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就当不知道,人嘛,都是要面子的。有些事说破了说穿了,对于双方都不是件好事,还不如装傻充愣自在些。
“我觉得啊,清英也有事儿。”
“什么事儿?她除了没对象,还能有什么事儿?每天上下班,休息的时候就在家里宅着,还能有什么事儿?我对她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这份工作长久稳定的做下去,再遇到个有缘分的人结婚,这就行了。”
爸爸坚定地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反正就是有那么个感觉,清英一定是有事儿,我一看到她就心里发慌,跳得厉害。”
妈妈瞥了他一眼:“你整天白天睡觉,晚上值班,和孩子们花叶不相见,能看得出什么来?能有什么感觉?别在这装关心孩子了,真要有那心,你就去问、去看、去找。说得故弄玄虚,到最后还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问你,娜娜现在住咱家了,你能感觉出什么来?”
爸爸说妈妈胡搅蛮缠:“我又不是娜娜的爸爸,我能感觉出什么来?”
“好歹是你干女儿,从小就这么待着的。”
“照你这么说,卢声也是从小待着的,我还得顾着他?”
顾不顾得也就这么一回事儿,打嘴仗就没太大意思了。爸爸想偷偷去看看女儿的面馆,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作罢。他怕被女儿发现后的尴尬,又怕自己承受不了面馆冷清的事实。算了,先不管了,面馆开张才半个月,不急于一时。没人告诉他,面馆的生意不好,但总是会往坏处想,觉得面馆一定是门可罗雀的时候多。好像是白天做梦的时候梦到过的场景,没有食客,面馆里只有孤单的三个人,各占一座,相坐无言。
不管开什么店,发达的大多都是能吃苦、能吃亏、抓细节的人,所有行业越来越卷,都想当卷王,卷得自己透不过气,卷得旁人哭天抢地。顾鸿筝以前自诩是个“能人”,但现在成了“废人”,每天只会盯着账本欲哭无泪,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发呆。
房租是一次□□付的,但要分摊在每月的支出项目里,综合去算才能收支平衡。每月的二人工资、水电费、耗材成本、意外损耗……都张着血盆大口在等着。面馆最便宜的一碗面是十二元,一天得保证不低于五十人次进店吃面才可以维持正常营业。顾鸿筝对于面馆的账目还在探索中,其实每天五十人次还差得远嘞。
她行事方面还是保守了。做为上班族,她没有任何不妥,可谓是人中的佼佼者,有能力获得高工资,有胆量四处探索,但是自己出来改换赛道进行闯练,她是不合格的!累人累己。
做南方面食的师傅还没有到位,做北方面食的师傅想要走人。整天耗着,对自己没好处。顾鸿筝说了自以为漂亮的话:“工资照付。”做面师傅笑了笑,抬手搔了搔头,又说:“先呆满这个月吧。”“呆”字用的好,每天除了发呆没有其它事。
顾鸿筝想,她要振作、振作,再振作。
人的生存需要不断吸收能量和消耗能量。活着,就要不断消费食物。经过嘴巴的商品,无不在经过几小时后变废物排泄而出,看起来好像是白费工夫,但它们是每个人每天不可缺少的,将营养留在体内,将不需要的物质排出体外。既然顾鸿筝将面馆开了起来,她就有责任将面馆支撑下去,让更多的人来这里消费、进食、成为回头客——总得撑过这两年——当初可是交了两年的房租。
做事情不需要太大的勇气,只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羞辱,尤其是自己讨来的羞耻感,要么沉沦,要么崛起,要么就此消失。顾鸿筝抓耳挠腮了两个晚上,有点想明白了,就算消失,她也要崛起一次,之后就算是沉沦,她也对得起自己的自讨苦吃。
顾鸿筝开始了“不务正业”,几乎将面馆全数“扔给”了阮弦负责,除了基于信任,也是别无他法。她要出去找钱路,以应对第一个月的各项费用。顾鸿筝在朋友圈看到了别人转发的招聘信息,跑去了某外语学校应聘兼职老师,周一到周日每天晚上两个小时。她虽然不是英语专业,但考出了八级证书,应试没有问题,口语也没有问题。
她在大学时做了一次感情骗子,与一个外国留学生保持了若即若离的关系,自己没吃亏,还使得那留学生回国前痛哭流涕、百般不舍。这件事自家人是不知道的,当时舍友们都以为她有什么想法,她笑道:“你们以为我喜欢那个外国佬吗?错!我只是想学外语罢了。我的目标是四级、六级、八级,呈阶梯状迅速拿下,毕业前将雅思由梦想变为现实。”她还有一点小语种基础,临近毕业前考出了初级证书,教个入门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夜间兼职每天都要来,中间不能请假,晚上六点半开始,八点半下班。我们主要是想要一个能够辅助主讲老师课程安排的人。你知道我们学校主要是面对成年人,上课时间集中在周末,主讲老师按照进度需要在周末将课程讲解完毕,学员平时晚间来自习或咨询问题,你要根据主讲老师的安排去做。每小时二十块钱,按小时最低工资标准的第二档支付。根据你的简历、经验和证书,我认为还不错,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让主讲老师来与你对接。”
顾鸿筝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一个月大约是一千二百块钱,能接受也不能接受。
“我现在就要给予答复?”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的话,可以再考虑,但我们的确是比较急。但凡双方能够敲定下来,你今天晚上就可以来上班。”
顾鸿筝悄悄呼了一口气:“如果我现在说不,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兼职嘛,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会这么急。在你之后还有两个人,如果你行的话,那两个人就可以不必来了。”
顾鸿筝下了决心:“行,我没问题,一小时二十块,每天两个小时,不请假不旷工。什么时候发工资?”
“月结,每月十号发工资。”
主讲老师很快就出现在顾鸿筝的面前,她的脸圆圆的,眼镜也是圆圆的,说起话来好像也是圆圆的,如同一个小型的扩音喇叭,但不吵。她的年龄比顾鸿筝小,已是结婚状态。坐下来时,顾鸿筝发现了这位老师的初期孕态,换了轻松的笑脸。
“我是英语老师,平时白天的日常班讲授雅思,周末班是英语出国口语。你也看到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晚间的课程,但是每一个周末班的老师都要对自己的学员负责,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这里没有试听试讲,所以你是否能留下就看你今晚的课堂表现了。到时候会综合我、学员的意见反馈,决定你的去留。”
顾鸿筝急了:“刚才人事的意思不是最后的决定吗?”
“我不清楚你与人事的交流,你要是有顾虑的话,我再等等?”
顾鸿筝摇摇头,示意主讲老师继续讲下去。
“其他学校的老师应聘的时候都是需要准备试讲课的,我们这里不用那一套,你直接进课堂,我们会通过学员的现场反馈决定老师是否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因为你是来做兼职的,所以不用太担心,只要正常发挥就行。晚间课程很简单,做题练题讲题,帮助学员锻炼口语,讲求合适的互动就可以了。”
顾鸿筝笑得僵硬:“也就是说,我还不一定能得到这份兼职?”
“没问题的,你不用担心。”
面试是在下午三点,晚间的课程要在六点到岗,顾鸿筝不方便再往面馆赶去,出学校找了僻静的地方给阮弦打电话,叮嘱她顾好店。阮弦有小小的兴奋,说今天来了六个人。顾鸿筝欣喜道:“是吗?不错诶。”阮弦在话筒里很开心:“可不是啊,还是忙一点好。”
顾鸿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保住了这份兼职,主讲老师只待了十分钟就起身离开,再没进教室;八点刚过,三三两两的学员就开始往外走了。她八点半下班的时候,没有人来找她总结今晚的工作感受。她第二天准时到来,在走廊上见到的人都对着她点头问好,这兼职就这么一天天做下去了。
顾鸿筝对阮弦照实说了兼职的事,阮弦问她靠谱吗?顾鸿筝说先做着吧,能有进账就行。“不过呢,我晚上是不能过来了。阮弦,咱俩错时上班吧,我上午九点过来,你下午接了你儿子再过来上班吧,晚上九点你负责关门。”
阮弦没问题。
顾鸿筝又和做面师傅商量:“辛苦您多出点力,帮忙顾着这店。现在不时有人吃面,慢慢地咱就顺过来了。”
做面师傅也爽快,有了丁点希望也是有了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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