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逅在“骚扰”顾清英。

对于这种“骚扰”，顾清英内心是复杂的。她辨不清孔逅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旧同学重逢，还是情感的进一步推进？没有人说两个人是在相亲啊！柯婷娣当时的见面理由是什么？顾清英反复不断地去回忆。

“好久没见面了，一起出来聚一聚吧！是的，人不多。对啊，除了咱两个人，还有一两个吧。放心，肯定是想见的，没有不相干的人。”

柯婷娣的语气生怕顾清英拒绝似的，而且是迫不及待的，恨不得亲自拖拽了顾清英前去赴约。这边不情愿的人没有爽约，那边一再相请的人却不见影。只有一个仿佛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人静静地坐在窗前向着自己微笑，还有一个小小的可爱的人欢天喜地地扑到自己身前来。

可是，她与他已经好久没有见了呀，她与她也是素未相见呀！

仿佛在这个时间就应该是这样的开局，这样的继续。顾清英莫名其妙地被莫名其妙的进程推着走。她不知道这算什么，好像是相亲之后的顺理成章，却没有人告诉她这究竟算不算谈情说爱。孔逅来接她，两人再去接小女孩儿，大家误以为是一家三口的甜蜜时刻。顾清英更搞不懂，那个小女孩儿见了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亲近的感觉。

“顾老师，顾老师，顾老师。”

她总叫自己顾老师，叫的那么自然、那么亲切，这顾老师是何许人也？

“我姓顾，难道是孔逅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后妈，怕女儿接受不了，所以编谎说自己是女儿的某某老师？”

心中的不解，说与索娜听。索娜的恋爱经验多，也能守住两人的秘密，先听听她的想法。

“你确定你俩是在谈恋爱？”

顾清英大力摇着头：“不确定，但是像！”

索娜乐了，将嘴里的饼干屑喷了出来，一点都不顾及形象：“清英姐姐，你可真是逗死我了，你觉得像就是像了？我还觉得自己是百万富婆呢，可是钱呢？嗯？你告诉我，我的钱都去哪儿里了？还你觉得像！我觉得你是在做梦！”

“可不就是在做梦嘛，见了他，就觉得很恍惚。”

索娜看过顾清英的毕业照，级部十个班的大合照，密密麻麻一大堆人。顾清英指着其中一个告诉索娜：“他就是孔逅。”

“你喜欢他？”

顾清英将照片收起来：“不告诉你！”

索娜又笑，手里的饼干散落在地，她笑倒在枕头上。顾清英忙将她拉起来，做了嘘的手势，提醒道：“小声点儿！不要被我爸爸妈妈听到，他们还不知道呢！最近回来的晚，我只说是临时加班。上个星期四，妈妈问我下个周是不是还要加班，我一时语塞，怕是要露馅儿。”

索娜赶紧坐正，一本正经地看着顾清英：“为什么瞒着？害怕被人知道？”

顾清英叹了一口气：“这不心里乱嘛。可能就像你说的，我是一厢情愿。”

索娜打了个响指，摇晃着脑袋：“这个时候呢，就得看我的了，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顾清英打断她的话：“不用你长篇大论的帮我分析，我就想听听你对于我的经历，有什么样的感受。”

索娜失去了气势，弓着背弯着腰，毫无仪态：“我又没参与你的经历，我怎么会有感受？开玩笑！”

顾清英又叹了口气：“真可谓是当局者迷呀。你得给我保密！”

两个人以前是同学关系，这无话可说。可现在的两人究竟算什么关系呢？顾清英不知该如何解说，真是的琢磨不透！

孔逅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阶段两人的关系，但是他的女儿似乎知道一点。别看只有六岁，看问题要比爸爸清晰得多。她说她喜欢顾老师，很喜欢顾老师，非常喜欢顾老师。孔逅问她喜欢的程度有多大，有多深。女儿用了朗诵的声调说：“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妈妈。”

女儿没有妈妈，这个问题在家里不是禁忌，她想要妈妈。她知道自己的妈妈永远不可能回来了，所以，如果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喜欢自己，那么她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母女。她小小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也是坚信无比的。

孔逅将这个“重任”交给女儿，由女儿亲自去挑选。小小的人儿，见的人、经的事，并不算丰富，但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当她在口才班见到一个被称作是顾老师的人时，她的心在瞬间急速蹦跳。她喜欢顾老师的笑容，喜欢顾老师的怀抱，喜欢顾老师的声音，喜欢顾老师的一切。

突然有一天，毫无预兆的，顾老师就不来口才班了。这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啊！女儿对孔逅说，她不要在这里上课了，她要去找顾老师。顾老师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市内四区的口才班，不管是大型机构还是私人小店，孔逅带着女儿走了个遍，就是找不到顾老师。从暮冬找到了初秋，苏柰成为小学生了。父女俩选择放弃，女儿也变得沉默。

那次在步行街，女儿依稀看到了顾老师的影子，还是两次呢，可是无论怎样扯着嗓子叫喊，顾老师就是不答应、不回复，连头都不回。孔逅笑说女儿想顾老师想疯了，女儿哭了，先是无声地哭，再是躲在爸爸怀里哭，真的是哭疯了。

那位顾老师长得真像自己的一个老同学，印象不是很深刻，只是有着模糊的影子。她好像也姓顾，看吧，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她叫顾什么？记得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讲古文，说起那名字是某种乐器的雅称，是知音知己的象征。是什么呢？好像是一种古老久远的乐器。是什么呢？对于这个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模糊了。

但总有些印象，比如由旁人嘴中的转述。

方想，她记得这个人。

“哦，你是说顾清英啊！当然记得啦，我俩做过同桌嘛。你忘了呀？那次月考，咱俩都退步了，被分到了中等偏上一点的班级，就是在那个班里，我们认识了顾清英。那一个月，可以说是咱俩学习生涯史上的耻辱。”

因为早恋，所以两个人的成绩有所下滑了，一下子滑出了优等生的行列。是了，那个模糊的影迹应该是叫顾清英。管她呢！别人说她叫顾清英，那就叫做是顾清英吧！问问柯婷娣，她不善于学习，却在人际方面有良好的拓展能力，地瓜蔓儿的关系，她都能找得到，应该可以找到顾清英。

柯婷娣在手机的另一端笑得前仰后合，孔逅疑心她快笑断气。柯婷娣给孔逅发了一张照片，问他是不是这个人。孔逅心一动，真像啊！他问女儿想不想顾老师，女儿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想！”他又给女儿看照片，女儿立时激动起来，是顾老师，是顾老师。

哦，顾老师，顾清英。原来就是她呀！怪不得初次见面时，自己会愣了一下，那时就觉得相熟，但又想不起何时见过。后来几次见了面，越发感觉熟悉，但印象还是漫漶不清，是一种说不清理还乱的感觉。

“原来是她呀！”

那时也是长这个样子吗？好像又不太一样！

女儿也是这样说：“爸爸，我觉得顾老师好像不一样了。”

“你是说头发？以前是马尾长发，现在是短发。”

“还有呢！”

“还有？以前话多一些，现在话少一些。”

“还有呢！”

“还有啊？”

“以前和小甜果很亲近，现在和小甜果不亲近了。”

“啊，因为小甜果上学了嘛，是小学生了，长大了呀。”

“还有，还有。以前顾老师会叫我苏柰，现在什么也不叫了。她现在很害羞呢！”

“是吗？”孔逅心下感叹女儿观察的可真是细致。对呀，那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会格外的关注。

“我喜欢以前的她，也喜欢现在的她。她的怀抱好温暖啊！她以前会让我坐在她的腿上，环抱着我。现在是蹲下来，拥抱着我。不管怎么抱我，我都喜欢，因为她是顾老师呀。爸爸，我好喜欢顾老师。她有妈妈一样的感觉。”

孔逅看着兴奋地女儿，问道：“方想阿姨呢？你不喜欢她吗？”

“喜欢呀！但我更喜欢顾老师。方想阿姨没有妈妈一样的感觉。”

父女俩的对话结束了，女儿手里的画也画完了，她依偎在爸爸身边，紧紧靠着爸爸，展示着手里的画：“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顾老师。左边的是以前的她，右边的是现在的她。我喜欢她，你喜欢她吗？”苏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爸爸，期望能够得到一样的答复。

孔逅没有明确地回答女儿的话，只说他很喜欢女儿画的这幅画。

他要怎么说呢？需要解释的太多了，牵扯到的人也不只一个。方想就是其中一位。真的不太好说啊！感情问题上，不能习惯欺瞒和诓骗，但是真话难听，实话难说。孔逅的心就像是秋日的落叶，落在溪水里打几个旋儿，再波平浪静的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