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魏尔伦离开巴黎的时候，是一个寂寥的早春。
初春的早雪还在下，一地的纷纷扬扬，化了的雪又成了冰，路面像包浆了一样，还在加厚。
因此，行人也似乎稀薄了许多。
他住的那个别墅的院子里有一棵有些年头的梧桐树。
他本以为经了这个罕见冷的冬应该会死的彻底，但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却看到那还挂着冰柱的枝干中抽了芽。
本来在任务派发之后，就打算直接出发的魏尔伦停下了脚步，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点小的可怜的绿芽芽，没有言语。
他站了一会儿，用院子里花农留下来的麻袋，给梧桐树裹了几层，又有些不太熟练地扎了些麻绳。
至于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魏尔伦也不知道。
他只是看到了，突然想做而已。
不久之前，在东亚的那个小岛国，他背刺了他的亲友阿蒂尔·兰波。
在兰波和他的打斗之间，荒霸吐直接暴走，黑红色的特异点没有吸走了什么，却产生了爆炸。
即使只是用魔兽吉格的样本制作出来的时候克隆体，也给了这个狂妄的小岛一个教训。
黑红色的异能光芒直接扩散，闪烁出耀眼而璀璨的光芒，将原本在日本称得上繁荣的地区变成了一片焦土。
魏尔伦在醒来后，目光在掌纹上的短纹处定定地看了几分钟，便选择在横滨徘徊寻觅。
为可能存活的亲友和弟弟。
然后，半个月后。
一无所获的魏尔伦逃离了那里。
他自觉无处可去，本来想好的带着弟弟隐居，也因为没有找到对方而成为空谈。
如果他此时已经和弟弟在一起，那么他已经打算好了要带着对方去一个安逸的地方隐居，可是现在只有魏尔伦他自己了。
他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金发青年站在横滨的港口那里，远远望着那风起波澜的海，一直站到了黄昏。
金红色的夕阳已经垂落天边，将天与海晕染成她的色泽。
在天与海的曾经她来过的地方，金色的晖光染红了潮汐和天际线，且慷慨地晕染着大地，为这大地披上美丽的霞色纱衣。
染了霜的枯黄落叶与风卷起的雪粒随风而起，在地面和半空翻滚。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彼时日本已然战败，横滨成为英租界。
身为外国佬的魏尔伦只是站在那里，码头上哪怕是Mafia，也没有敢在魏尔伦这个明显的外来人毫无动作的时候率先出手。
天边除了夕阳什么也没有。
最后，兜兜转转，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的魏尔伦，他还是选择回到了法国。
作为法国超越者级别的谍报员，哪怕这次任务失败，连搭档也下落不明，在超越者就相当于一个可重复使用都核武器的情况下。
魏尔伦也没有得到什么特别严重的处罚。
仅仅是被关了三天禁闭，又自己一个人写了报告，然后罚了些款。
几千欧元，差不多是法国普通中层公务员的月薪。
对于个人生存需求不高甚至说的上是很低的保罗·魏尔伦来说，就算翻个几十来倍，这也毫无影响。
只是他和兰波共同的导师兼法理上的父亲波德莱尔非常不满。
“保罗·魏尔伦。”夏尔·波德莱尔轻声呢喃着这个他大徒弟和二徒弟共同拥有的过的名字。
窗前，几年前大徒弟从夏尔维勒出差时顺带带回来的迷迭香已经长得很高了，被精心照料的绿植快两米高，挂在针叶中的蓝紫色的小花开了泰半，整个迷迭香植株散发着微苦的草木香。
夏尔·波德莱尔的办公室都是这个味道。
而那个任性地把自己名字送给一个实验体的家伙，却只剩下纸面上的一行……
下落不明？
银发男人用鼻孔发出一声嘲讽的轻嗤，他可以用自己头上浓密的秀发发誓，这次阿蒂尔·兰波的下落不明，和魏尔伦这个家伙脱不了关系。
当然，和某些战争结束，就已经蠢蠢欲动的蠹虫，更脱不了什么关系！
虽然金发的保罗·魏尔伦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但这种心思简单的家伙，老狐狸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没有人诱导……啧，再给保罗·魏尔伦十年半个月，他恐怕才能想到那些。
当然，更让波德莱尔失望的是阿蒂尔·兰波，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小家伙，连身边托付后背的搭档都没能了解透彻……
波德莱尔打定主意，等过些日子，把他带回来，得把他打回谍报员初级班重修去！
而被一些人几句话就带偏的保罗·魏尔伦……
确实是上面那些蠹虫眼里最好（pian）的刀。
之后的几个月，雪会下的更大，直到那雪冻死那些虽死犹僵的蠹虫和党羽，并清洗干净一切痕迹。
所以，波德莱尔选择给魏尔伦布置几个出国的任务。
前段时间尼斯那边在港口截到一批特殊子弹，具体用途描述语焉不详，而研究院的人在得到之后很想要这批子弹的研究资料。
波德莱尔在那些像是梦嗤一样的句子里看到了“换身”一类的词汇，忍不住又冷笑一声。
是研究院的那些白发苍苍还沉浸研究的老研究员想要，还是那些老而不死的东西想要，波德莱尔心里自有定数。
但这种任务，麻烦的是，不管怎么样，都得派出个人做个样子。
正好法国某政要一家在意大利附近旅游过程痛失小孙女希望能帮忙找一下……
正不正好不好说，只能说挺贴心。
好几个月的事情，刚刚失踪的时候一言不发，现在报上来是为什么呢？
好难猜啊。
但这确实很适合打发掉波德莱尔看了就烦的魏尔伦，最起码，没几个月，魏尔伦是回不来了。
魏尔伦在阿贝都斯大楼下接了任务，厚厚一叠的，任务单只有渺渺几张。
剩下的全是情报，还有字迹陌生又熟悉的批注。
以前这些都是交在兰波手里，而魏尔伦只负责听、执行。
波德莱尔站在窗前，他只是想摘点迷迭香，晚上和雨果、戈蒂耶一起搞个烧烤聚会，并不是想再看逆徒一眼。
银装素裹的雪景之中，一身定制西装的金发少年身形单薄，手里空荡荡的，有些凌乱的金发上洒落了些许银霜，那张漂亮的脸表情空茫，就好像个突然被主人丢弃的猫。
波德莱尔按下了召唤助理的铃声，就缩在波德莱尔办公室隔间的小助理小跑着直接赶来，默不作声地站在波德莱尔三尺处低着头等待吩咐。
“给小保罗准备一些行李，找老苏那边最喜欢的军大衣，就是非常丑的那个，给他批上去。”
“再给他一部手机，记得叫他把你的号码存在紧急联系人……”
波德莱尔眯着眼看着下面的魏尔伦，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对了，记得告诉他，这不是我叮嘱的，这都是你自发的行为。”
“是的，波德莱尔局长。”小助理非常识趣，直接把就放在自己隔间门口的行李箱和上面盖着的军大衣一起提着，在波德莱尔没来得及反悔之前，直接冲向了电梯。
至于行李箱是谁收拾的，装着最新款军用手机的军大衣是谁准备的……
嗯，好难猜啊。
站在雪地里面发呆的魏尔伦突然看到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提着个行李箱就水灵灵地冲过来了。
“……珀蒂？”
小助理罗文·珀蒂不由分说，把厚重的军大衣给魏尔伦套了上去，“魏尔伦先生。”
“这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给你准备的，我自发受他叮嘱给你送来。”罗文·珀蒂一本正经的说，还把行李箱直接放到了魏尔伦手边。
“我——”身上被直接披了一件军大衣的魏尔伦刚想说点什么，顺便拒绝掉这个他不需要的东西，小助理珀蒂就转身就跑，给魏尔伦留下来一个如风的背影。
不愧是曾经在短跑上极为出色，差点被路过的教练拉去参加奥运会的存在。
黑色的拉杆箱就在脚边，魏尔伦一时无言，风卷着雪吹落，还在下的小雪飘到金色的发丝中间或落或化，但军大衣确实很暖和。
他蓦然抬起头，对上了那双从前总是在笑着的墨蓝色眼眸。
那句永远吐不出来的称呼，似乎不在梗在喉间不得吐出了。
“父亲，早上好。”人造机器无声地说。
他知道那个已经不年轻的老家伙在这样的雪中无法读到他的嘴型。
一切的选择都是魏尔伦自己做下的。
波德莱尔目送自己的孩子坐上那辆他叫来的车，之后的几个月，雪崩之后会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干净。
或许，谍报员这个职业，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而像这样还稚嫩的青芽苗子，送去上学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波德莱尔垂眸敛去一切不合时宜的思索，对着已经在旁边等待吩咐的珀蒂说，“珀蒂，去买点‘烧烤料’，晚上，我们要举行‘露天烧烤’。”
“是，波德莱尔局长。”助理心领神会。
雪，越下越大。
新版，就写成了这样，每修好一章，我就往后锁两章。
与此对应的，最开始的意大利篇可能会写的更长（苦涩）
加深了波德莱尔和魏尔伦的关系描写。
等修完到法国篇，大抵也超出这篇原定的篇幅了，这几天我尽量修的快一点，虽然感觉和重写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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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