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顾鸿筝的面馆里还没有固定的熟客,但能保证每天五人次的客流量。想要维持收支平衡,这是远远不够的。午餐时间一过,面馆就更没生意了。做面师傅自顾寻地方休息,顾鸿筝立在玻璃窗前,一手托着手臂,另一只手的手背点着下巴,眼睛望着窗外发愣。她得想办法将食客招引来。

她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一间店铺,整日的闭窗闭门,很少见它打开,却是正常营业的状态。阮弦也说过那间店很奇怪,闭门的时候多。“我闲来无事,就去外面转转,看看咱这周围都是干什么的。这一看不要紧,关门出租的店铺多,开门做生意的少。也闹不清是因为大环境的经济状态,还是线上生意太过火爆,实体店的买卖真是难。”

“你看对面那家店,连招牌都没有,是正常营业吗?”

阮弦随着顾鸿筝的指示看过去,点头道:“没见着开过门,但又不像是空置的。我让我儿子从门前看过,里面不像是闲置无人的。或许人家有工作啊,下了班再过来开门,与我们错时营业。”

“咱俩已经是错时上班了,但谁也没看着那扇门打开。得了,不管它,我去上班了。这边就靠你顾着了。”

简短的交接时间结束了,阮弦反身进了面馆,顾鸿筝就直奔外语学校做兼职。她傍晚六点就要准时到达,这个时候,正职老师刚开始下班。今天,顾鸿筝要在上课前的半个小时里外出发传单。

发传单?

顾鸿筝不是没有想过为自己的面馆定制传单发出去,总觉得现在这一招不太奏效了,摆手拒绝的为多,只有少部分人会将传单接过,也只是为了带回家卖废品,不是真的要浏览传单上的文字。但要说完全没有用,也不是那么绝对的,还是会有人在心血来潮时想起曾经见过这么一张纸,凭着记忆去搜寻。

顾鸿筝用自己学到的设计知识,熬夜做了宣传单,又给老师塞了点水果,让老师给指正修改一下,再比较了三家广告铺,敲定了其中最价廉的一家,印制了面馆的宣传广告。她在附近将传单发放出去,果然效果甚微。

阮弦说:“我来发这传单!我去接我儿子放学,在学校门口这么一发,就全发出去了。老顾,你不用愁。”她知道顾鸿筝抹不开面子站在路边向人伸出手去。

顾鸿筝笑了笑,她站在路边发传单的时候真的很窘。脸上又红又烫像是发了烧。一手捧传单,一手向外递,头却垂得低低的。上班的时候,她敢于拓展客户、敢于站在台子上主持会议;敢于与下属辩白争论、敢于向上司据理力争。她以为自己在职场上的雷厉风行可以套用在自己创业中,却越来越发现自己看待问题太过于理想化了。

阮弦和儿子将二百份传单一发而空,颇有些沾沾自喜的意味。迟祝给两人泼了冷水,说两个人浪费了这二百份传单。阮弦还没说话,儿子却是不服气:“那些爷爷奶奶都接过去了,我还给我同学了呢。”他没说那些爷爷奶奶就手将宣传单做成了装鱼刺肉骨的纸盒子,也没说同学顺手就将宣传单折了纸飞机,更没说自己加入到其中做了手工。

迟祝说:“你们这叫走量,不走质。传单是发出去了,但逃不过无人问津的结果。那些发到老人家手里的传单,大都逃不过卖废品的命运,没人会认真看上面的一字一画。不是说发传单没有用,而是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生活里,太慢热了。”

阮弦冷冰冰地说:“我总不能拿着大喇叭在街上喊吧?”

迟祝笑道:“你要那样做,人家保准会投诉你扰民。”

阮弦和儿子齐声问迟祝该怎么办,迟祝也想不出该怎么办,便岔了话题吃饭。阮弦白了他一眼,将饭桌上的饭菜挪了位置,把迟祝不爱吃的菜都推到他的面前,又补了一句:“赶紧吃,吃完了赶紧走,天天赖在我这里,心里没数吗?”

迟祝和儿子相视而笑,各自低头吃饭。

顾鸿筝的外语学校兼职刚做了四天,又接到了变卦通知,原本一周七天的兼职,改为一周五天,周六周日晚上的课暂停了,因为来的学员太少,与其浪费水电,不如及时止损。那位怀孕的主讲老师见了顾鸿筝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顾鸿筝正巧周日上午有设计课,下午去图书馆借还书,晚上就去看店。她和阮弦商量了,让阮弦星期六休息。

“没事儿,创业阶段嘛,辛苦一点也不要紧。”

阮弦的话,可能是真心,也可能是假意。顾鸿筝没思考那么多,却将丑话说在前头,为的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以后忙起来,可别怨我不给你放假。该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你多干了,我也不会多给你钱。”话是笑着说出来的,气氛应该不会很尴尬,但这话一说,心里的隔阂肯定会有的,即使现在没往心里去,保不准以后出现问题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

她给做面师傅也放了一天假,说词是这样的:“以后咱忙起来,不见得会给你放假,趁着现在不忙,咱就多歇歇。”

师傅问:“明天是周六,咱闭店能行吗?”

顾鸿筝点点头,面上却透着感伤:“行!怎么不行呢?咱都好好完整的休息一天。只有人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她知道做面师傅趁机会出去找工作,自己也顾不得了。

上班的时候会抱怨自己的回报为什么会如此之少,区区两三千块真的很难挣。顾鸿筝自己现在做了不成功的老板,对于领导的心思也有了多多少少的感同身受。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进行结果倒推。

她上班的时候,每个月保底薪资是四千块,每个月平均工作二十二天,每天的收入是一百八十二元。在办公室里挣这近二百块钱似乎没什么感触。我们将它换成室外劳动者——比如送外卖,基本上是早六晚十;开网约车,大概率是早六晚九。还有些体力活,日结工资很高,但那劳动量不是说做就能做的。不管干什么,都得拿出玩命的架势。她给阮弦的工资是每月三千块,再加社保,就这一个人的固定支付成本是五千元。以最便宜的面为准,每个月大概得卖四百多碗,每天至少要卖十四碗。

面馆现在每天最多卖六七碗。

她知道创业初期,投资大于收益。但她不敢将钱全部投出去,那是个无底洞。付出的钱越多,她的心就越慌。保守的做法发不了财,激进的做法又没魄力。她真的是后悔了。真的!不骗人!

顾鸿筝掩面而泣,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哭声。她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低泣声一定会穿透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墙体,惊扰了姐姐的睡眠。殊不知,顾清英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悄悄抹眼泪,捂着嘴巴压低自己的哭声。

对于顾清英来说,假装上班与正常上班一样,同样消磨人的体力,意志上的消耗更为严重。她小心翼翼地避忌着一些话题,生怕被家里人看出自己的窘况。有几次,她很想脱口而出,说自己是无业游民,期望得到家人的宽慰和帮助,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

长此下去,她会越发难以开口。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或许真的再也找不到工作了,成了有家可归的流浪者。顾鸿筝也好不到哪里去,迫于家人的压力或是关心的负累,甘愿选择向家人隐瞒自己屡屡失败的经历。无论是主动离职者还是被动辞退这,心照不宣地独自吞下失业的苦水。

或许这段难捱的日子很快会过去,但失败总是贯彻人的始终,容不得你是否愿意接受。

叶笛老公真是应了甩手掌柜四个字,常常见不到人影。店员们凑在一起的时间多,在店里眉来眼去的还不够,下了班又私底下建了群,在里面吐槽上班的那点事。不大的小店,也算是人员冗杂,是非慢慢增多,现阶段讨论最多的是老板。他什么都不会,可他却是老板。真是气死人!

女性对于女性的看法,在嫉妒之余还是保留着些许的怜悯。女店员一共三个人,又单独建了群,在里面对老板娘议论纷纷。她们对老板的不作为嗤之以鼻,对老板娘的情况颇感不值。慨叹着婚姻究竟给女性带来了什么,是否给予女性成长与发展。最终,一言以蔽之——人家自己愿意,旁观者除了干着急还能怎么样呢?

叶笛公公也学着外面的样子,每天早晨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喊口号。员工们排成两列,在大街上喊着:好,很好,非常好。他自鸣得意,觉得这是凝聚向心力的好办法,但员工们不乐意,喊出来的口号软弱无力,引得路人发出嘘声。于是,这样的改变坚持了两天,叶笛公公自己就偃旗息鼓了。

很快,叶笛公公对面店的生意越来越失掉了兴趣,其实本就没有插手的意愿,只不过是来解晚辈之忧,时间久了,发现自己如同困顿之兽,但他又不好意思明说不去了,觉得有失颜面。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仅纵容自己迟到早退,还“怂恿”着店员们一起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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