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茗很少在盛初棠脸上看到这么鲜活的表情，她似乎心情很好。

导演尴尬了一瞬，掩嘴咳嗽了声，忙找话来找补，“你就像是那种全面包裹式的温柔似水，姜茗身上则有一种清冷感，像是水里的石头，有棱有角的摸起来扎手。”

他说得好笑，盛初棠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这么有意思的吗？她看起来不像啊。”

说到专业导演又认真起来了，“真的，盛老师，我们选中姜茗拍摄新品，就是因为她这个气质，特别搭我们这一期的主题。”

“嗯？是吗？”盛初棠一挑眉，唇边溢出来的笑勾人得很，“这一期的主题是什么？”

“针锋相对的爱，”导演说出口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嘿嘿笑了一下，“或者叫势均力敌的爱，两个人之间相爱相杀的刺激感，设计师传达的理念就是那种外放的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盛初棠：“……”

难得的沉默了一下，她转头看了一眼姜茗，疑惑地把目光收回来，“可是她看起来软软乎乎的，合适这个理念吗？我还以为你们这次要找小绵羊类型的和我搭呢。”

“NoNoNo，”导演一脸神秘的摆摆手指，“盛老师，演戏您是专业的，看人我才是专业的，姜茗骨子里就透着那么一股劲儿，拧巴，不服输，但又没有特别过，就刚刚好的一股劲儿，恰到好处。”

“是吗？”盛初棠眼里堆满了笑意，又好笑的睨了姜茗一眼，姜茗穿着件樱粉色的拖地礼服，上身修身的款式，底下堆叠着花纹，但并不繁复，透着股子可爱，一点儿也看不出导演说的那股劲儿，盛初棠实在止不住笑，只能把眼神挪开，“你这么说我可有点期待了，我们现在开始吗？”

她笑起来眼睛亮得仿佛在发光。她在姜茗面前，很少这样笑，似乎真的觉得姜茗是个可爱的后辈，两人也是真的不认识。

姜茗直直看着她，眼神根本转不开。盛初棠这一身白，衬得她整个人又娇又俏，又莫名散发着不可侵犯的神圣，姜茗蓦地想起陈子瑜说的天神下凡。

她的确，往那儿一站，就叫人眼里、都是她。

“可以的可以的，”导演也是满脸的笑，“姜茗还得换套服装，先拍您一组单人的，您要是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盛初棠轻轻‘啊’了声，眼神又转到了姜茗身上，“原来不是这套啊…”

导演摆摆手，“不是不是，她这是一个系列，有变化的过程，一会儿您看了就知道了。”

“姜茗，”导演说完看向姜茗，“你先去换衣服吧，造型师会帮你重新做妆造。”

两人都看过来，姜茗才回神，移开了目光，“好，那导演，盛老师，我先去换衣服。”

盛初棠微微笑着，眼睫弯弯，“去吧。”

她这样笑，可爱得要命。姜茗想，怪不得别人招架不住，怪不得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姜茗慢慢转身，抬手抚了下心口，缓缓舒了口气，连她都有点受不了，何况别人？

颜斓在旁边看着心惊肉跳，看她出去，连忙跟了上去，“姜茗，怎么样？刚刚有没有向盛老师好好道谢？”

姜茗点头，心绪稍微平静了点儿，“有的。”

颜斓还是担心大牌不好相处，生怕姜茗受了委屈还不知道，压低声音问她：“刚刚在聊什么？我看导演和盛老师好像笑得很开心？”

“没什么，”姜茗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轻轻踏在地上，声音软得不行，“就随便聊了聊，怎么了吗？”

她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颜斓看了就觉得眼睛痛，“你把笑收一收，别笑得那么夸张。”

“很夸张吗？”

姜茗偏头，疑惑。

颜斓实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快别笑了，真的很夸张，一会儿被人看见说三道四。”

姜茗蹙了下眉，并不很相信，但也没有反驳，默默敛了笑。

“盛老师人很好啊？”颜斓抿着唇，满脸担忧，试探着问。

盛初棠人很好吗？

是很好。

她对谁都这样，都不走心。

今天算是难得，姜茗在她脸上看到的笑，有了几分真意。

姜茗转回头，脸色一下僵了不少，轻轻嗯了声，“她很好。”

她这副单纯的傻样子，一看就很容易受骗，颜斓额角突突地跳，又不好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只能隐晦地提醒，“毕竟是超级大腕，你和她合作的时候一定要尊敬一些，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攀附，知道吗？”

颜斓的意思，姜茗都懂，她从小在盛家，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姜茗只点了点头，“好。”

她越乖巧，颜斓越担心。这个圈子里，干净的太少，越有追求越容易被腐蚀。但姜茗毕竟是一个成年人，有些话只需要点到即止。

盛初棠的目光一直随着姜茗到看不见，还朝着那个方向。

“很欣赏她啊？”导演跟着看了两眼，忍不住打趣，“这眼睛都快黏她身上了。”

盛初棠转回眼，没否认，“我就是好奇，你说的那股劲儿，有棱有角的石头，我怎么没看出来？”

导演被她逗得直笑，“哎哟喂，我就那么一说，人那年轻的小姑娘，有锋芒不是很正常吗？值得让您这么纠结吗？”

“不算在意吧，”盛初棠摇摇头，眸子里凝聚着笑意，恍然想起姜茗平常的模样，除了这几年不爱回家，不爱说话，稍稍好像有点叛逆，应该并没有什么棱角啊，她还怕她这副样子在哪儿受了欺负都不敢说。

“或许是在意，但不是在意你这个说法，”盛初棠低头浅浅笑了笑，换了个说法，“总感觉她是个软乎的小姑娘，可爱型的，我在想她的戏呢，看来是有几分天赋。”

“您这么说，”导演侧目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惊讶，“是看过她的戏？”

“看过，”盛初棠眯了眯眼，想起姜茗戏里的打扮，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冯露和她都一致觉得挺可爱的，或许是滤镜太厚了，盛初棠又抿嘴笑了笑，“反差挺大，演技也不错。”

“你对谁都这么夸，”导演见怪不怪，“我可听说她还上学呢，演技能好到哪里去？无非就是学院派那套，也就这部戏导演调教得好，得了个提名，我看进步空间大得很。”

“是吗？”即便知道他说的大概也差不离，盛初棠心里依旧不太高兴，姜茗这个年纪，就已经能获影后提名，还要怎样？多少人这个年纪一事无成？

“我们先开始拍摄吧，”再说下去盛初棠怕压不住火，匆匆岔开话题，“不要耽误太多时间。”

导演虽然没get到盛初棠的情绪，但也没去反驳，“好，那咱们开始吧。”

说着导演就往摄影位走过去，“她们有把今天的本跟您看过了吗？还是有跟您浅浅说过一下大致方向？”

盛初棠缓缓跟上，飞速调整好了心绪，将姜茗的事放了下去，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嘴角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次应该是太急了，本子没有写出来吗？但她们有跟我说了一下大致的走向。”

这个系列的双人设，说是最终还会出一个短片，分别展示了从一开始相识相遇，中间经历了一段分庭抗礼的过程，到最后两个人相知相惜。

礼服的变化分别映衬了人物的心理变化历程，算是一个映射。

“的确有点儿急，”导演解释了一下，“因为之前姜茗那个角色一直没找到特别契合的人选，设计师又比较有原则，所以这个系列几乎是处在被搁浅的边缘，没有被启用，确定姜茗以后，几乎是立即拍板启动这个项目，设计师也怕时间久了姜茗气质变化，味道又不对了，所以比较急。”

盛初棠点了下头，表示理解，GF的设计师平时偶尔也会有沟通，的确是原则性比较强，盛初棠也没多问，之前定的拍摄也的确没有这个系列。“她们跟我说，这组是有外景，对吗？”

导演肯定道：“是，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还得看你和姜茗之前的气场到底合不合，才能决定后续拍摄。”

“行。”盛初棠笑笑，缓步走上摄影区。

她和姜茗，还能不合？

不可能。

场上的布景已经更换完毕，整场是欧式复古风，精致的场景衬着一身雪白的盛初棠，美得不可亵玩。

“这场应该对你来说非常简单，”导演看着摄像，开始拍摄，“只要保持住你平常的风格，坐在椅子上，笑容不要太大，尽量有温和又有高贵典雅的气质就行。”

盛初棠应了声好，瞬间进入状态，从容地摆出了姿势。

红唇白裙，嘴角边莹着一抹清淡的笑容，往下是优雅的锁骨线，整个人的美由内而外，似柔软又带着丝丝缕缕攻击性，那样的美无差别的攻击着所有人。

姜茗换了个造型再过来的时候，盛初棠还在场上，眉眼不期然穿过人群和她对视。

心跳骤停。

那一瞬，她几乎溺死在那个眼神里。

她想，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能抵抗这个眼神吧。

姜茗停在门口，怔怔望着那边，停滞一秒的心跳开始猛烈跳动，在胸腔里，不受控制。

扑通扑通。

仿佛要跳出来，向那一位表一表忠心。

姜茗，这个她亲手带大的小孩，她真的太熟了。熟到只要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她就能轻易感知到她，那一眼，她几乎是下意识朝姜茗看了过去。

姜茗微抿着唇，神色怔得仿佛丢了魂，眼里的情绪炙热得教人害怕。

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盛初棠神情差点儿没绷住，那个猜想一生出来就愈演愈烈。

盛初棠匆匆避开眼，对着导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抱歉，我状态不好。”

“没事儿没事儿，”导演摆摆手，站起来，“休息一下也好，正好姜茗来了，我先给你们俩说一下一会儿的大致走向，看看你们俩怎么配合。”

盛初棠走下来，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压下去那股猛然生出来的慌乱，才转了眼去看姜茗，姜茗已经走了过来，微垂着眼，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倒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

盛初棠略略松了口气，应该是看错了。

“盛老师，导演。”姜茗一过去，又微微鞠了个躬，掩去了眼里的情愫，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瞎跳，离盛初棠离得越近，盛初棠身上的气息就越是密不透风地围过来。

她一定是疯了，她比谁都清楚盛初棠是什么样的人，她居然心动，她居然敢心动？

姜茗死死咬着下唇，痛意密密麻麻传进心口，心跳缓缓沉寂下来，她抬头，再一次清清楚楚对进盛初棠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