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感到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冷的打出一个寒噤,后又闻到竹叶的清香和下雪时吹风的冷冽,萦绕在鼻尖,慢慢的氤氲到整个空间,这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觉……
谢君成半开着门,停下,他低着头,视线顺着商北川定制军装精心雕刻的纽扣向上攀升。
嘴角右下方的小痣,高挺的鼻梁,最后他对上商北川黑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
很多时候这双眼睛充满爱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再有关系的牵连,所以这双眼睛不再和自己分享任何情绪。明明该说些什么的,比如邀请商北川进来,或者赶他走,可谢君成却迟迟开不了口。
“来看你。”商北川摘下帽子拿在手上,他静静的注视着谢君成,语气没有往日的温情,像是在做例行的公事。他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影子落在谢君成身上显得他居高临下,不近人情,“不欢迎?”
谢君成先一步撇开眼,他转过头:“没有。”
门被缓缓打开。
其实商北川可以不用过问,不用敲门,房子的权限永远对第一主人开放。
谢君成开了门便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对着呆站在原地文和说:“可以进去等我一下吗?现在有点事,待会我就过去。”
文和感受到那股浓烈的带有敌意的alpha的费洛蒙气味,他强笑着,知道不该打扰:“那我去里面等哥。”
房门大敞。
商北川轻轻合上门,瞟了眼客房,随即跟着谢君成走到客厅。
619仍然不见踪影,谢君成想要给商北川倒水也不知道在哪里倒,索性就把文和没喝的那杯水递给商北川。
商北川推开文和的水杯,转手拿起谢君成已经喝了半杯的水悬在空中。
“过的怎么样。”
“不知道,没什么变化。”
商北川喝了口水,杯子靠近嘴唇的时候那股病毒气息又染到身上,他没在意。
“军区那边呢?”现在轮到谢君成提问。
“你的设计方案被军方采纳并进入阶段性试验,第十二军队的队员说想见你一面,你后面有空可以去看他们。”商北川没有隐瞒,毕竟现在两人已不再是夫妻,属于谢君成的朋友,属于谢君成的消息,他都不在需要过多的了解,只需转达。
谢君成:“我听说南部那边又打起来了。”
商北川:“嗯,第三作战机甲军队有你的技术支持没有太大伤亡,你是功臣。”
“那是士兵的功劳。”谢君成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些什么。
“你最近在干嘛。”商北川放下水杯,盯着门口文和的鞋子。
“和以前一样,收拾一些东西,丢掉一些东西,搬家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难。”
“花房里的花死掉了。”
谢君成想商北川说的应该是他房子里的花:“大概等有人住进去就不会死太多了。”
两人陷入沉默,没人提问,也不会有人回答。
谢君成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他觉得尴尬,就顺手翻看着往日的图稿,一页又一页。
“商煊说你订婚了。”
“嗯。”
低沉的声音让他心尖一颤。
“为什么要来找我。”
商北川回答:“来看你。”
谢君成轻笑了下,“好奇怪,之前你没有时间,离婚了却闲下来看我,商将军有心了。”
商北川:“之前是我在故意躲着你。”
他说的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说很坦然。
谢君成愣了下,虽然已经知道商北川是故意的,但真的亲耳听到他说的时候还是不免心痛。
“如果有时间,你该去看他的。”说出这句话时,谢君成停下翻图稿的手,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确实有这么说出口了,他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商北川把军帽放在桌子上,费洛蒙紧紧环绕在谢君成的周围,掩住文和的费洛蒙气味:“你想让我去陪他。”
谢君成转身,手搭在皮质沙发上扣出五个指印,他看着商北川:“我只是不想他和我有一样的结局。”
商北川盯着谢君成,双手交叉扣在一起,目光如有千钧:“待会回去。”
明明听到了意料之类的事,明明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却觉得心被一记重锤击碎。
“恭喜。”
商北川一动不动,盯着谢君成:“恭喜什么。”
“那天签署离婚协议,没来的急祝贺。”
“谢君成。”商北川等谢君成转过来看自己的时候,停了下,他继续说道,“这并不是值得祝贺的事。”
揶揄商北川,让商北川难堪,这本是谢君成见面想做的第一件事,但是商北川看着自己的时候,种种讽刺的词语最终只是组成了一句最无力的质问:“那我该祝贺什么,祝贺我们离婚吗?”
商北川不知怎的听到离婚这个词心里总是不舒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谢君成顿了下,“我觉得我们以后可以不用见面了,况且你的身份也不适合我们见面,被报社记者拍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宣传。”
“没准儿又像之前那样……”
商北川没有否认:“你跟了我十二年,我对你很愧疚。”
一句愧疚好像了却了所有的不堪。
爱情这把利刃伤害的人的只有谢君成,他无可奈何的想在商北川心中对他仅有的感情,居然是愧疚:“你曾经有很多机会跟我说这句话,但现在我不想听。”
商北川没有挪开眼睛,他想不通,来时的路上他想用更温柔的语气对谢君成说话,来表示自己的抱歉,可闻见谢君成染上别的alpha的费洛蒙的时候他又无法保持冷静,他放慢语调:“我承认我一开始利用你。”
“所以呢?”谢君成质问。
商北川用自认为诚恳的生硬语气回答:“所以我想补偿。”
相依十二年,得来一句补偿。
谢君成想,商北川要补偿他什么,有什么东西是补偿的了他的青春,他的健康,他的梦想的吗?
他将苦涩的泪吞进肚子里,觉得往日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喜剧,声音颤抖:“你不是给我了这么多东西?还有什么可补偿的。”
商北川从扩纳袋里拿出合同,和一开始规划的一样,他条理清晰的说:“这里太小,我把一环那边的房子转给你。”
“北部和南部的……”
谢君成耳边嗡嗡作响,他听不见商北川后面报出的一连串房产,车子,钱财,他只觉得真心廉价,在商北川的眼里什么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说完了吗?”
商北川意识到谢君成心情不好,闭上了嘴。
“说完了就出去吧。”谢君成不再去看商北川,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别让我赶你。”
“我所拥有的东西只有这些。”
谢君成没理商北川,无数的,细小的裂痕在谢君成身上蔓延。
“除了你眼中的俗物,我什么都拿不出来。”
谢君成偏过头,看见灰尘悠悠的飘在空中,净尘器没有发挥多大作用,那些灰尘就好像要吞噬谢君成,把他拉入灰暗的谷底。
“你要什么,金钱,权力,还是觉得孤独要一个新的alpha陪你,我都……”
“住口……”
谢君成觉得自己此刻像是散落的积木,缺失了一块的拼图,他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会落到这个结局。
“谢君成我……”
“我让你住口!!!”
谢君成为数不多的情绪爆发都用在了商北川身上,他极力控制着愤怒的情绪,压低抽噎的声音,“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他的眼泪无意识的从眼角落下,商北川这句话几乎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绝望的说:“非要我说白吗?”
商北川握紧了手。
“我不是你!我不会因为伴侣出事了就去找其他人,去和别人共度余生!”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再次涌上心头,商北川为了权利可以在谢君成身边戴上面具不动声色的演十二年的戏,但在此刻,他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坍塌了。
“我知道你怪我。”
谢君成趴在双腿上,眼泪流在手臂上又啪嗒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圆点。
“我……”
商北川无可辩解,因为他确实那么做了,他抛下了谢君成去找了别人。
谢君成用衣角把泪水擦干:“你知道吗?我活了27年,其中12年我都和你在一起。”
“我生命里只有两个二十年,你现在跟我忏悔,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商北川喉管痉挛,他没想谢君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得说出一句:“我很抱歉。”
谢君成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对商北川
说:“就当念及往日情分,不要再来找我了。”
沉重的脚步声……
商北川走到门口,谢君成仍旧不看他。
“那个叫文和的alpha……你不要和他待在一起。”
“难道要我和你待在一起吗?”谢君成仰着头,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别再说让人误会的话了,商将军。”
商北川走了,在门口他们没有互相道别。
这段或甜蜜,或悲催,或曲折的感情留给对方的纪念品只有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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