去了云大,谈了恋爱……”
我倒酒的手一抖,没有打断他。
“……毕业了你还到处去旅游,你在做自己爱的事情,”方予怀坐在这把油腻的小竹椅上,他那两条大长腿屈缩在方寸桌椅之下,可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那个时候就很好,现在这样也很好。”
“唔,好辣。”妈的,方予怀这厮果然没出国,这么会买鸡爪,混蛋啊这么辣!
我双眼通红,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雾,我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冷漠的少年,他坐在球场边上,却仰起脸冲我笑。
我不在乎那些谣言,它伤不了我,却只怕辜负了傻傻的自己。这么多年的耿耿于怀,好像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本来就没什么,这样就很好。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桌上那些吃的几乎被我一个人吃完,从再见到现在,我才终于能够平和地正视十年后的他。
顺着夜市的路回到酒店,我本来以为方予怀是发挥所谓的绅士主义送我一程,却没想到他也住在这个酒店。
我甚至不知道该说是处心积虑还是蓄谋已久。
我冲他挥了挥手回了房间,趁着那点儿酒意,脸也没洗就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酒醒,我迷迷糊糊的回想,才后之后觉得感觉到了一丝羞恼和愤怒。
昨晚回来路上,他还拿过我的手机,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要不是他一脸无辜相,我绝对不可能老实的把手机递过去。
“使得好一手美人计!”我咬牙切齿。
我点开手机订了一张两个小时后飞回家的机票,收拾洗漱了一下,我就带着行李登上了飞机,前几个月我废寝忘食更完了一本新书,这是我应得的休息!
我这工作到一半突然回家,着实把我爹妈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我被辞退了,我再三保证只是工作太累,出来散心,他们才没再唠叨。
这是个下了高速还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小镇,虽然山路七弯八绕,但是这个镇子却还算繁华。
我爸妈把房子买在了临河岸的五楼,采光和位置都非常好,就是没有电梯,太难爬,所以我不怎么回来。
快乐地吃完家里的饭,还没得来得及感受我爸妈的爱,我就被上门的七大姑八大姨差点逼回了新城。
“阿回呀,谈对象了吗,囊个不带回来看看呀?”
我直摆手:“这不是还没遇到合适的吗?”
“你这都二十**了吧,还不成家?囊个会没嘚合适的呢!你不要眼光太高,瞧不上别人噻!”
“就是嘛!阿回,现在不成家,再过两年成老姑娘了,那可就不好找咯!”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被我爸妈给轰炸,就先这一堆亲戚围攻。
好在我妈虽然嘴巴毒,她也不能眼见我这个亲闺女被几个亲戚说成老姑娘,她眉头一皱,张嘴就是一顿输出。
躲在我妈的背后,我才悄咪咪地溜回了自己屋里。
其实我都想过,反正我现在的工作时间也很自由,可以回镇上定居得了,可一想到催婚的亲戚们,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但这里毕竟不在城市中心,水土、空气都很新鲜,生活也很慢,我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自己家的房子,连空气都是甜的。”
耳边听得只剩下我爸妈在客厅聊天了,不知道聊到什么,就听见我妈愤愤地说:“等我有钱了,就这些山都挪开。”
我爸嘲笑:“是是是,等你有钱咯,把这些山都挪开,路都蹚平,等你有钱了,衣袖都掺得死人。”
这俩又开始斗嘴,我噗嗤一乐,在被窝里一滚,才点开微信。
除了林漆的日常分享,聊天界面还多了一个不太眼熟的头像:白底,然后是简笔画的一张微笑脸;消息11 。
方予怀:“你走了?”
方予怀:“你回新城了吗?”
方予怀:“许回,你理理我好不好?”附上一张委屈的大白狗表情包。
他是装的吧……
两个小时后。
我:“我没k,恐龙抗狼抗狼抗.jpg”
方予怀:“垂死病中惊坐起.jpg”
方予怀:“你在哪?”
聊天页面停留在这里,我倒不是想吊着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明明几天前我还跟他是陌路人的关系,他这样锲而不舍地撩拨我,只会让我这个水泥封了八百年的心,想要落荒而逃。
我随手拍了张俯瞰的图发了过去,就丢下手机睡觉了。
接下来半个月,方予怀每天都给我发消息,从来都是语音,说什么都有。
公司开会遇到了无理取闹的客户,他忍了又忍才没把办公室摆的篮球模型砸他脸上;李博文又来喊他去k歌,被他厌烦地赶走;助理订的饭很好吃,但是不如他做的好吃,随即附上一张图片。
如果不是编辑十年如一日的催稿,我真有种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的错觉,否则怎么会有个林漆以外的人天天给我分享自己的生活!
我其实很絮叨,也很爱跟林漆分享乱七八糟的事,但却很难对方予怀敞开心扉。
可他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抗拒,不厌其烦地发着消息。
我知道他在尝试让我了解他的生活,可他很难赌赢,因为我感情薄凉,所以从不让自己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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