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筝轻轻呼出一口气,正巧聂慕赞取了钱站在房间门口,双手递上前:“鸿筝姐姐,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晚安!”
顾清英在这里租住的时候,房门几乎不会关合,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总是大敞着。聂慕赞却是紧紧关着那扇房门,让人无从知晓她在房内做什么。其实还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写作业、写当天的实践总结。她与顾鸿筝仿佛是比赛一样,看谁每天关灯早。
星期六一大早,不用说顾清英还在睡梦中,就是不怕熬夜的顾鸿筝也还没有从梦乡中醒来,聂慕赞已经随着响起的闹钟起床出发。她在放假前报名了市博物馆志愿讲解员活动,除了一顿午饭和免费的白开水,再无酬劳和休息日。但她依然乐此不疲,兴致勃勃。她喜欢这样的活动,在寒假参观博物馆时,就已经下决心要在暑假里抢上名额。
她还记得当时为她讲解的岳老师,还以为这次能看到他呢,没成想早就查无此人。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那可能是一批临时来帮忙的。“春节期间嘛,客流量比较大,所以会从社会上招聘一些短期的临时工,不过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大多还是会给大中院校的学生提供实践机会。”
聂慕赞对那位“岳老师”的评价很高。岳老师是男性,身材有些胖,或许是年龄增长的缘故,却又无法从脸上看出近似的岁数,或许有五十多岁,也可能四十岁左右,他的腿脚麻利,声音洪亮。他或许是个健谈的人,幽默诙谐。讲解时的姿态谦卑而恭敬,透着对展品和观众的敬意,又有一种不招人厌恶的见多识广。
上班族的周末短暂而又惬意,那不是没着没落的忐忑感,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归属感。这样的休息日对于顾清英来说,很自在。那种无所适从的呆愣与现在故意的放空,完全不同。不仅是意义上的差别,还有来自周围人的态度。
虽然自己的爸妈并没有对自己失业以及保密这件事上有过多的言语,但空气的冷滞与面容的尴尬,让人着实有些不自在。现在好了,难熬的日子告一段落,仿佛生命又重新焕发了光彩,生活又有了向好的发展。
顾清英真的是好久没有与爸妈、妹妹在一桌吃早饭了。星期六的早晨八点半,一家四口享受美好的早餐时光。饭桌上只有咀嚼声和偶尔的你言我语,不谈国际形势,不说国家大事,不论家长里短,不问好坏是非,只是享受美食的馈赠,这样的氛围真好!
早餐一结束,爸爸就回了卧室补觉,顾鸿筝忙叨叨地赶往面馆,妈妈照例在厨房里忙活,只有顾清英不知道要做什么,一会儿在阳台看景浇花,一会儿在客厅翻箱倒柜,一会儿就去厨房骚扰妈妈。妈妈问她休息要做点什么,顾清英摇头:“上班的时候,给自己的周末做了很多的计划,真的休息了,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妈妈说:“你这也就是没成家立室,但凡有了自己的家庭,会有好多事要做,时间根本不够用,哪用得着在这里无所事事。”
“哎呀,别说那一套。有合适的,我肯定会去。”
妈妈笑起来:“我可没有催你嫁人,也不会张罗相亲,你别多想。”
顾清英也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啊?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吗?我其实也不是不想结婚,没有合适的人选,结了也白搭。”
妈妈接道:“我和你爸爸没有那么老思想。你结不结婚,那是你自己的决定。结婚生子不是人生的必须项,但是你得有主见,别因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给未来的自己做决定。凡事都有个节奏,大大方方选择就是了,不怕晚,就怕自己后悔。”
顾清英两手攀着妈妈的肩膀:“妈,你这好像又不是在点我,说谁呢?顾鸿筝吗?可她不在家呀。”
妈妈松开顾清英的两只手,转过身来,又说:“你没和她说说陶循的事?”
“哎呀,我怎么说嘛!我自己的事都烦,还去管人家的事呀?你觉得顾鸿筝能听我的话吗?她乐意听我的吗?她是太有主见了,旁人说的话进不去她的耳朵里。”
“老话说了,男不娶大姐,女不嫁小郎。当时我和你爸就不愿意,但架不住小鸿动心了呀,还有那个陶循,追你妹妹追得辛苦,脸面都不要了。我和你爸爸要是拆了俩人,还算是好人吗?”
“也许是我们多虑了。陶循在国外舒舒服服的,事业又稳定,说不定顾鸿筝能跟着去国外定居呢。人家两个电话视频甜言蜜语的,还能让咱们知道?别操心了,没用!就算两人分手了,顾鸿筝的自愈能力超过我们的想象。哎,妈妈,有件事咱都不知道。顾鸿筝那不是一般人,她都敢穿着高跟鞋去爬山,到了山顶面不改色,照样端庄。”
“你怎么知道?”
“我无意中看到她以前公司团建的照片,泰山两日一夜。可能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身穿小套装,脚踩高跟鞋,头梳马尾辫,人家可是连头发丝都不乱的。你就说吧,这样的女人,陶循敢骗她?要是我啊,既然追她追得那么辛苦,她又那么强悍,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忍也得忍下来。”
面馆的生意在这个夏天有了很大的起色,多半的功劳在于与剧本杀馆的合作。一上二楼的右手边,由顾鸿筝亲自上阵打了隔断,里面布置成了食玩本场所。一楼的盲盒墙由此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光顾,他们喜欢按下那红色按钮,看到小灯亮起的一刻,仿佛是心中暗藏的理想实现一般,立即响起欢呼声。专做北方面食的师傅也想方设法请了来,面馆的生意步入了正规。
但面馆的食玩本也有玩腻的时候,需要找寻新的想法。顾鸿筝审时度势,又写了两个本子交由剧本杀店主修改,一个古风,一个游记,还专门租借了相关的服化道。面馆看起来络绎不绝,剧本杀馆也是门庭若市,但一本账目算下来,利润并不高,光租借服化道那一项就花了不少钱。
顾鸿筝和剧本杀店主再次坐下来开会。
沉默,长久的沉默。
要想赚钱,就得“想得多”。老板的志向和顾客的意愿必定是要放在首位的,不相伯仲。一家公司,管你是草台班子还是实力行家,每个老板都想要“全能型人才”,某些岗位招人,培训成本需要好几万。谁都想用最少的钱雇最努力的人,为自己创造更多利润,但现实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吗?
会!只要当老板的够狠!
顾鸿筝提议让两边的员工们都参与进来,责任到人,实行奖罚制度,有提成也有惩罚,一人多职,能者多劳。剧本杀店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领导员工的关系。你我是在讨论如何让利润更高更多,而不是考虑怎样压迫员工。”他知道面馆只有四个人,他的店里可不只四个人。
顾鸿筝解释道:“我们的合作,不就是要将利益最大化吗?我们只是彼此合作的代表,各自的员工理应参与进来,将他们的积极性充分调动,做得好就有奖,做得少就没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激励,大家自然而然就会去做。现在服化道这一项,出去了多少钱?让我们自己人消化不是更好吗?谁会化妆谁就上,谁能废物利用做道具谁就做,这些钱不就省出来了吗?”
剧本杀店主没有当即表态,顾鸿筝也不勉强,各自散去。但她心内有了主意,她不怕对方不合作,她会将食玩本巧妙地融合进面馆的销售中,不会受那纸协议的羁绊。在此之前,她要阮弦学习相关知识和技能。
顾鸿筝没有察觉自己与阮弦有多久没好好谈天了,以前相对而坐说说笑笑的场景好像只存在记忆中,现在已经越发模糊。阮弦对于顾鸿筝的提议感到为难,她一手捋着头发:“我不会。”
顾鸿筝用了命令式的口吻:“不会可以学呀!我也有很多事不会,不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你也看到了面馆前期的艰难,要想维持下去,就不能只靠等!我是如何去拓展门路的,怎样去找做面师傅,现在不也有了盈利的机会吗?我能在短时间内从一个经验匮乏的门外汉修炼成一个独当一面的面馆老板,不是单靠我运气好,而是我得去学去做,去想办法!”
阮弦不否认顾鸿筝的亲力亲为。
顾鸿筝能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从各个方面寻获资源。为了给阮弦挣月工资,曾经有段时间每天四点起床,包包子蒸包子卖包子,央求着自己的妈早起帮自己调馅儿和面,又央求着自己的爸到临近的工地上去叫卖,自己则带着包子去摆小摊儿。这件事后来当笑话说出来的时候,顾鸿筝一脸的轻描淡写,阮弦却心里不是滋味。顾鸿筝毅力惊人,做到了很多人光说不做的事却从不炫耀。
为了省钱,顾鸿筝学会了面馆外墙漏水修补等技艺,学会了规划空间和清理废物,想办法节源开流。她懂得与食客和谐相处,表现出极强的亲和力。她能把爱好当职业,也能在倦怠期果断抽身离开,调整好自己后又将这爱好拾起来,仿佛从来没有发生那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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