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不无感慨地说，自己从下周起又得一个人了。顾清英说：“你是我的福星诶，你陪伴我才几天呀，我竟然可以顺顺利利得到一份新工作。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福气也在来的路上了，我们都要否极泰来。”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美。连带着亭子旁边的垃圾桶也美了好几个层次。
顾清英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索娜，期待得到她的祝贺。索娜却斜楞着眼睛泼冷水：“有这么顺利吗？你知不知道，有的招聘根本就是假的，要么不招人要么只是招冤大头，HR只是在完成她的业绩罢了。”
顾清英回忆了一下，对方的确有些急，总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到岗。
索娜说要给顾清英抽个签打个卦：“咱有个心理安慰，说不定更好一些。”
顾清英来不及阻止，索娜已经抽了签：“说的还不错诶，看来清姐姐是真的要时来运转了。那你加油吧，等着过了试用期，拿到了第一笔工资，你就算是彻底翻身了。”
“可是我——”顾清英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有一丢丢害怕。”
“怕什么？哦，是不是半年没上班，怕不适应呀？”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撒谎了。”
顾清英将面试经过大体一说，索娜竖起了大拇指，直夸她脑瓜子转得快。但顾清英有顾虑：“我怕入职之后会露馅儿。”
索娜说不用怕：“你怕她让你男朋友去呀？谁会这么闲！上个班还得拖家带口？”
顾清英说：“我害怕聊天的时候，人家会问，我万一说漏了嘴，不得打脸呀？”
索娜笑了：“那你就不说话呗，保持沉默对你来说并不难。实在不行的话，就说你分手了呗。谁能来家里查呀？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呢！”
星期一早晨的一个半小时是开会时间，内容是对于一周工作的安排，在此之前，作为新入职的顾清英要做自我介绍，还得表演节目。顾清英扯谎说自己没准备好，领导与她年龄差不多，也没难为她，说周五早晨的团建时间再表演也不要紧，正好趁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并说非常期待新人的节目。
顾清英面红耳赤地坐下来，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想来这公司什么还没做，倒是学会了撒谎，一个接一个，连自己都快信了。
午餐虽是自己花钱买的，但是统一定外卖，所有人必须都要在一个房间里吃饭。公司里大约二十人，还不能闷头吃，必须得说话，说是可以联络同事间的感情。给顾清英面试的HR坐到顾清英的身边，问她感情的事，容不得顾清英的思考，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商务。”
“什么公司的商务啊？”
“外贸商务。”
“具体是干什么的呀？”
“开发客户、维护客户、商务洽谈。”
“公司是做什么的呀？”
“就是外贸嘛。”顾清英已经失去了吃饭的兴致，满脑子都是谎言。其实也不完全是在扯谎，她将陶循的一些事套在了这个虚空的男友身上。她努力思索着顾鸿筝与陶循的细节，尽力编织着谎言。
“哎，他能不能帮咱们公司联系点业务啊？”
“啊？不能吧？咱这类型也不一样啊。”
“可以让他来聊聊嘛，他不是每周回来一次吗？周六上午来见个面呗？”
顾清英摇头：“不方便。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工作和生活。他的事，我也不多问，只要能把钱拿回来就行了，其它的，我不管。如果我要他来公司的话，他会和我吵架的。”
“现在业务难做，大家都是互利互惠。在座的各位，家属或多或少都要相互帮助。”
顾清英脸色难看起来：“我男朋友帮不了，他真会生气的。”
隔了一天，星期三上午的培训会，HR又道顾清英的身边，问她男友能不能帮助公司。顾清英用了索娜说得话：“我跟他说了，他真的不高兴了，说要是这样的话，要么就分手，要么就让我辞职。”
HR这一天都没有再找顾清英，却暗里跟财务部主管说了一些话，顾清英明显感到了氛围的不同，财务主管给她安排了好些活儿，还说要加班。
顾清英第一反应是跑路，她等不到下班了，一刻也坐不下，借口说要上厕所，拿起包就走。有同事嘴快：“上厕所还要拿包啊？”大家闻声齐齐看向她。顾清英答道：“肚子疼，去上个厕所，顺便换个——你们都懂。手拿着不方便，这样好看一点。”
幸好厕所在走廊上，需要出了公司大门。顾清英不等电梯，直接走楼梯，快步从七楼下到了一楼，直跑向车站。
柳卿正在公园的水池边看游鱼和野鸭，她将一颗石头打过去，不见水漂，却见到了顾清英。她正纳罕，顾清英两手一摊、两肩一耸：“失败了！”不到三天的上班“生涯”，以失败告终。
柳卿不问顾清英为什么这个时候到公园来，却招呼她看野鸭子在水池里游泳。顾清英若不是为了耗时间，她真的想回家。但是家里不能去，出租屋也不敢回。顾鸿筝最近不太去面馆，说是重新装修。顾清英很累，只想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闭目养神。
两个人围着水池走了一圈。顾清英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哑的，柳卿说她上火了。“天热容易上火，有些事别想得那么多。回去吃个感冒药压一压，再买个润喉糖。没事儿，不是大病。”
顾清英清了清嗓子，想说声“谢谢”，却是发不出音来。又使劲咳了咳，咽了咽唾沫，说出的“谢谢”像是乌鸦叫，难听极了。
两个人又待了一时，柳卿说今天想早些回家，天气热了，待外面一天浑身臭汗，自己闻了都发晕，得回家冲凉。顾清英也点头说去买润喉糖。她一边咳着清嗓子，一边观察着公园附近的药房，这么一路走下去，最终还是在家附近的药房买了润喉糖。
第二天，顾清英给柳卿带去了好消息。
“你要是不嫌远的话，就去我家附近那儿试试。那个药房招聘，做一休一，早八点到晚八点。对面的社区医院招护士，早班晚班两班倒，每个月休两天。附近只有一班车，我觉得你可以去过渡一下。”
柳卿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谢谢你了。我今天还想和你说呢，下午去面试，是一家私立医院。”
顾清英干笑了两下，又清了清嗓子：“好事啊，还是去医院工作好。”
柳卿问道：“你嗓子好多了诶。”
“嗯，照你说的嘛，回家之后赶紧吃感冒药，含着润喉糖，早睡不熬夜，就这么一个晚上，症状轻多了。”
柳卿让顾清英赶紧好起来。顾清英奇怪地看着柳卿：“什么意思啊？”柳卿说：“我想给你介绍个工作，是我邻居女儿的朋友想内推一个名额。我只知道是办公室工作，具体的内容不了解，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建议是去试试。”
顾清英当然知道好工作压根儿就不会在市场流通，好大几率都是靠内推，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内推名额会由柳卿说出来。柳卿解释说以前帮过这个朋友，她的孩子来找邻居女儿玩儿，柳卿犯职业病，委婉地指出那孩子的性格有点问题，建议去心理科看一看。那朋友真的上了心，带了孩子去了儿童医院，早干预早治疗，对柳卿感激地不行。
“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群小孩子东跑西窜，只有她家的孩子呆呆地在一旁自娱自乐，我就起了点疑心。那个妈妈对她的孩子真好，早去医院动了个小手术，现在孩子可活泼了，还懂礼貌。有一次拿了礼物来答谢我，我怎么肯收！她说以后会帮我一个忙。”
“那你去呗，你去那间公司嘛。有熟人在，你不会难做的。”
柳卿摆摆手：“我不想去，正是因为熟人，我不爱那么拘束。人情这东西，别存，赶紧用了就行了，来来回回的，容易生嫌隙。你去试试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说你是我的什么姐姐。内推的职位，都是走个流程，大概率没问题。”
顾清英有些难为情：“那我怎么还你人情呀？怪不好意思的。”
“你也留着以后帮我嘛。”
柳卿对招竣开玩笑：“我可是对你的旧情人不错诶，给她介绍了一个工作。你算是了却你一桩心事。”
招竣说无聊。
柳卿却是笑意盈盈：“其实顾清英这人也不错。哎，你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顾清英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还说了你不少‘坏话’呢。”
招竣的心突突跳：“什么坏话？”
“上学时候的事呗，你给人家送早餐、送好看的本子、还写关心的小纸条，人家都退给你了，你还让别人帮着送，真是！”
顾清英看着柳卿发给她的公司名称和地址发呆，索娜一看就乐了：“哎，这是第三次了吧？你就认了吧，或许这就是天注定的。”
“我都离开那十年了，怎么今年就老是碰到它呢。”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就是命运了。回旧公司没什么不行的，物是人非，你纠结什么呀？又不是没自己找过，结局呢？你想想吧，面子要紧还是钱要紧。如果是我呀，管他三七二十一，人先回去找条活路，其它事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们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