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又跑出去了！”

周启第一次在江城远脸上看到这个冷酷的表情，觉得很新奇，他看着江城远笑。

江城远转头看见周启脸上的笑，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了然地说：“你刚才看到小东了？人呢？”

隐藏在尾音中那一丝细微的温软，让周启觉得这把声音性感极了，仿佛屋檐前漫天的雨丝都变成了香醇的烈酒，惹人沉醉。

周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有控制住眼睛里的火热，江城远轻轻别开了视线。

周启轻咳一声，说：“我给他买了辆电动滑板车，他说出去遛一遛，应该很快就回来。”

江城远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了送电动滑板车的地步，他只知道那次周启被小东泼了一身水，后面几次照面小东也都是一副势不两立随时准备开战的阶级斗争样儿。

江城远：“你给他一脚，我会觉得更合情理，为什么给他买？”

“因为他很可爱。”

周启说得一本正经，就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江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启一眼。

周启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一眼啥意思，但是他坦然自若。

江城远：“他可不会认为你可爱。”

周启：“那可不一定。”

因为小东没回来，就没有出去吃，江城远也没有让周启做饭，他点了外卖。

外卖还没到，小东先回来了，电动滑板车摆了个尾，帅气地停在遮雨棚下。

周启还没忘记刚才的事，小东一走过来，他就问：

“喂，你说我可爱吗？”

兔崽子这会看上去心情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电动滑板车的面上也该说点好听的。

周启是这么想的。

小东冷不丁这么被周启问了下，他还想了想，说：

“二选一的话，你的钱比你更可爱。”

周启：“……”

我让你二选一了吗？这小子可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周启转头看到江城远在笑他。

这不行！

周启看了眼停在遮雨棚下的车，对小东说：

“车你骑过了，退的话估计得打八折，可是你喜欢我的钱，那我去把车八折退了，换成钱给你怎么样？”

重点是八折退了，你重新买的话可就买不起了，所以你想好了再说话。

小东煞有介事地拍了下自己脑门，“我刚才说什么了？哦想起来了，我说你比较可爱。”

周启满意了。

转头挑衅地看江城远。

江城远用带笑的眼睛说：你赢了。

周启比自己之前评上副高职称还开心。

他觉得江城远的眼中住着一片星辰大海，他在那片星辰大海里看见自己……

吃过饭后，周启给小东脸上的伤做简单清创消毒。

周启：“打人不打脸，打你的那帮人可真不讲江湖道义。”

小东疼得龇牙咧嘴：“我脸比较帅，碍着他们眼了，还有，是我打他们，不是他们打我，那帮怂货比我惨多了。”

周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没有在这张脸上找出半点帅的痕迹，他敢打包票，小东绝对和江城远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要不然不会长得这么不着边际。

周启没有说出来，可不能扼杀未成年人宝贵的自信心。

周启：“你把别人打得很惨，那怎么还能这么轻易从警察局出来？”

小东大拇指指了指江城远的方向：“咱江哥局子里有腿。”

周启没忍住笑得好大声。

走的时候雨晴了，空气湿漉漉的，江城远送周启到车边。

周启摁开车锁，手搭上车门把手，转头对身后的江城远说：“进去吧，我走了。”

江城远没有吭声。

这一片没有灯，光线比较暗，周启以为江城远点头了。

他回头拉开车门坐进去，一条腿已经迈上了车，

“周启。” 江城远在身后叫他。

这声音不太对！

仿佛染上了周围空气中湿漉漉的水汽。

周启收回迈上车的那只脚，回身看着江城远，光线暗，他看不清江城远的脸。

两个人之间隔着两米的距离。

周启：“江城远？”

江城远：“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周启想起了他看到的那双眼睛，江城远的眼睛，里面悠远又宁静的沉痛，转瞬即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真的没有看错。

周启突然很感谢这里的这一方黑暗，让江城远看不见他瞬间涌上眼眶压都压不住的灼热。

周启两步跨过去，抱住江城远，在他肩膀上说：“节哀。”

江城远：“没事，都过去。”

可周启感觉到揽在自己后背的手臂，紧紧地勒着他，很用力，他都能感觉出他身上的肌肉壁垒分明的形状。

……

周启把车开上马路，没多久又哗哗下起雨，大路上依然车流如织。

再黑的夜，再冷的雨，也阻挡不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周启想起一件往事。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下午放学，江城远给他买了杯关东煮后，走到另一边的摊位前，买了两个鸡腿打包拎在手里。

隔着袋子都能闻见鸡腿的香味儿，周启心中警铃大作，都忘记了吃自己的关东煮。

这一看就不像给自己买的，江城远可是答应过只给他一个人买东西吃。

周启堵住江城远的路，抬高下巴指着他手里的塑料袋：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皮痒了？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江城远：“还真有这么个家伙，你想知道是谁的话，就跟我走吧。”

周启就跟着江城远走，一路上骂骂咧咧，被江城远带到自己家。

周启第一次来江城远家，乡下人的眼光看着这高门大院。

周启：“那家伙在你家？都登堂入室了！”

江城远点头。

周启：“……”

周启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哪里有我这么帅的，江城远你需要洗洗眼睛！”

江城远走上门前两级台阶，回头对周启笑：“走吧，带你去看看。”

江城远把周启带到自己家后花园，夏天的傍晚，后花园里，绿意葱茏，花木扶疏。

花园一角，有个白色小木屋，里面住着一条白毛小狗，江城远叫它雪儿。

江城远把鸡腿放在雪儿的食盆里，雪儿绕着食盆摇尾巴，愉快地享用。

江城远对身边目瞪口呆的周启说：“今天是雪儿的生日，它一岁了。”

周启结束目瞪口呆之后，蹲下去揉雪儿绵软的毛，抬头大度对江城远说：“看在它长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不揍它了。”

两个人在花园逗小狗玩的时候，有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过来，是江城远他爸。

周启认识，之前在学校门外见过一面。虽然周启一直觉得江城远他爸不太行，老拿成绩论英雄，但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周启规规矩矩问了声好：

“叔叔，你家这狗真可爱。”

江城远他爸：“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周启：“周启。”

江城远他爸：“等下吃了晚饭再回去？”

周启：“不了，我妈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呢。”

江城远他爸没有再留周启，他右手放在江城远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小远，这次物理竞赛你要是能在省里拿一等奖，暑假我带你去罗马。”

江城远他爸走了之后，周启问江城远：“罗马好玩吗？”

江城远：“不知道。”

江城远：“你要是哪天考进年级前十了，我带你去看看。”

周启一脸不屑，拽拽地说：“我才不去呢，能有什么好看的！”

……

第二天早上，Z市中心医院普外科。

交班结束后，一病区的医生们从办公室走出来，去病房查看各自主管的病人。

查完房之后，回到办公室电脑前处理医嘱。

周启刚刚过来查过房，这会VIP贵宾病房里的小病人很开心。

小羽眼睛亮晶晶的，躺不住，在病床上扭来扭去，

“爸爸，我长大了要当医生，像周医生一样治病救人，好厉害！”

许枫端过来一碗粥，哄孩子的语气：“不吃东西可长不大。”

小羽终于肯吃饭了。

粥是家里的阿姨做的，熬的很烂，放了皮蛋和瘦肉，还有切碎的青菜叶，入口即化，很香濡。

小羽吃了一大口，没吞下去就急着说话，不小心被呛到了，剧烈地咳了下，就开始喊脖子疼，眼眶里疼出了泪花儿。

“爸爸，疼，好疼。”

“宝贝爸爸去给你叫周医生。”

许枫放下碗，跑了出去。

没有到医生办公室，许枫匆忙的脚步拐过一个弯后，在走廊尽头看到周启的背影。

穿着白大褂，医院里到处都是白大褂，可许枫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周启，查房时他刚刚见过那双鞋子。

“周医生。”

距离有点远，周启没有听见，许枫追过去。

周启想去抽根烟，卫生间旁边的一扇磨砂玻璃门后面有个大阳台，是吸烟区。

周启摸出烟，叼在嘴上，一手推开玻璃门，一手去掏打火机，

打火机掏出来了，可嘴上的烟掉落在地上，周启维持着推开门，卡进半个身体的姿势，定格住了……

阳台外吹来的风扬起他额前的头发和白大褂的衣角。

周启在中心医院二十三楼普外科的阳台上看到了江城远，他身边站着祝锋，祝锋暧昧地拉着他的手。

两个人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