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筝从洗手间洗漱完毕，准备去敲聂慕赞的房门，却发现房门打开，聂慕赞并没有换上家居服，而是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手上的笔在纸上快速移动，顾鸿筝仿佛看到了笔尖处冒出的一缕烟，正在缓缓上升。心内不禁叹道：那支笔跟着她可真是受苦了。

顾鸿筝没有打扰聂慕赞，生怕打乱她的思路，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门，又蹑手蹑脚地拉上自己的房门。她轻轻悄悄地坐到长桌前，拧开桌上的台灯，首先翻开账本，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夹着一支蓝色圆珠笔，又将抽屉里的计算器取出，开始晚间的工作。算账之后还要画一幅插画，画板也要提前准备好。

聂慕赞的博物馆志愿者活动即将结束，正坐在书桌前忙着写总结稿。她吃过晚饭就坐在沙发上开始写稿子，右手拿着一只米白色外壳的中性笔在巴掌大的本子上奋笔疾书。顾妈妈让她先休息，吃点水果和零食。聂慕赞婉拒了，她要抓紧时间在今晚写完第一稿，明天再进行修改，正好能赶上后天的总结大会。

顾清英斜了眼珠子瞅了聂慕赞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拿起遥控器调着电视频道。她将声音调得小小的，几乎是给蚊子听的音量，就算这样，顾妈妈也在一旁嫌弃她，不断给她使眼色，让她将电视静音，实在不行就不要看了。聂慕赞与顾鸿筝同住半个月，连把钥匙都不给配一把，还好顾鸿筝能在九点左右回到出租屋，只是可怜这小妹妹不能得到及时休息。

可能是学校的统一规定，聂慕赞梳了光溜溜的马尾辫，额前一点零碎的发丝都没有，脑后是及脖的“小刷子”。她以膝盖当桌，半伏着身子快速地写着字。顾清英暗叹她的才思敏捷，那支笔没有卡壳的时候，就看见那笔尖不厌其烦地在纸上跳舞。

顾清英佯装调换坐姿，故意往聂慕赞身边靠了靠，发现落下的字很是工整漂亮，不觉又摇了摇头。顾妈妈心疼孩子那姿势不仅累人，还会伤害眼睛。但聂慕赞说没事儿，灵感一来，换了舒服的地方反而不自在。

那本巴掌大的小本子已经有了不下十本，每本都被编了编号，专门放在一个抽屉里。聂慕赞习惯随身携带一支笔和一本小本子，正好可以装进外套兜里或是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只要脑中来了灵感，赶忙写下来。内容很杂，有时是一道数理化难题，有时是一段文字，有时是随手涂鸦或是某个触动心弦的场景。不论是吃饭、走路，还是搭乘交通工具时，她常常会将稍纵即逝的灵感记录下来，并写下具体的日期和时间。她也有很强的控制力，学习的时候决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

顾妈妈眼睛不离聂慕赞，叹道：“让你鸿筝姐姐给你配把钥匙，你回去坐在书桌前学习多好，这样会弄坏了眼睛和脊椎。她每天回来的晚，耽误了你的时间。”

顾清英瞥了妈妈一眼，使了个眼色。妈妈也向顾清英回了个眼色，表示说这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又添了一句：“你去清英姐姐房间写吧，这样怪累人的。”

顾清英连忙附和：“是啊，去我房间写吧。”

聂慕赞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向着顾妈妈说：“没事儿，表姨。我还有三天就结束志愿者活动了，七月的最后一天就可以回自己家，不必麻烦鸿筝姐姐特意给我配钥匙。我在这里正好可以消化消化晚饭，陪表姨还有清英姐姐聊聊天。”她又看着顾清英，“谢谢清英姐姐，我在这里写就行，很快就能写完。回来的时候运气好，竟然拣了个座位，正好写了一大半。”

顾清英问她有没有想看的节目，可以帮她留意着时间。

顾妈妈赶忙说：“赞赞学习呢，看什么电视？你回房间看手机吧。”

聂慕赞再次将手里的笔停下来，抬起头，说道：“没关系，不会影响我的。清英姐姐下班后需要看一些轻松的节目舒缓心情，不要让她扫兴。紧张的情绪是需要释放的，不必过分理会他人的感受。表姨，您不用担心清英姐姐会影响我，我很少看电视，不会因此而分神。”

顾妈妈“哦”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是是，赞赞平常住校，周末回家待得时间也短，休息还来不及，哪会有心思去关心有什么节目呢。”

聂慕赞将手里的笔合上笔帽，打开的小本子合起来，放到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笑道：“表姨，有西瓜吃吗？我想来一小块儿！”

顾妈妈去了厨房，顾清英问聂慕赞平时的学习是不是很紧张。

“我知道你的学习成绩好，不过压力应该还是有的，而且班里的前几名竞争也会比较强，肯定不会松懈。”

聂慕赞仿佛知道顾清英接下来的话，笑着说：“休息的时候，我也会追追剧，看看娱乐节目，不过都很少，毕竟周末回家只能呆一晚，看多了容易分心，也连贯不起来。不过放假的时候，我会恶补一下。”

顾清英对聂慕赞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她不十分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会恶补那些无聊的娱乐节目，只觉得这番话纯粹是为了保持有效对话。

“你平时的放松项目是什么啊？课业繁重，但也会有自己的调剂吧？即使书写作业不多，需要背诵的东西也有一大堆吧？文科就不必说了，理科的公式定理之类的，也需要记忆。”

聂慕赞点头道：“当然有啊！休息可不是偷懒，而是让自己暂停脚步，更好前进的一种方式。我可不愿做‘学习脑’那类人。”

顾清英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说说你的休息方式是什么，我这个老姐姐也学习学习年轻人的休闲方式。与时俱进嘛，对吧？”

顾妈妈从厨房里端上了一盘西瓜，切的不薄不厚刚刚好。

聂慕赞接过顾妈妈递上来的西瓜，捧在手里，说道：“如果是寒暑假，我会拿出一到两个星期参加社会实践活动，比如博物馆或图书馆的志愿者；保证一到两天的短途游，寒假的时候和爸爸妈妈领略自然风光，暑假会和朋友欣赏人文景观。上学时的周末会呆在家里看科普或文化类的电视节目；上学期间的小长假，会写三到五万字的小说；平时上学时的晚自习，如果累的话，会自学除英语之外的其它外语。我很少失眠，但也有晚睡的时候，这时呢，就会看网上教程学习很简单很简单的乐器，像竖笛、拇指钢琴之类的。”

顾清英和妈妈对视了一眼，问道：“就这样的吗？不划手机或是追热剧看综艺吗？”

聂慕赞想了想，道：“也会！我会保持每个月看一部电影、每个季度看一场话剧。但所谓的热剧或是综艺，我不是太喜欢的话，就不会过度关注，却会拿出一点时间去了解，目的是不让自己脱节。至于划手机嘛，我非常讨厌那样的行为，更不想养成那样的习惯。”

顾清英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样的安排怎么感觉更累了呢！

聂慕赞仿佛又一次“听”到顾清英的心声，笑道：“养成正确的休息方式，不仅会提高学习效率，还会赋予我意想不到的收获，重要的是，心情好，就不会感到难以坚持。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休闲放松模式，怎么开心怎么来，何必要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呢？人只活这一世，即使有下辈子也是另一世的故事了，这一辈子就要放心大胆地去做正确的事、想做的事，反正过个几十年大家都没有了，还有谁会记得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呢？还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与这个世界相处！”

顾清英没料到会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妹妹给说到了心坎上，但也只是听了感动而已，第二天早晨起来，她依然还是她，不会成为第二个聂慕赞。以前觉得自家的顾鸿筝活得就已经很洒脱了，现在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顾鸿筝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与聂慕赞比起来，也是一个混沌的人。

聂慕赞早起去博物馆一个半小时之后，顾鸿筝才起床洗漱，准备去面馆。她感到浑身酸痛，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劳力方面的工作。她扭了扭脖子，又揉了揉肩，晃了晃脚踝，才出了出租屋的门。

顾鸿筝的余光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卢声，站在原地对他说：“这么早？你的暑假需要这么起床吗？”

卢声笑道：“鸿筝姐早！我的暑假马上就要结束了，所以趁着假期的尾巴，赶紧享受未完的事，还要锻炼早睡早起。”

“怎么这么快？这才七月底呀！”

卢声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立在顾鸿筝的面前，应道：“职业指导老师除了日常上课之外，还要给毕业班的学生联络实习单位。九月开学就是秋招的开始，我的整个八月都要奔波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