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的第二份工作，做得好好的，突然要搬到另一个区，对于她来说路程不划算，只好自动离职；她的第三份工作，去的时候已经是摇摇欲坠，好容易坚持了两年多，还是关了门；她的第三份工作，熬过了一年的试用期，却拖着不缴纳社保，赶紧走人；她的第四份工作，因为老板娘与老板的感情失和，上演了抢财产戏码，员工们只能另寻它路。她的第五份工作——对了，是自己的上司卷走了一部分钱，整个财务小组被撤掉，还得配合录口供。

真是不知道倒了什么楣，总碰上一些奇葩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倒楣的工作运连累了感情运，总是被人看不上。你瞧，兜兜转转，空无一物。

顾清英被嫌弃了，不是已经被嫌弃，就是在被嫌弃的路上，今天又被狠狠地嫌弃了。

三十五周岁的她被二十八岁的男性面试官嫌弃了。

“从你简历表上的文字来看，我肯定不会录用你，因为你不是一个有孝心的人。”

顾清英愣了一下，发出了“啊”的疑问。

“你三十六岁还在找工作，说明你是一个事业失败的人。正是因为你没有事业心，不会做职业规划，所以现在才会没有工作。古人有云三十而立，你到了三十岁还一事无成，整天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这就说明你没钱没事业，就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你让你的父母担心，你让你的父母拿出钱来养着你，你让你的父母蒙羞，你让你的父母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全是你的错！就凭这一点，我就不可能给你录用的机会。”

顾清英愣了又愣，看着对方那张不怀好意的脸，突然鼓起了勇气，冒出了一个问题：“先纠正你一点，我是三十五周岁，不是三十六岁，再一个，我想请问你多大了？”

“二十八周岁。”

“哦，也就是说，过两年你也就三十岁了。请问你到时能够功成名就吗？”

“是的！我现在是公司的人事经理，并且我已成家立室。”

“哦，按你的说法，你不是一个没有孝心的人？”

“是的！我让我父母安心无忧，我是一个有孝心的人。还有，我们公司员工的平均年龄是二十九岁，以你的年龄来讲，就很不合适了。我们不可能招一个老年人。”

顾清英感到心里冒火、嘴里冒火：“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来面试？”她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给你冲业绩吗？按你所说，我是一个没有孝心的失败者，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浪费车钱来面试？你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也有时间成本和路程成本吗？你没有想过对一个失败者来说，这是莫大的侮辱吗？按你的说法，你是一个成功者，却没有一颗怜悯的心，这难道不是坏人的行径吗？我想问问你，挣多少钱算是孝顺呢？出来找工作就是没有孝心，那这个世界上没有孝心的人太多了呀。还有，你们公司平均年龄是二十九岁，那超过二十九岁的人都去了哪里？是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吗？你明年就二十九岁了，你的归宿在哪里？去死吗？”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顾清英清醒了过来，胡乱点着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毫无方向感的走出了会议室。她有心却没胆，那些冒火的话除了在心里头想一想，哪里敢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她出了公司的大门，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慌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进了电梯，埋头抽泣。

电梯里有监控，她不能被看到。

“一定是面条和鸡蛋不熟，所以才不顺。”顾清英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喃喃自语。

索娜劝道：“与面条和鸡蛋没有关系，是那个人的大脑有问题，那就是个神经病！你应该骂他呀！”

“我骂了。”顾清英抬头看着索娜。

索娜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骂他了？他没叫保安把你轰出去？”

“没有。”

“真的？”索娜信以为真。

顾清英点点头：“他不知道我骂他了，我在心里骂的。”

索娜松了一口气，也白了顾清英一眼：“你什么也别想了，都过去了。”

“我没想，什么都没想。”顾清英重重叹了一口气。

一向叽叽喳喳的索娜，现在也没了话，低着头抿着嘴巴，百无聊赖地看东看西。房间就这么大，又是自己布置的，不知看了多少遍，看不出什么新鲜的景色来，但两只眼睛总得有个落处。这时，顾清英从床沿处站起身，懒懒地说：“我回去了，拜拜。”

顾清英探着身子向厨房里的妈妈快速地说了再见，慢吞吞地打开门，又慢吞吞地下楼去，再慢吞吞地回到出租屋。

妈妈是有感觉的，对于女儿恹恹无神的样子，自感窒息。她问索娜发生了什么事。索娜很想告诉干妈实情，但还是忍住了，编着谎话：“工作上的事，总不顺心。”

“这是正常的，难免嘛。谁的工作也不容易，总有一些沟沟坎坎，能忍就忍，咱也没有别的本事，只能扛。唉。”

索娜听到了干妈轻微的叹息声，便岔开话题：“干妈，晚安。”

干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晚安。”

没过两天，顾清英又得了一个面试邀约，她没有信心，不太想去了。索娜说不去可不行：“你要是不去的话，老天就以为你不想工作，以后就不给你机会了。”顾清英勉强笑了笑，心想这说词并不好笑。

“周六是吗？我陪你去！”

“你去干嘛？”

“我去给你壮胆儿，给你打气，帮你应付可恶的嘴脸。”

索娜做好了长时间等待的准备，特地上网查看了周围的环境，要在附近找个可以呆着的地方等顾清英的好消息。可她刚走到那家店的门口，顾清英就打来了电话。索娜呼哧呼哧的又赶过来：“这么快？才十分钟诶。”

“十分钟还不够啊？”

“怎么样？”

顾清英摇摇头：“拿我当慈善机构呢。”

“什么意思？公益性的工作？志愿者，还是义工？”

“要是真的做善事，倒也无妨。没钱就出力呗，也能落个好名声。可是啊，我被人当了冤大头。”

索娜眨巴眨巴眼睛：“该不会又遇人不淑了吧？这人要是不要脸了，那就无敌了！”

“我也觉得无敌了。一天上班十个小时，早八点到晚八点，中间开会两个小时就当是午饭和休息时间了。无底薪，靠提成发工资。我问他我是财务怎么算提成。他说全员无论什么岗位什么职位都要做业务，公司不养闲人。迟到早退请假旷工都要扣工资，如果当月没有提成，就自己贴钱扣。”

索娜听了，五官都变了形：“有病吧！”

“我看我才有病呢，浪费时间浪费车钱，好好的星期六跑这里来听他瞎咧咧。”

索娜本想再溜溜街，又看到顾清英没精打采的样子，也不该再做提议了。顾清英倒是挺善解人意，赶着索娜回家：“你回去吧，大礼拜六让你早起陪我做这无用功，等我有了闲钱再请你喝奶茶吃大餐。”

“你去哪儿？”

顾清英咧了咧嘴：“还能去哪儿？去公园坐着呗，省钱又省力。”她抬头看了看天，又赶着索娜走，“你赶紧回家去吧，万一下雨可不好办。”她刚下了车，雨点子就从天而降，幸好公园近在咫尺，紧跑几步，进了公园门口的小亭子。

雨天，周末，无忧，宅家，该是多么惬意的事。

上班族还是喜欢双休，一天在家休养生息，一天在外散散身心，真是美极了。毕丽邀佟沁出去走走，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去逛街，吃了午餐就不爱动弹了。立在快餐店门口左右踮脚，正愁回家的路呢，毕丽一个歪头，拉着佟沁去了附近的“车城”。

还没等佟沁反应过来，毕丽率先进了4s店，喊了“试驾”二字，心不在焉地听了店员的建议，随意选了辆车，一踩油门，回家。

佟沁心里直打鼓，小声问道：“咱又不买，车怎么办？”

毕丽看了佟沁一眼，笑道：“他们巴不得有人来试驾，正好找个借口出去溜一圈。人聚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发霉，就会生是非，他们喜欢我们的‘帮助’。”

佟沁真佩服毕丽，看来早踏入社会那几年是没白费时间。

毕丽和爸妈住在一起，但是家里的房子大，自己的房间也大，佟沁去了不会感到拘谨。佟沁屁股还没坐稳，毕丽向她面前递过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佟沁打开来，原来是一份简历。

“你给我做的？”佟沁一阵惊呼。

“闲着无聊练练手。怎么样，满意吗？做人力资源的，首先得学会做各种类型的简历，这样才可以一眼看中要害，抓住自己想要的点。”毕丽点头道，“简历一定要包装好，逮着自己的优点就是吹牛，吹得天花乱坠，吹得心服口服，吹得面试官失掉自己的判断力，吹得其他应聘者散掉自信心。反正他们又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等面试一过顺利入职，现学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