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高二一班上课的第一天上午,肖伯安抱着崭新的教材走进教室,刚一进门,谭淋就走过来要帮他的忙。
之前他们不在一个班,还能用白明飞为理由推脱,现在一个班了,以肖伯安的修养干不出屡次三番拒绝同一个人的事,只好无奈地同意她帮忙。
搬完教材,谭淋没走,而是站在一旁和他说话:“肖伯安,你不是高一的吗?为什么能来考我们的试卷啊。”
“我在A市读了初四,就和这边的高一一样,整体来说和你们的进度没有差别,年龄也是一样的。”他说。
“这样啊!我之前还在想你是不是年龄比我小。”
女生笑得更开心了。
肖伯安叹了口气,还好白明飞没考进来,否则看到现在这一幕之后今天晚上回去就要发脾气了。
谭淋又问:“你和白明飞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肖伯安直白地说。
“啊……”谭淋面露难色,“能……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我感觉你和他……好像也不是一类人的样子。”
肖伯安想了想:“大概是他太不让人省心了吧,小的时候总闯祸。”
谭淋:“每次都让你帮忙吗?”
肖伯安:“嗯。”
“那你不会觉得麻烦吗?”
“一开始的时候会吧,后面就成习惯了,现在……”肖伯安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就彻底放心不下了,毕竟白明飞只听我的话,有些事只能我来处理。”
谭淋眼睛都睁大了:“他为什么会听你话呢?我记得他连政教处主任的话都不听。”
“因为他也不想失去我吧。”
肖伯安依旧笑着,只是眼神逐渐变得精明:“毕竟我们互相都是对方唯一的朋友。交往了十年以上的那种。”
谭淋一副被五雷轰顶的模样,支支吾吾道:“那……那你们就没有想要交其他朋友的想法吗?”
“都没有。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印象中他还挺受欢迎的,你有论坛软件吧?你可以在A市一中论坛搜一下他的名字,他初中四年可是校草,在校园里很火的。”
肖伯安想了想,又说:“至于我,可能还真没有,毕竟一个他就够让人费神了,而且他……”
“我什么?”
白明飞的声音突然从他俩旁边传了过来。
见了他,谭淋一副见鬼的样子,转身就跑回自己座位。
这个时间点教室里还没什么人,经过昨天那一上午,一班的学生对白明飞已经改观,对他的突然到来也见怪不怪,往后看了一眼,确认他没在纠缠谭淋,就都回过头干自己的事了。
肖伯安背后说人被抓了个现成也不觉得尴尬,手臂搁在桌上扶着下巴,无所谓道:“被你听见了啊。”
“是啊,我很让你费神,那是谁一大早早饭也不吃就来上课?”
说完,白明飞又压低了声音:“还挖我的墙角。”
肖伯安挑挑眉,忍不住笑了:“对啊,是谁啊?”
白明飞冷着脸,将兜里装的两个热腾腾的豆沙包塞他手里:“这个没肉包那么大的味,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香味重的食物。”
“天地良心啊,我这不叫挖墙角,我这叫表决心。”肖伯安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口包子,含糊道。
白明飞问:“表什么决心啊?”
“你刚才听了多少?”
白明飞:“从我初中四年是校草那里开始。你对我还挺了解啊。”
“是啊,我还知道你有个绯闻女友呢,叫什么名字,好像叫方什么……”
白明飞:“方菲。没谈,那帮人瞎编的。”
“对,就她,和你还有cp粉呢,每天刷屏,我那时候有几次想找你玩,以为你和她在谈恋爱,怕打扰到你们,就没去。”他说。
“怎么会打扰,”白明飞皱眉,“为什么你会担心这个?朋友是朋友对象是对象,这你都分不清吗?”
肖伯安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手里的塑料袋团成一团,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开口道:“分得清啊,不过我这人醋性比较大,会选择性分不清。”
有句话叫恃宠而骄。
白明飞沉默半晌,明白过来什么,伸手指了他一下:“下次再这样就不给你送饭了,一个人饿着吧。”
然后在肖伯安的注视下转身就走。
白明飞说得没错,他就是故意不吃早饭让他来给自己送饭的,因为他吃谭淋的醋了。
肖伯安这人比同龄人早懂事几年,还从来没干过这么幼稚的事情。
人一走,耳边一安静,身处陌生环境的寂寞感又重新包围了他。肖伯安发了会儿呆,用手撑着下巴低头开始看书。
他也没那么爱学习,一般只有在不知道干什么和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看书。之前白明飞在医院的时候说还以为他只看书,那是因为他只要在白明飞面前,就要么不知道干什么,要么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应该是后者。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谭淋,吃她的醋是真的,但总要接受现实。
喜欢谁不喜欢谁这个问题是无解的,白明飞就是喜欢谭淋,他也没办法像解一道数学题一样去问他为什么,了解条件,套公式,逻辑推理,然后给这件事一套完美的解决方案。
白明飞的感情问题以他的朋友身份无法过多干涉,但是无论未来如何变化,他们应该永远都是朋友。
肖伯安这样想着,却还是觉得这个名义上美好的未来不足以让他感到期待。
他的生命中好像还缺少了什么重要的角色,让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仿佛失去了底气。在妈妈去世后,这种空虚感变得尤为强烈,以至于让他想要抓紧手边的所有人和所有事物,不希望白明飞发生哪怕一丁点的改变。
他希望他是白明飞除了亲人以外关系最亲密的人。这个要求确实太高了,也不现实。
道理他都知道,只是人总有感性战胜理性的时候吧?
以这句话为借口,他吃醋吃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一班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说白阿姨给他请了晚自习和明天早自习的假,要在出国之前带他和白明飞出去一趟。
肖伯安拿着假条回宿舍,一打开门,就看见白明飞衣服也没脱被子也没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白明飞的书桌上放着的试卷他很熟悉,就是之前才考过的一班分班考试卷,他故意控分的那几门。
看这个样子,估计下午又逃课了,为了回宿舍给自己重新考试。
肖伯安叹了口气,到他的书桌前坐下,拿了支红笔。
今天他们一班刚把试卷讲完,答案他还记得。肖伯安快速浏览试卷,在上面打了一个又一个对勾,很轻松地就改完了几张试卷。
几乎全是满分。
他心里终于放松了些,白明飞也没他担心的退步那么多。
改完试卷,他去洗手台那边洗掉手上沾的红笔印,床上的人被他那边的水流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谁?”
“社区送温暖。”
肖伯安拿毛巾把手上沾的水擦了,缓步走到他身边,白明飞刚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意识不清醒间,他很明显愣了一下,接着感到肖伯安的手在摸他的额头,脑袋很自然地就贴了上去,抬头看到他不怎么高兴的表情,急忙解释:“我没逃课,和老师请假了,就说要把昨天的试卷重新写一遍。你要不帮我改改吧?”
肖伯安感到他额头上偏热的温度随着他醒来快速褪去,听出来他在哄自己:“已经改完了,你完全可以进一班的,似乎谭淋对你的吸引力并不强啊。”
白明飞:“强不强我不知道,某人醋性很大是真的。”
肖伯安:“哦,那上午说我挖他墙角的人是谁啊?”
“算了。”白明飞叹了口气,看向一旁,也不知道是说什么算了,头还往前靠着他的手没动。
“收拾一下和我出门,”肖伯安说,“阿姨要带我们出去。她不是明天就去国外了吗?”
“好。”
白明飞下了床,去洗了把脸,抬头一看镜子,难怪肖伯安要摸他额头,他的脸直到现在还是红的。
心跳没有完全平复。
当朋友十多年,他今天终于意识到肖伯安长得有多帅了。刚才意识不清的时候一睁眼,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忘了他是谁,脑海中唯一的想法是“卧槽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反应过来后,即使没有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内心还是感到很炸裂。
越熟的人越不会在意对方的长相,尤其是他们这种连对方身上有几颗痣在什么位置都一清二楚的,突然被对方的颜值惊艳一下而感到心动,道理上不该难为情,但他现在就是很难为情。
羞愧到想找个洞钻进去。
“阿姨说她到我们宿舍楼附近了,要我们抓紧时间下楼。”肖伯安看着电脑上的消息说。
白明飞刚擦完脸,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来了。”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看见白千花妆容简单、发型精致,穿着轻薄的黑色外套,内搭酒红色连衣裙,风度翩翩地站在男生宿舍楼门口,引起不少路过的男学生侧目。
肖伯安笑着看了白明飞一眼:“白阿姨这是工作状态啊,应该只是顺带捎上我们。”
“我知道…为什么要来楼下啊。”
白明飞嘴里嘟囔着,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冲白千花喊了一声:“妈妈。”
人群中响起几声“卧槽”,有几个男生瞪大了眼睛,视线往白明飞和白千花身上扫过,又有一个人说了声“卧槽”。
“我们走吧。”
白千花笑着看了一眼他这个间歇性变内向的儿子,又和肖伯安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走,酒红色的裙摆在秋日的晚风中飘得像一朵玫瑰花。
肖伯安和白明飞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肖伯安突然揽过白明飞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白阿姨好像对这里很熟。”
“当然熟。”
白明飞也转过头,在他耳边说:“我妈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啊,”肖伯安愣了,“怎么你们之前都不告诉我?”
——因为江阿姨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白明飞不想和他说实话,因为一旦打开了过去的话茬,肖伯安就必然会和妈妈聊到以前的事,又会让他想起江阿姨。
还不如骗骗他。
“我以为我妈告诉你了,我妈以为我告诉你了。”白明飞说。
“这样,”肖伯安没多问,又说,“你感觉明天我们能在第一节课之前回来吗?”
白明飞摇了摇头:“难说,我妈这打扮明显是要去见客户的,到时候估计又和之前一样,咱俩单独一个包间吃饭。离市区不可能近,早上又堵,就看有没有地铁了。”
“哦,那晚上住一起吗?”肖伯安问。
白明飞被他问得有点无语。
他们初中四年没什么交集,但是小学六年每次出去玩都是睡一起的,现在俩人都这么大了,这人居然还延续这个习惯?
肖伯安看他不发话,又问了一遍:“一起吗?”
“一起。”白明飞说。
“那我让白阿姨换个大床房。”
肖伯安说完就往前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看着他和妈妈说话的背影,白明飞边走边发愣,突然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在肖伯安问第二遍的时候下意识同意。
因为他自己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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