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光线昏暗,男人的神色隐在黑暗中,更加意味不明。
电话没有挂断,但那头很有眼力价的保持安静,陈叔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整个车厢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傅斯言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又隐晦不明。
那眼神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只有三个月没见,怎么觉得他比之前更加清寒冷漠呢?
不过性格还是那么讨人厌,半天憋不出一句话,闷葫芦都没他这么闷!
定格几秒,容溪率先打破沉默:“哦,原来是老公啊。”
她眨了眨眼,语气温吞:“不好意思哦,咱们太久没见面,我差点没认出来。”
傅斯言:“……”
听到她语气自然喊他老公,他的眉骨忍不住跳了跳。
傅斯言看着她,一时没有开口。
三个月不见,她倒是跟以前一样,明艳的不可方物。
米色吊带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偏性感的穿搭冲淡她身上的娇气和清纯。
傅斯言喉结滚了滚,收回视线:“嗯,上车。”
嗯?
嗯什么嗯?
她说这么多话,他就回她三个字!
还有一个是语气词!
容溪觉得跟他沟通真的很费劲,本来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冷,她用鼻音冷冷地哼了声。
“砰——”
车门被重重甩上,容溪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前走,用力打开副驾驶的车座。
副驾驶上的周文浩刚才就没敢吭声,虔诚地乞求战火不要烧到他身上,容大小姐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发起火来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之前有次她替容董送文件,傅总正在开会让她等了半小时,结束后人刚出来,容溪当着他的面直接把文件摔到桌上,半句话没说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大小姐脾气上来可是连傅总的面子都不给的,想给谁脸色看就给谁脸色看,任性嚣张的很。
周文浩笑呵呵地打招呼:“大小姐。”
容溪皱着眉,冷声道:“你去后面坐,我要坐副驾驶。”
周文浩不敢搭腔,用眼神询问傅斯言。
容溪也看着他,漂亮的眼眸里是暗戳戳的挑衅。
傅斯言盯着容溪看了几秒,然后看向周文浩,“你过来。”
“啊?”周文浩指了指自己,满脸的问号。
傅斯言睨着他。
周文浩连忙道:“好的好的。”
容溪太阳穴突突突跳的更快,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心底的怒火憋回去。
上车后拿出手机,连个眼风都没往后面扫。
但她的注意力还是不自觉关注后面,有道极有存在感的视线盯着她的后背,不过只持续几秒钟就挪开了。
紧跟着,车厢内响起低沉的男声:“继续。”
容溪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表情怔怔的,眼神逐渐涣散。
电话那头。
谈完正事,陆怀琛八卦道:“你们家公主殿下生气了?”
傅斯言看着副驾驶上的女人,她低垂着眉眼,表情闷闷的,有点失落和不开心。
他淡淡地嗯了声。
陆怀琛幸灾乐祸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像容溪这样的小姑娘根本不适合娶回家你还非要娶她,看看吧看看吧,刚回来就给你甩脸色。”
陆怀琛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深知跟容溪这样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光谈谈恋爱就够受的,结婚真是想都不敢想,作起来能折腾死你。
傅斯言更是利己主义者,也不知道他脑子抽什么风,居然真的把容溪娶回家。
要是有感情还好说,关键是两人之间半毛钱的感情也没有,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不能再意外的一夜情,第二天早上被两家家长堵在酒店门口,一群人非逼着他负责,他根本没必要娶容溪,给自己找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傅斯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淡声道:“还有事?”
没事就挂电话。
陆怀琛当然听得懂他的潜台词,不满地啧了声:“说也不准说,搞得跟真有多宝贝她似的.......”
没等他说完,傅斯言蹙眉掐断电话。
车内恢复安静,他将视线放到已经睡着的容溪身上。
三个月前,他回国给傅老爷子贺寿,按照行程表上的安排,当天下午他就该回美国,却在去机场的路上收到了容溪的短信。
虽然两家关系不错,但他和容溪没什么交集,因为他比她足足大了半轮,他读大学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学生。
收到容溪的短信,傅斯言隐隐有些猜测,但怕她一个人在酒吧出意外,最终他决定临时改变行程,叫司机调转方向去酒吧。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顺利的像是她设下的局。
不过傅斯言从没怀疑过容溪,她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心眼。
二十岁的小姑娘,从小被娇惯长大,天真的连掩饰情绪都不会。
生米煮成熟饭后,傅斯言自然要娶她,一来是对那晚的事情负责,二来两家家长极力撮合,三来他不抵触和她做夫妻。
只是......
傅斯言抬手捏了捏眉心,陆怀琛有一点说的倒是没错,娶容溪这样的小姑娘生活免不得吵闹,以后怕是过不上安生日子。
她从小有多闹腾,他比谁都清楚。
-
容溪本来是想生气的,可车上的温度太适合睡觉,她下午在沈茵家只睡了几个小时,根本没休息过来,理智上保持着愤怒,但大脑已经昏昏欲睡。
等她醒来时,人已经在傅斯言的怀里。
刚醒的缘故,她意识不大清醒,怔怔地看着抱着她的男人。
白衬衫和黑西裤,是他一贯的穿搭风格,和他那张活人勿进的脸一样,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透着禁欲的气息,和那股难以掩住的高高在上。
清贵,矜冷,是让少女迷恋的气质。
容溪的视线往上,落在他凸出的喉结,上面有颗小小的痣,恰到好处的性感。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随即暗暗骂自己,她到底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事?!
容溪清醒了,环顾四周,发现这不是她回家的路。
她挣扎着就要下来:“放开我!傅斯言,你抱我去哪儿?”
傅斯言脚步没停,“回家。”
借着路灯微黄的光线,容溪看清周围的环境,花园的园林艺术做的美轮美奂,最显眼的是那面清澈的池底,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水波漾着层层潋滟的光芒。
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们的婚房——溪水湾。
这栋别墅是傅爷爷送给他们俩的新婚礼物,还是专门用她的名字命名的。
领完证容溪本来打算搬过来,正收拾着她的东西,突然收到傅斯言的短信,说要去美国,归期未定,气的容溪把收拾好的东西重新放回去,最后也没搬过来。
想到这,被睡眠安抚的怒火重新冒出来,不似刚才小幅度的挣扎,容溪使出吃奶的劲儿扒拉他的胳膊:“傅斯言!你放我下来!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傅斯言抱着她穿过花园,耐着性子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我们会住在这儿。”
我们?
他也要和她一起住吗?
傅斯言这些年都在美国工作很少回国,容溪本以为要把丧偶式婚姻进行到底,没想到才三个月就结束了。
她怔怔地问:“你不用回美国吗?”
“美国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我以后会留在北城。”
“那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吗?”
傅斯言低眸看着她,嗓音清冽磁性:“我们是夫妻,当然要一起生活。”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容溪心底有些微妙的感觉,慢慢地停止挣扎。
两人的婚姻是场意外,容溪也不是很满意傅斯言这个丈夫,但作为豪门土生土长的大小姐,她自然有商业联姻的觉悟。
更何况,这场商业联姻还是她们容家上赶着求来的,就算她不满意,她爸妈也不可能因为她的意愿放弃傅家这块肥肉。
她抬头看着抱着她的男人,率先入目的是那截微扬的下巴,再往上是那双狭长的眼睛,漆黑的瞳眸如同黑洞般,仿佛有引人下坠的功效。
容溪忍不住赞叹,这老男人真真是每一个部位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啊。
算了算了,至少他帅气多金,也不是骗婚死gay,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难以忍受。
想到这,容溪心里舒服了些,为了避免掉下去,扒拉他衣服的手收回,改成圈住他脖子的姿势。
隔着薄薄的衣料,两人肌肤相贴,容溪忍不住想,这老男人身上怎么这么硬,隔着衬衫也能感觉到他纹理分明的腹肌。
唔...她不仅见过摸过,还用过。
大脑充斥着黄色废料,容溪耳根不自觉有些热,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把脑袋埋在男人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好似极不情愿的妥协:“那好吧,一起住就一起住吧。”
傅斯言低头,看着安静待在他怀里的女孩,漆黑的眼眸微不可觉地动了下。
-
一路无言。
直到要开门的时候,傅斯言低眸看她:“下来。”
容溪不明所以,抬起脑袋:“嗯?为什么要下来?”
虽然他怀里硬邦邦的,抱起来有点硬不是很舒服,但总比她自己走路要轻松。
今天穿着高跟鞋站这么久,脚都要累死了。
而且刚下过雨,地面上都是水,最讨厌鞋底沾上水了。
傅斯言看着她,淡声解释:“我要开门。”
容溪这才发现已经走到门口,刚才光顾着羞耻没去看路。
“不好意思哦。”
她配合地从他身上跳下去。
“叮”的一声,密码门打开。
容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导致容溪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的后背。
嗷。
好硬。
撞的头好疼。
容溪捂着脑袋:“你干嘛啊?!”
傅斯言的视线落在没关的门上,淡声吩咐:“把门关上。”
刚想指责他的容溪:“……”
她又不是故意不关门的,只是刚才光顾着盯着他的后背看,不小心忘记了而已。
单手捂着脑袋,容溪觉得有些委屈,但没找到发作的理由,心底不免更委屈。
她折回去,用力地把门关上。
傅斯言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剑眉无声地皱起。
她怎么总是这副受委屈的表情?
搞得跟他欺负了她似的。
傅斯言连轴转整整三天,不想在这个没意义的问题上纠结,淡淡收回视线,抬手打开客厅的吊灯,边解领带边朝沙发走。
客厅灯光明亮,衬的玄关处更加昏暗。
容溪弯腰翻找拖鞋,心底又给傅斯言加上一笔,他就不能帮她拿双拖鞋出来吗?还要她自己弯腰找!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女款拖鞋,新仇旧恨夹在一起,容溪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爆发。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容溪走到他跟前,双手环着胸,低头看着正在解领带的男人。
一站一座的姿势,反倒让她有种居高临下的意思。
高跟鞋底的水渍正污染着木质地板,傅斯言眉头微微蹙起,抬头看她:“怎么不换鞋?”
对,就是这个问题!
容溪可算找到了爆发点,一晚上的委屈终于可以肆意释放。
“我为什么不换鞋?”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你是在问我为什么不换鞋?”
傅斯言:“……”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漆黑寂静的眼眸无声地看着她。
容溪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因为这里没有准备我的拖鞋。”
她越说越起劲:“傅斯言,你把我带到这,说以后这里是我们的家,但是我的家居然没有我穿的拖鞋,你觉得这合适吗?合理吗?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傅斯言:“……”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美国那边的工作收尾交接,他几乎连轴转整整三个月,就没把替她准备拖鞋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
傅斯言没找其他借口:“抱歉,明天叫人去给你买,今晚先穿男款将就下,嗯?”
容溪:“……”
她怒气还没发泄完呢,这老男人怎么就认错了?
容溪没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乱发火的节奏,她挑起新的话题:“鞋子的事情我先不跟你计较——”
顿了顿,她看着他的眼睛,还是把困惑她整个晚上的问题问出来:“你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低头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怒气还是其他原因,眼眶被染的有些红,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委屈。
就是因为他没告诉她,她才会被李蓓蓓冷嘲热讽!
她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想到李蓓蓓那副小人得意的表情容溪就生气,她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容溪从小就生的漂亮,生起气来更是明眸皓齿,哪怕傅斯言看不惯她身上各种臭毛病,但也从未否认过她是美人的事实。
明亮的光线下,潋滟的桃花眸更明媚,直勾勾地看着他,蝶翅般的睫毛不停颤动,因为生着气剧烈呼吸,胸口处也跟着上下起伏。
像一只炸毛的布偶猫。
念着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也不愿大晚上因为这点小事吵来吵去,傅斯言再次退让:“是我的错,下次会提前告诉你。”
听着他温淡的语气,容溪满肚子的怒火就这么咽下来。
如傅斯言看不惯她一样,容溪对他也有很多不满,其中最讨厌的就是这点——每次两人说着说着话,他就草草结束话题。
表面看着是绅士好脾气,但细究则是——他懒得跟她计较。
每次都这样,真当她多稀罕跟他吵架。
无趣!
无趣的老男人!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打死沈茵她容小溪都不会嫁给他!
容溪冷冷地哼了声,折回玄关,换了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拖着又重又大的鞋子往楼上走。
别墅的装修风格是基础的黑白灰色调,干净简洁的设计衬的本就偌大的别墅更加清冷。
参观完二楼的房间,容溪觉得大体还算满意,只是为什么这么大的别墅里只有一个卧室?
傅斯言给出解释:“因为爷爷认为夫妻不能分床。”
不能分床,就代表两人要同床共枕。
容溪用余光偷偷瞥了眼傅斯言,虽然两人早就那个那个过,但那时候她喝了酒不清醒,要她清醒的时候跟他那个那个,容溪显然是抗拒的。
至少现在是。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她咬着唇,一副很纠结的模样。
直到两人走进卧室,傅斯言提醒她去洗澡,容溪才找到不跟他同床共枕的借口:“这里没有我的衣服,我不要住这,你送我回去。”
傅斯言:“……”
他揉了揉眉骨,再次理解当初陆怀琛苦口婆心的劝导。
没衣服穿这个观点很站得住脚,容溪找到有理有据的驳点,双手环着胸,理直气壮道:“我很爱干净的,每天必须洗完澡才会睡觉,还要洗头发跟护肤,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要回家。”
傅斯言看了眼手表,快十点半了,送她回去再回来得凌晨。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容溪对上他的视线,脑袋歪了歪,毫不避让。
四目相对,无声的僵持。
最后还是傅斯言先收回视线,毕竟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容溪的脾气他多多少少了解一点,这位小公主的毛病众多,其中最气人的就是蹬鼻子上脸,你越跟她好声好气地说她越来劲。
傅斯言淡声道:“洗漱用品这里有,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叫人去给你搬家,或者去商场买。”
容溪摇头:“我这个人很讲究的,从不随随便便将就。”
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脚底明显不合适的男士拖鞋,莹白圆润的脚丫动了动,补充了句:“这是个例外。”
“……”
傅斯言捏了捏眉心,走到黑色单人沙发上坐下,对上她挑衅的眼睛。
“说吧,你想怎样?”
望着她的眼神淡漠又从容,像极了谈判时漫不经心的姿态。
容溪嗓音轻飘飘的:“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回家。”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容溪感慨:“这么快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傅斯言:“……”
“这么晚回去很危险。”
容溪乖巧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叫你送我。”
傅斯言:“……”
他没再跟她绕弯子,“我明天要上班,需要早点休息。”
容溪这次没有接话。
她就只是让他送她回家,他都拿工作推三阻四,这样的老公要着有什么用呢?
本就是商业联姻,他还看不惯她,爸妈不要老公不爱,现在她只是单纯想洗个澡都没法办到。
容溪仰头看了眼明亮的天花板。
她就是一颗孤独的小白菜。
被所有人抛弃即将面临风吹雨打刀枪火海的小白菜。
就因为不靠谱的老公,导致她被死对头李蓓蓓嘲讽,以她对李蓓蓓的了解,李蓓蓓绝对会用她那张比破洞牛仔裤还能漏的嘴向圈子里所有人宣扬——她容小溪是个丈夫不爱的弃妇。
想也不用想,那群人肯定会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扑面而来的委屈快要将她淹没,容溪咬着自己的唇瓣,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看着面前的男人。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冷声说出那句“不用你送,我自己会走”,只留下一个高傲倔强的背影——容溪是这么计划的。
但开口的那刻,她的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哭腔,眼睛一闭一睁,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不用你送呜呜我自己会走呜呜呜呜。”
傅斯言:“………………”
傅斯言:草(一种植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